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春节装饰的巧思

　　吴婶蹲在门口修板凳，木屑落在鞋面上。李秀芬坐在屋里缝补衣服，针线穿过布料，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她把最后一针拉紧，咬断线头，抬头看了眼窗外。阳光照在晾衣绳上，昨天洗的毛巾已经干了，被风吹得微微晃动。

　　她站起身，走到柜子前拉开抽屉，翻出半张红纸、几尺旧布条和一段麻线。又从针线筐里找出一把小剪刀，吹了吹上面的灰。

　　“日子稳了，也该有点年味。”她低声说。

　　林建华下班回来时，手里捏着一小截蜡烛头。他进门就闻到小米粥的香味，看见秀芬正往碗里盛饭。

　　“厂里发的。”他把蜡烛放在桌上，“剩这点，留着点灯吧。”

　　秀芬接过蜡烛，忽然笑了。“咱们自己剪个窗花，做个灯笼？省点钱，也有意思。”

　　林建华一愣，随即点头。“行啊，我帮你腾地方。”

　　他把煤炉边的小桌子擦干净，挪到窗下。秀芬把红纸铺开，折了几道，拿起剪刀开始剪。

　　林建华蹲在一旁看着。她手很稳，剪出来的线条整齐。先是一对喜鹊，再配上梅花枝，最后展开一看，两只鸟像是落在枝头叫唤。

　　“贴窗户上？”林建华问。

　　“嗯，等太阳照进来，满屋都是红的。”

　　第二天一早，乐乐起床第一件事就是跑去看窗花。阳光刚爬上窗台，照得那对喜鹊像要飞起来。他拍着手喊：“妈！真好看！”

　　妞妞听见动静，扒在窗台上往里看。她手指贴着玻璃，眼睛盯着窗花不放。

　　赵大妈提着水桶路过，一眼瞧见那窗花，停下脚。“哎哟！这是你剪的？”

　　秀芬正在扫地，点点头。“随便剪的，您要是喜欢，我教您。”

　　“那你可得教！”赵大妈把水桶放下，进屋翻自家抽屉去了。

　　孙寡妇抱着小强站在院门口，远远望着。她没说话，但眼神一直停在那扇红窗上。

　　中午时候，秀芬拿出一个铁皮罐头盒，用钳子剪成四片小风叶。林建华找了根细铁丝，弯成架子固定住。

　　“还得有骨架。”她说。

　　想起郑老爷子以前修椅子用过藤条，她端了碗热粥过去敲门。

　　老人开门见是她，没说话，侧身让她进。

　　秀芬把粥放在桌上。“叔，我想做个灯笼，缺圈儿。您那儿有没有能弯的材料？”

　　郑老爷子看了她一眼，转身从床底拖出一段旧藤。他用手比了比长度，又试了试柔韧度，点点头。

　　他坐下来，慢慢把藤条绕成圆圈，两端用麻线扎牢。

　　秀芬接过圈，连声道谢。回去就把挂历纸裁好，用浆糊一层层糊在架子上。等干了，用黑笔写了个“福”字贴中间。

　　林建华把蜡烛头放进去，点上火。光从纸缝里透出来，照得桌上一片暖黄。

　　“挂门口？”他问。

　　“先试试。”

　　灯笼挂在门框上，轻轻晃。风一吹，影子在墙上摇。

　　赵大妈第一个来讨做法。她拿了两张红纸，照秀芬教的折法试了几次，总算剪出个歪歪扭扭的“囍”字。

　　“比我原先想的好弄。”她笑着说，“就是手笨。”

　　孙寡妇悄悄送来一块红布头。“给孩子做个布老虎挂门上行吗？”

　　“当然行。”秀芬接过布，“我帮您缝。”

　　周建国和王霞下班回来，看见院里热闹，也凑过来问。

　　王霞从包里掏出几团旧毛线。“能缠成球挂着吗？”

　　“怎么不能？”秀芬拿过毛线，“颜色混着来，更喜兴。”

　　钱婶家孩子趴在窗边看，手里攥着几张玻璃糖纸。那是她娘攒了好久的，平时谁碰一下都舍不得。

　　孩子回头看了眼屋里，见钱婶没注意，偷偷打开窗户递出来。“阿姨，这个能贴吗？亮亮的。”

　　秀芬接过来，挑了张红的贴在窗角。太阳一照，光斑投在地上，像撒了一小片火。

　　吴婶站在自家门口看了一会儿，没说话。晚上她关了灯，在屋里摸黑翻出一对红穗子，是以前做嫁妆剩下的。

　　她坐在灯下，把穗子绑在两根细竹棍上，做完塞进抽屉。第二天一早，趁没人看见，悄悄挂在了院中绳子的两端。

　　秀芬找来一根长绳，从院子这头拉到那头。各家做的东西陆续挂上去：纸花、布虎、彩球、灯笼。

　　孩子们提着小灯笼绕圈跑。乐乐领头，妞妞跟在后面，小强一瘸一拐也追着走。

　　赵大妈搬了张小凳坐中间，看着满院红火直笑。“咱这大院，多少年没这么热闹了。”

　　孙寡妇站在自家门前，手里还拿着没缝完的布老虎。她看着小强跑过灯笼底下，脸上映着光，忽然鼻子一酸。

　　林建华检查每一盏灯笼的挂绳，怕风吹掉。走到中间那盏时，发现蜡烛快烧尽了。

　　他取下来，换上新剪的风叶，重新点燃。

　　刚挂回去，一阵风刮过，两盏灯笼同时灭了。

　　“哎呀！”赵大妈站起来。

　　秀芬立刻去拿备用蜡烛。林建华已经动手拆铁丝，准备做个罩子防风。

　　“用这个。”郑老爷子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手里拿着一小块玻璃。

　　林建华接过，两人一起把铁丝弯成框，把玻璃嵌进去。装回灯笼上，点火，风吹不动了。

　　其他人学样，也都给自家灯笼加了罩。

　　天完全黑下来时，整条长绳上的灯全亮了。红的、黄的、闪着光的糖纸，照得院子里像白天一样。

　　钱婶站在窗后看了很久，终于推开窗户，让孩子把最后一个彩纸蝴蝶挂出去。

　　“挂高点。”她在屋里说，“让大家都看得见。”

　　孩子踮脚把蝴蝶系好。风吹过来，翅膀微微颤。

　　秀芬站在院子中央，手里还握着一段没用完的挂灯绳。她抬头看着那一串灯火，脸上带着笑。

　　林建华走过来，把手搭在她肩上。

　　赵大妈拍腿大笑，声音传遍院子。“我说今儿怎么这么亮堂，原来是咱们自个儿点的灯！”

　　孙寡妇拉着小强站在灯下，孩子仰头数：“一、二、三……”

　　吴婶端了盆热水出来，本来说是洗抹布，却站在灯笼底下多站了好一会。

　　秀芬转头看她。她发现有人看她，赶紧低下头搓布，可嘴角没绷住。

　　王霞抱着空盆走过来说：“我家那盏最亮。”

　　周建国在后面喊：“是你抢了最好的蜡烛头！”

　　众人哄笑。

　　秀芬把最后一段绳子收进口袋，伸手扶了扶歪了的灯笼。

　　风又起，灯火摇晃，人影在墙上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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