第150章 墟中无岁月，道种蕴新生

　　归墟之内，无岁月之概念，无空间之尺度。玄玉残存的神魂如同一缕微弱的烛火，悬浮于光怪陆离的法则碎片与混沌能量之间。他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不知外界过去了多久，是弹指一瞬，还是沧海桑田。

　　他的状态极其糟糕。肉身早已在进入归墟的瞬间被彻底分解，化为最本源的粒子融入了这片混沌。法力近乎枯竭，连维持道韵扁舟的形态都做不到，那扁舟已化作一层薄薄的道韵光膜，勉强包裹着他脆弱的神魂核心。最严重的是神魂的创伤，硬抗星衍隔空一击，又经历了归墟之力的初步冲刷，他的神魂强度百不存一，布满了裂痕，仿佛随时会彻底崩散。

　　然而，极致的危境往往也孕育着新生的契机。

　　在这万物终结与起始之地，他那源于生死轮转、清浊并包的大道修为，反而找到了最适合的温床。他不再试图去对抗那无处不在的归寂与混沌之力，而是彻底放开了心神，任由自身残存的道韵与神魂，沉浸在这片独特的法则海洋之中。

　　他“看”到一个个世界的泡影在此生灭，见证着星辰从诞生到坍缩的完整历程，感知着生命从最原始的形态演化至辉煌鼎盛再归于沉寂的轮回……这里没有星衍所追求的永恒秩序，有的只是无尽的循环、变化与平衡。毁灭与创造在此交织，秩序与混沌在此共存。

　　他那原本偏向于“生”与“秩序”一面的道韵，在这极致“死”与“混沌”的环境中，被不断地磨砺、补充、完善。就如同一个只知道白天的人，终于真正理解了黑夜的意义，他的道，变得更加完整，更加贴近那冥冥中的天道本源。

　　“原来如此……孤阳不生，独阴不长。星衍欲执纯阳之秩序而御天下，却不知阴浊之混沌，亦是天道不可或缺之一面……唯有阴阳轮转，清浊交替，方是生生不息之道。”

　　明悟如同清泉，滋润着他干涸濒死的神魂。他那布满裂痕的神魂核心，在归墟之力的冲刷与自身道悟的提升下，非但没有继续崩坏，反而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自我修复，那裂痕处，隐隐有更加深邃、更加坚韧的光泽浮现。

　　而他手中那枚与之紧密相连的“归墟之引”，也不再仅仅是信物。它仿佛成了一个转换器，不断汲取着周围温和下来的归墟之力，过滤掉其中过于狂暴的毁灭意志，将那股蕴含着“终始”意境的精纯能量，缓缓渡入玄玉的神魂与道韵之中。

　　这并非简单的能量补充，而是一种本质上的滋养与重塑。他的神魂如同被投入炉火重铸的宝剑，去芜存菁，变得更加凝练、纯粹。那层道韵光膜也愈发凝实，其上流转的日月星辰、山川河流虚影更加清晰，甚至开始自发地吸收周围漂浮的法则碎片，不断完善自身。

　　在这无岁月的沉寂与感悟中，玄玉的大道修为，正经历着一场脱胎换骨般的蜕变。他对于“变”与“常”、“生”与“死”、“秩序”与“混沌”的理解，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不知过了多久，他那残存的神魂已然稳固下来，虽然远未恢复全盛，但其质地上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散发出一种古老、苍茫、仿佛与这归墟同源的气息。那层道韵光膜也重新凝聚成了一艘更加古朴、更加凝实、通体流淌着混沌色泽的道舟。

　　是时候了。

　　玄玉感应到“归墟之引”传来的一丝微弱的、指向归墟之外某个特定坐标的牵引力。那并非他来时的入口，而是归墟与正常世界连接的另一个“出口”。这枚鳞片，不仅是指引他进入的钥匙，也是带他离开的方舟。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片孕育了他新生的混沌之地，驾驭着崭新的混沌道舟，沿着那牵引之力，缓缓驶向归墟的边界。

　　是时候回去了。回去面对那已然不知变成何种模样的外界，回去继续那场关乎文明存续的未竟之战。

　　而在他离开之后，那枚完成了使命的“归墟之引”，悄然化作点点幽光，彻底融入了这片混沌之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玄玉不知道的是，在他于归墟之中悟道重生的这段时间里，外界已然天翻地覆。

　　星衍的“九州鼎”计划已然完成，九尊巨鼎虚影镇守龙气节点，将中原核心区域化为铁板一块的绝对秩序之地。同时，他对非核心区的控制与渗透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无数“渗透者”活跃在各地，监控、分化、清除着一切不稳定因素。

　　扶苏在临淄的“仁政”实验，在星衍完成核心区整合后，立刻遭到了雷霆般的打击。来自咸阳的旨意直接剥夺了扶苏的监军之职，将其召回咸阳软禁。临淄模式被强行终止，稷下学宫再遭劫难，大量士子被逮捕流放，文运之气遭到更严酷的压制。那颗与扶苏性命交修的“道种”，也在强大的外部压力与扶苏自身的痛苦挣扎中，陷入了沉寂。

　　星衍的秩序，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吞噬着整个天下。而玄玉，这个曾经最大的“变数”，已然被许多人遗忘，认为其早已陨落在追寻那虚无缥缈力量的途中。

　　混沌道舟穿透了归墟的边界，重新回到了那熟悉而又陌生的正常宇宙。

　　玄玉悬浮于无垠的星空之下，感受着外界那与归墟截然不同的、充满了“存在”与“秩序”意味的法则，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混沌初开、星辰生灭的景象流转。

　　“星衍……我回来了。这一次，带着足以颠覆你秩序根基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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