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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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蝉的指尖抚过仓库墙角那只半透明的蚕茧时,指腹触到了一层冰凉的黏腻。茧壳约莫拳头大小,泛着珍珠般的柔光,丝线缠绕得异常规整,却透着股生人勿近的阴冷。

  她是个昆虫学家,天生能与鳞翅目昆虫共情——能听懂蝴蝶振翅的频率,感知蚕宝宝吐丝时的情绪,甚至能通过虫类留下的痕迹,还原它们经历的片段。这种异能让她对冷门的蚕类研究格外执着,也让她对这只出现在老宅仓库的“怪茧”充满好奇。

  这是外婆留下的老宅,位于城郊山脚下。外婆半个月前突发脑溢血去世,临终前反复念叨“茧里有东西”“别碰仓库”。亲戚们都说外婆老糊涂了,可陆蝉却从外婆浑浊的眼神里,看到了真切的恐惧。

  搬进来整理遗物的第三天,陆蝉在仓库角落发现了这只蚕茧。仓库里堆满了旧家具和农具,唯独这只蚕茧干干净净,没有沾半点灰尘,仿佛有人特意擦拭过。更奇怪的是,它并非挂在树枝或农具上,而是稳稳地“长”在墙角的青砖缝里,丝线与砖石牢牢黏合,扯都扯不动。

  陆蝉拿出放大镜仔细观察。茧壳的丝线比普通蚕茧更粗,呈半透明状,隐约能看到内部有个模糊的黑影,像是蜷缩着的人形。她试着用指尖轻敲茧壳,里面传来轻微的震动,像是某种回应,又像是生物的心跳,缓慢而有规律。

  “这不是普通的蚕茧。”陆蝉自语道。她研究蚕类十几年,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形态。普通蚕茧的丝线是白色或淡黄色,且绝不会黏合在砖石上,更不会有“人形黑影”。

  当晚,陆蝉被一阵细微的“沙沙”声吵醒。声音来自仓库方向,像是蚕宝宝吐丝的声音,却比普通吐丝声更密集、更急促。她披衣起身,拿着手电筒来到仓库门口。

  仓库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微弱的光。陆蝉推开门,手电筒的光束照向墙角——那只蚕茧竟比白天大了一圈,茧壳的透明度更高了,内部的人形黑影也清晰了些,能看出纤细的四肢和低垂的头颅。而“沙沙”声正是从茧壳表面传来,无数细微的新丝线正从茧壳顶端涌出,缓慢地向周围的墙壁蔓延。

  陆蝉的心脏猛地一缩。她能清晰地感知到,茧壳里藏着一个强烈的“执念”,带着悲伤、恐惧,还有一丝不甘。这种情绪通过丝线传递出来,让她浑身发冷。

  她开始查阅外婆的日记。外婆没上过几年学,日记里的字迹歪歪扭扭,夹杂着不少错别字,却记录了一段被遗忘的往事:

  “民国三十五年,村里来了个女先生,教孩子们读书。女先生长得好看,手也巧,会教我们养蚕缫丝。她和村里的猎户阿山好上了,可村长说女先生是外乡人,配不上阿山,硬是要把她嫁给邻村的老地主。”

  “女先生不愿意,阿山想带她跑,却被村长派人抓了回来。村长把女先生关在仓库里,说要让她‘反省’。我偷偷给她送吃的,看到她在仓库里养蚕,说要织一件最漂亮的茧衣,等阿山来接她。”

  “可没过几天,仓库里就没了动静。我偷偷溜进去,看到地上只剩下一只巨大的蚕茧,女先生不见了。村长说她跑了,可我看到茧壳上沾着她的发簪……”

  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后面的几页被撕掉了,纸边参差不齐,像是被人匆忙扯掉的。

  陆蝉拿着日记,再次来到仓库。她抚摸着那只蚕茧,指尖传来的震动越来越清晰。她的异能开始运转,眼前浮现出模糊的画面:

  一个穿着蓝布衫的年轻女子,被关在仓库里,泪水打湿了衣襟。她面前放着一个竹筐,里面是几十只蚕宝宝。她一边流泪,一边轻声呢喃:“阿山,等我织好茧衣,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她把蚕宝宝放在墙角,看着它们吐丝。可蚕宝宝吐的丝越来越多,却没有结成普通的蚕茧,而是缠绕在她的身上。她没有挣扎,反而露出了解脱的微笑。丝线越来越密,渐渐将她包裹,形成了一只巨大的蚕茧。而远处,一个穿着猎户装的年轻男人正被村民们按在地上,挣扎着嘶吼,却无能为力。

  画面消散,陆蝉早已泪流满面。她终于明白,这只蚕茧里藏着的,是女先生的执念。她不愿嫁给老地主,也不愿与阿山分离,便用某种特殊的方式,让蚕宝宝将自己包裹,永远停留在等待阿山的那一刻。而外婆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可外婆为什么会突然去世?那被撕掉的日记里,藏着什么秘密?

  陆蝉继续在老宅里寻找线索。在衣柜最底层的一个木盒里,她找到了一张泛黄的照片,还有半页被撕掉的日记。

  照片上,外婆和一个穿着猎户装的老人并肩而立,老人的脸上带着一道疤痕,眼神里满是沧桑。照片背面写着:“阿山,1980年。”

  半页日记上,只有寥寥数语:“阿山回来了,他找了女先生一辈子。他说要守着茧子,等她出来。可茧子越来越大,里面的动静也越来越小。我怕,我怕女先生的怨气会伤害阿山……”

  陆蝉心里一动。她想起村里的老人说过,外婆的丈夫,也就是外公,年轻时是个猎户,脸上有一道疤痕,几十年前因病去世了。原来,外公就是当年的阿山。

  她终于理清了前因后果:女先生被关后,阿山被村民们制服,赶出了村子。他在外漂泊多年,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女先生,直到晚年才回到村里,找到了外婆。外婆知道女先生的下落,却因为害怕,一直没有告诉他真相。而女先生的执念凝结在蚕茧里,几十年过去,不仅没有消散,反而因为阿山的归来,变得越来越强烈。

  外婆的去世,或许正是因为承受不了这份秘密的重压,又或许,是女先生的执念影响了她的健康。

  当晚,陆蝉坐在仓库里,对着那只蚕茧轻声说:“女先生,我知道你在等阿山。他回来了,他找了你一辈子,直到去世,都还在惦记着你。”

  她把那张照片放在茧壳前:“这是他老了的样子,他从来没有忘记过你。他说,要守着你,等你出来。”

  茧壳的震动突然变得剧烈起来,“沙沙”的吐丝声再次响起,却不再急促,反而带着一丝温柔。陆蝉能感知到,女先生的情绪从悲伤、不甘,渐渐变成了释然。

  “他没有负你,”陆蝉继续说,“他一直在等你,就像你一直在等他一样。现在,你们终于可以见面了。”

  话音刚落,茧壳开始发出淡淡的光晕。丝线慢慢变得透明,越来越薄,最终化作漫天飞絮,飘散在空气中。而茧壳内部的黑影,渐渐凝聚成一个穿着蓝布衫的女子身影,她的脸上带着温柔的微笑,朝着照片的方向伸出手。

  陆蝉看着女子的身影,眼眶湿润。她知道,女先生终于解脱了。她的执念,不是怨恨,而是等待。等待一个约定,等待一份深情。如今,约定实现,深情未改,她也终于可以放下一切,去见那个等了她一辈子的人。

  第二天清晨,陆蝉打开仓库门,阳光洒了进来。墙角的青砖缝里,那只蚕茧已经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一层薄薄的丝絮,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她把外婆的日记和那张照片整理好,放进了木盒里。她知道,这段跨越几十年的等待与深情,终于有了一个圆满的结局。

  从那以后,老宅里再也没有出现过奇怪的动静。陆蝉留了下来,继续研究蚕类,也守护着这段被遗忘的往事。偶尔,当她在院子里看到蝴蝶飞舞,听到蚕宝宝吐丝的声音,会觉得耳边有一阵轻柔的呢喃,像是某种温柔的感谢。

  她明白,有些执念,并非都是怨恨。有些等待,跨越岁月,历经沧桑,最终会化作最温柔的救赎。而那些被时光掩埋的故事,也并非都会消散,只要有人愿意倾听,愿意诉说,就会永远留在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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