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飞机

　　波音777的引擎轰鸣声平稳得近乎催眠，却掩盖不住机舱里弥漫的、若有似无的诡异气息。李梅摘下金丝眼镜，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指尖触到皮肤时，竟莫名泛起一层凉意。作为国内顶尖的神经医学博士，她刚结束一场跨国学术会议，此刻正搭乘红眼航班返回云海市。头等舱里乘客寥寥，大多陷入沉睡，只有舷窗外的夜空深邃如墨，偶尔闪过的云层剪影，像极了手术台上骤然定格的心电图波形。

　　她重新戴上眼镜，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未完成的研究报告，刚翻到标注着“神经毒素改良方案”的页面，前排突然传来一声压抑的咳嗽。那声音绝非普通感冒，更像是生锈的铁片在喉咙里反复摩擦，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滞涩感。李梅下意识抬头，只见前排座位上的男人猛地挺直脊背，双手死死攥住扶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如纸，指缝间似乎还残留着什么细碎的黑色粉末。

　　男人穿着熨帖的西装，几分钟前还在翻阅财经杂志，此刻却像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肩膀剧烈抖动，喉咙里溢出“嗬嗬”的怪响，嘴角迅速涌出白色泡沫。邻座的女士发出刺破耳膜的尖叫，瞬间将整个机舱的宁静撕得粉碎。

　　“大家别慌！”李梅的心脏骤然紧缩，医生的本能让她瞬间起身，快步冲向前排，“我是医生，让我看看！”

　　她示意惊慌的女士退到安全距离，指尖刚搭上男人的颈动脉，就被那狂乱如鼓点的脉搏惊出一身冷汗——每分钟超过180次，且毫无规律，像一台即将散架的钟表。男人的眼睛瞪得极大，眼球布满蛛网状的血丝，瞳孔散得几乎看不见虹膜，表情扭曲得如同承受着地狱般的酷刑。

　　“氧气面罩！快！”李梅冲闻讯赶来的空乘大喊，同时迅速解开男人的领带和衬衫领口，指尖触到他皮肤的瞬间，只觉得一片滚烫。空乘手脚麻利地拿来氧气面罩，李梅刚帮他戴上，男人的抽搐突然加剧，身体像离水的鱼一样疯狂扭动，座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周围的乘客吓得纷纷后退，有人手机掉落发出闷响，更添了几分慌乱。

　　李梅试图取出随身急救包里的镇定剂，可男人的肌肉僵硬得如同铁块，针头根本无法刺入。就在她准备改用肌肉注射时，男人的抽搐骤然停止，身体软软地瘫在座位上，眼睛依旧圆睁，却已失去所有神采。她再次按压他的颈动脉，指尖传来的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

　　“心肺复苏准备！”李梅没有放弃，双手交叉按压在男人胸口，标准的按压动作带着职业的精准，可无论她怎么努力，男人的胸腔始终没有起伏。时间一秒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像沉重的铁锤，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没用的，他已经死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

　　李梅回头，看到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站在不远处，眼神锐利如鹰，正死死盯着尸体。男人约莫四十岁，气质冷峻，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与她实验室的味道重叠，竟让她莫名感到一阵寒意。“你是谁？”她警惕地问。

　　“陆川，市公安局法医，刚好出差返程。”男人掏出证件晃了一下，蹲下身时动作干净利落，手指轻轻按压男人的皮肤，“死亡时间不超过五分钟，死前有剧烈神经源性痉挛，口吐白沫，瞳孔散大——是急性神经毒素中毒，而且是经过人工改良的强效型，能快速突破血脑屏障，比普通毒素发作快三倍。”

　　李梅心头一沉，她正是研究神经毒素领域的，陆川的判断与她不谋而合。可在万米高空的密闭机舱里，凶手怎么敢如此肆无忌惮地投毒？她突然注意到死者指甲缝里的黑色粉末，伸手想触碰，却被陆川一把拦住：“别碰，这种毒素可能通过皮肤渗透，刚才他抽搐时，粉末很可能已经扩散到周围。”

　　空乘的声音带着哭腔传来：“我们已经联系地面，请求紧急降落，但最近的机场也要四十分钟才能抵达！”

　　“四十分钟？”陆川脸色骤变，立刻对空乘下令，“马上用隔离带封锁这个区域，登记所有接触过死者的乘客信息，任何人不准靠近！现在每一秒都可能出现下一个受害者！”

　　空乘连忙点头，颤抖着从储物架取出隔离带，快速在死者周围围出一片禁区。机舱里的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乘客们互相猜忌的目光里充满恐惧，有人低声啜泣，有人试图拍摄，被陆川厉声制止：“现在不是拍照的时候！凶手还在飞机上，不想死就配合调查！”

　　李梅的心跳越来越快，她下意识握紧公文包，里面装着她的研究资料和少量实验样本。就在这时，机舱后方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李梅和陆川对视一眼，同时拔腿狂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最坏的情况发生了。

　　只见一个年轻女孩倒在过道上，身体蜷缩成一团，轻微抽搐着，脸色青得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嘴角同样挂着白色泡沫，与之前的死者症状如出一辙。“氧气面罩！快！”李梅大喊，指尖刚搭上女孩的脉搏，就感到那微弱的跳动正在快速消失。陆川立刻展开急救，可女孩的呼吸在三分钟后彻底停止，那双原本清澈的眼睛，此刻空洞得令人心悸。

　　连续两起死亡事件，让机舱里的恐慌达到了顶点。有乘客情绪崩溃，嘶吼着要冲出机舱，被陆川和空乘合力拦住。“冷静！现在冲出去只会更危险！”陆川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他蹲下身检查女孩的尸体，很快在她指甲缝里也发现了黑色粉末，“和之前的毒素一致。”

　　“她刚才在吃这个。”旁边一个乘客颤抖着指向女孩掉在地上的薯片包。李梅捡起薯片包，立刻发现封口处有一道细微的针孔划痕，她小心翼翼地打开，果然在薯片上发现了零星的黑色粉末。“毒素被注射进了薯片里。”她沉声说，“可凶手怎么确定谁会吃这包薯片？”

　　陆川皱起眉头：“或许是随机投毒，也可能……是有特定目标。”他的目光扫过机舱里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李梅身上，“第一个死者呢？他有没有接触过类似的东西？”

　　李梅立刻返回第一个死者的座位，仔细检查他的随身物品。公文包里除了文件和电脑，还有一支钢笔和一个保温杯。她拿起钢笔，发现笔帽的缝隙里沾着同样的黑色粉末，“这里有！毒素涂在钢笔上，通过皮肤接触进入体内。”

　　两个死者，两种下毒方式，显然是有备而来。李梅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她抓住空乘的手臂：“第一个死者登机时，有没有说过什么？比如他的健康状况？”

　　空乘脸色苍白地回忆：“他……他问过我飞机上有没有治疗帕金森的急救药，说自己有轻微病史，担心发病。”

　　帕金森病！李梅的心脏猛地一缩。她最近的研究课题正是帕金森病的新型治疗药物，核心恰恰涉及多种神经毒素的应用与克制。这个巧合，未免太过诡异。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亮起的瞬间，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让她浑身血液几乎凝固：“李博士，你的改良神经毒素很出色。但有些‘成果’，不该见天日。这两个人，只是警告。”

　　“凶手的目标是你！”陆川看到短信，脸色瞬间凝重，“他对你的研究和行程了如指掌，绝对是熟人或者相关从业者！”

　　李梅的大脑飞速运转，研究团队里的张教授一直反对她的毒素改良方向，认为风险过高；资助方康泰生物的王总，最近正因她拖延研究进度而频频施压。难道是他们中的一个？

　　就在她梳理线索时，眼角余光瞥见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男人正悄悄移动，他的目光频频瞟向驾驶舱，手插在口袋里，神色异常紧张。李梅立刻提醒陆川：“注意那个人！”

　　话音刚落，男人突然猛地冲向驾驶舱，嘴里嘶吼着：“不准降落！谁都不能离开这架飞机！”空乘立刻上前阻拦，却被他一把推倒在地。陆川反应极快，一个箭步冲上去，将男人扑倒在地，反手用手铐铐住他的手腕。

　　“你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陆川厉声质问，膝盖死死顶住男人的后背。

　　男人挣扎着，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我是‘生命守护协会’的！李梅的研究是在制造杀人武器！康泰生物早就和军方勾结，要把她的毒素做成生化武器，我必须阻止你们！”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李梅瞬间愣住。她突然想起，之前整理公司财务报表时，确实发现过一笔流向不明的军方转账记录，当时她以为是系统错误，现在想来，竟是惊天阴谋的伏笔。

　　“你胡说！我的研究是为了治疗患者！”李梅忍不住反驳。

　　“治疗？”男人冷笑，嘴角溢出涎水，“你知道你的毒素改良后，有多强的致命性吗？只要0.1毫克，就能在三分钟内摧毁人的中枢神经，这也叫治疗？”

　　陆川立刻对他进行审讯，可男人除了反复强调要阻止研究，再也不肯透露更多信息。就在这时，飞机突然剧烈颠簸，机身猛地向下俯冲，机舱里的行李架发出刺耳的碰撞声，乘客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机长通过广播急促地通知：“各位乘客，飞机遭遇强气流，请立刻回到座位，系好安全带！紧急降落程序将提前执行！”

　　颠簸越来越剧烈，李梅死死抓住扶手，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窗外，地面的灯光越来越近，像无数双窥视的眼睛。她突然意识到，那个男人的话或许并非全是疯话，康泰生物的阴谋、神秘的毒素、连续的死亡，这一切像一张无形的网，在万米高空将她牢牢困住。

　　飞机在剧烈的震颤中接近跑道，轮胎接触地面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整个机身都在摇晃。终于，飞机平稳滑行，舱内的乘客们瘫坐在座位上，大口喘着粗气。可李梅的心却沉到了谷底，她知道，这场惊魂只是开始。

　　地面的警察立刻登机，将那个男人带走调查，同时对所有乘客进行身份核实。陆川留下来交接案情，临走前对李梅说：“你现在很危险，康泰生物那边我们会立刻调查，你务必注意安全。”

　　李梅点点头，收拾行李时，手指触到公文包里的研究资料，突然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她走出机舱，夜风吹拂着脸颊，却无法驱散心底的恐惧。远处的警灯闪烁不定，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而在机场僻静的角落里，一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男人正死死盯着她，口袋里露出半截注射器，针尖上残留的黑色粉末，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下一个目标，是谁？这场围绕神经毒素的猎杀，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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