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王座弈棋，雄狮叩阙

　　帝国摄政罗伯特·基里曼的私人办公室内，空气中弥漫着数据板散发出的微弱臭氧味和冷却风扇的低鸣。他刚刚结束了与火星大贤者贝利撒留·考尔的一场冗长通讯，内容是关于『黎明之矛』舰队核心引擎的最新突破。考尔的狂热让他感到一丝疲惫。

　　一名身着奥特拉玛辅助军官服的侍从官悄无声息地滑入室内，将一份加密等级为『猩红』的数据石板放在基里曼的桌上。

　　“大人，来自土星轨道防御司令部的紧急通报。”

　　基里曼的目光没有离开他面前巨大的星系全息图，只是伸手接过了石板。当他的指尖触碰到石板表面，读取到其中内容的瞬间，他的动作停顿了。

　　“确认舰队识别码。”他的声音平静，但侍从官能感觉到办公室内的温度下降了几分。

　　“已通过三重验证，大人。是第一军团，旗舰『不屈真理』号。莱恩·艾尔庄森大人就在舰上。他们……没有回应任何通讯请求，只是保持着航线，目标，泰拉。”

　　基里曼缓缓抬起头，他蔚蓝色的眼眸中，那份属于战略家的冷静正在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所取代。不解，恼怒，以及一丝深藏的警惕。

　　“他绕过了我。绕过了帝国摄政的办公室。”基里曼低声自语，他站起身，高大的身躯在办公室内投下长长的影子。“他想做什么？一场示威？还是……一次审判？”

　　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泰拉上层巢都永恒的璀璨灯火。但在基里曼眼中，这些灯火此刻却显得格外脆弱。

　　“通知禁军元帅，瓦尔多。告诉他，我的兄弟回家了。让他做好准备。另外，备好我的雷鹰，我要亲自去‘迎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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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军团旗舰，『不屈真理』号的舰桥上，气氛压抑。

　　扎达凯尔站在莱恩的身后，与其他高阶军官交换着困惑的眼神。他们的原体自返回旗舰后，便一言不发，只是下达了前往太阳系的命令。

　　“大人，”扎达凯尔终于忍不住开口，“我们即将进入泰拉的禁飞区。基里曼大人……摄政王殿下，已经发来了三次通讯请求。我们是否应该回应？”

　　莱恩的目光依旧锁定在舷窗外那颗在星海中愈发清晰的蔚蓝色星球上。那是人类的摇篮，是帝国的核心，是他和他所有兄弟的“家”。

　　“不必了，扎达凯尔。”莱恩的声音传来，不带任何情绪的起伏。“我们的目的地不是摄政王厅。”

　　他转过身，墨绿色的动力甲在舰桥灯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冷硬的光泽。他的眼神扫过在场的每一位黑暗天使。

　　“我将独自前往皇宫。在我返回之前，舰队保持最高警戒状态。任何未经我许可的舰船靠近，都视为敌意行为。”

　　“大人，这不符合规程！”扎达凯尔急切地说道，“您是基因原体，您的安全……”

　　“规程？”莱恩打断了他，“规程是基里曼的东西。我只相信我自己的判断，以及……来自王座的最终裁决。有些谎言，只有在最耀眼的光芒下，才会无所遁形。”

　　他不再解释，迈步走向传送室。留给身后一众心腹的，只有一个决绝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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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拉，永恒之门前的巨大广场上。

　　莱恩的雷鹰炮艇在一队金色禁军的引导下降落。他走下舷梯，迎接他的并非仪仗队，也不是帝国官员，而是孤身一人，身着蓝色动力甲的罗伯特·基里曼。

　　两位基因原体，在万年之后，于皇宫的脚下重逢。一个代表着帝国的秩序与重建，一个象征着帝国的审判与秘辛。

　　“莱恩。”基里曼先开口，他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你回来了。但你的方式，让我感到困惑。一声不响地带着整个军团兵临城下，这不是兄弟间应有的问候方式。”

　　“我不是来问候你的，罗伯特。”莱恩直视着他，“我来寻求一个答案。一个只有父亲能给我的答案。”

　　“父亲的意志，现在由我代行。”基里曼向前一步，属于帝国摄政的气势展露无遗。“帝国正在从万年的沉睡中苏醒，我们需要的是稳定和秩序，而不是任何形式的独断专行。无论你从何处得到了什么消息，都应该先通过我。”

　　“通过你？”莱恩的嘴角勾起一丝冷峭的弧度，“让你用你的官僚体系去分析，用你的委员会去评估，最后得出一个最‘稳妥’也最无用的结论吗？有些事情，等不了。有些毒瘤，必须立刻切除。”

　　“你在指控谁？又在怀疑什么？”基里曼的眉头紧锁。

　　“我怀疑一切，罗伯特。包括一个声称要拨乱反正，却对帝国最深的阴影视而不见的摄政王。”莱恩的话语如刀锋般锐利。“阿尔法军团的幽灵在火星上游荡，而你却似乎一无所知。”

　　基里曼的脸色沉了下去。“我正在处理火星的问题。考尔已经向我保证……”

　　“考尔？”莱恩轻笑一声，“一个对技术痴迷到可以无视一切的疯子。他的保证，和阿尔法瑞斯的谎言，哪一个更可信？”

　　他不再与基里曼争辩，径直向着皇宫深处走去。禁军元帅瓦尔多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里，对着莱恩微微点头，示意道路已经为他敞开。

　　基里曼看着莱恩的背影，又看了看默许这一切的瓦尔多，他紧握着拳头，最终却只能无力地松开。他意识到，父亲的苏醒，不仅带回了希望，也带回了那个大远征时代，兄弟间最原始的猜忌与竞争。

　　他没有离开，而是选择在王座之间那扇巨大的门扉外，静静地等待。他要知道，莱恩究竟带回来了怎样一个足以让他无视帝国摄政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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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欣的意识在黄金王座的系统中静静流淌。他“看”到了莱恩与基里曼的对峙，也“听”到了他们之间的每一句对话。

　　『有意思。』他想。

　　这正是他想要看到的局面。一个团结如铁板的帝国固然好，但那也意味着权力的固化。基里曼是完美的执行者，但他过于迷恋秩序和规则，这会成为帝国变革的阻力。而莱恩，这把最锋利的剑，他的归来，本身就是对旧有秩序的最大冲击。

　　让他们相互制衡，相互竞争，而自己，则稳坐钓鱼台，成为那个唯一的、最终的仲裁者。

　　当莱恩的身影出现在王座之间时，许欣调动起庞大的灵能。他没有选择用金光万丈的神皇姿态去迎接自己的儿子，那只会加深隔阂。

　　他为莱恩构建了一个精神世界。

　　那是在卡利班的森林深处，一处僻静的林间空地。没有王座，没有枯骨，只有一个穿着朴素学者长袍的身影，背对着他，仰望着林叶间隙中透下的光斑。

　　莱恩走上前，他能感觉到，眼前的身影，就是他的父亲。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威压，不会有错。但与记忆中那个光芒万丈、令人不敢直视的帝皇不同，眼前的父亲，多了一丝……烟火气。

　　“你来了，莱恩。”许欣转过身，他的面容是帝皇的，但眼神却温和而深邃。“看来，你遇到了一个难题。”

　　“父亲。”莱恩单膝跪下，这是他发自内心的尊敬。

　　“起来吧。在这里，没有君臣，只有父子。”许欣示意他起身。“说说吧，是什么让你如此困惑，甚至不惜与你的兄弟产生间隙？”

　　莱恩站起身，他没有隐瞒，将与阿尔法瑞斯的会面，以及对方的说辞和那块数据石板，原原本本地全盘托出。

　　“……他说，这是您留给阿尔法军团的最终密令。一件足以关闭大裂隙的黑暗时代造物。他需要我的舰队，去完成您的遗命。”莱恩说完，直视着许欣的眼睛，“父亲，这是真的吗？”

　　许欣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他没有立刻回答莱恩的问题，反而问道：“莱恩，你还记得大远征时期，我对你们兄弟二十人的评价吗？”

　　莱恩愣了一下，不明白父亲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我记得。您说，我是您的‘审判官’。”

　　“没错。”许欣点了点头，“我创造你，是为了让你成为真相的守护者，谎言的终结者。那么，我的审判官，在你看来，阿尔法瑞斯的故事里，最不合逻辑的地方在哪里？”

　　莱恩沉默了。他开始飞速地回忆与阿尔法瑞斯的对话，每一个细节，每一个词语。

　　许欣没有催促他，只是耐心地等待着。

　　许久，莱恩缓缓开口：“代价。他说，启动那个造物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但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提过，代价是什么。他只强调了那个造物能带来的好处，却刻意回避了它的风险。一个真正的忠诚者，在提出一个可能毁灭一切的方案时，首先考虑的应该是如何控制风险，而不是如何说服盟友。”

　　“说得很好。”许欣的眼中流露出一丝赞许。“你看到了第一层。那么，第二层呢？他为什么选择你？”

　　“因为第一军团是目前帝国最完整、最强大的独立舰队。也因为……我刚刚苏醒，对帝国万年来的变化所知甚少，更容易被他口中的‘远古秘辛’所打动。”

　　“这依然是第一层。”许欣摇了摇头，“再往深处想。他给你那块数据石板，上面是奥妹刚在火星的潜伏者名单。他用‘兄弟内斗’的戏码，来解释自己的动机。你觉得，对于阿尔法军团来说，牺牲掉一些棋子，来换取你的信任，这笔买卖，划算吗？”

　　莱恩的呼吸一滞。他瞬间明白了。

　　“不划算。”他低声说道，“对于一个擅长渗透和伪装的军团来说，任何一个潜伏多年的棋子都是宝贵的财富。他如此轻易地交给我，只有一个可能……这些棋子，他根本不在乎。或者说，这些棋子暴露与否，都无法影响他真正的计划。他给我的，只是一个诱饵。”

　　“现在，你看到了第二层。”许欣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阿尔法瑞斯，或者说，是阿尔法瑞斯和奥妹刚，他们两个在联手演一出双簧。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个扮演激进的叛徒，一个扮演试图拨乱反正的‘忠臣’。他们的目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让你，莱恩·艾尔庄森，帝国的雄狮，第一军团的原体，用你的手，去启动那个被我封印的东西。”

　　“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莱恩追问道。

　　“阿尔法瑞斯没有完全说谎。”许欣缓缓说道，“那个‘黑暗时代的造物’，确实存在。它也确实拥有难以想象的力量。但它不是武器，莱恩。它是一个‘盒子’。”

　　“盒子？”

　　“一个潘多拉魔盒。”许欣的眼神变得无比凝重，“那里面装的，不是希望，而是另一种形式的终结。一种基于绝对逻辑和冰冷计算的‘秩序’。它不会像混沌那样腐化你的灵魂，它会直接抹去你的灵魂。它会‘格式化’整个宇宙，消除一切变量，包括情感、信仰、希望……以及自由意志。在它的面前，人类和混沌，都没有区别，都只是需要被‘优化’掉的错误代码。”

　　“我亲手封印了它，因为它比混沌更加危险。混沌想要奴役我们，而它，想要删除我们。”

　　莱恩感到一阵寒意从心底升起。他无法想象那种情景。

　　“阿尔法瑞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绝望。因为他们兄弟二人，在亚空间中看到了太多恐怖的未来。他们认为，与其被混沌缓慢地吞噬，不如选择一种更‘干净’的灭亡。他们想当那个按下重启键的人。他们认为这是在履行我交给他们的最终职责——在帝国无法挽救时，保证人类这个物种，能以另一种形式‘存在’下去。”许欣叹了口气，“他们错了。错得离谱。生存的意义，不在于存在，而在于选择。”

　　精神世界开始变得不稳定，周围的森林景象出现了波纹。许欣知道，维持这样清晰的交流，对他目前的灵魂状态来说，消耗巨大。

　　“父亲！”莱恩察觉到了变化。

　　“我没有太多时间了。”许欣的声音变得急促，“言语无法让你信服。你需要亲眼看到证据。我会给你一个坐标，就在太阳系内，土星的光环中。那里有我建立的一座秘密档案库，代号『遗忘之角』。里面存放着关于那个‘盒子’的部分研究记录。”

　　一道金色的光芒，化作一连串复杂的星图坐标，烙印在莱恩的脑海中。

　　“去那里，莱恩。带上你的剑，也带上你的脑子。看完那些记录，你就会明白，阿尔法瑞斯究竟是想为你献上一把拯救帝国的『钥匙』，还是想让你成为打开地狱之门的那个『锁匠』。”

　　“至于那份名单，”许欣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属于现代人许欣的，狡黠的微笑，“就当是阿尔法瑞斯送给我们的礼物。把它交给基里曼，让他和考尔去头疼吧。就说是你，帝国的雄狮，为他清理了后院的几只老鼠。”

　　精神世界轰然破碎。

　　莱恩的意识回到了王座之间。他依然站在那具枯骨之前，但他的眼神，已经和来时截然不同。

　　他转身，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

　　王座之间的大门缓缓开启，门外，罗伯特·基里曼的身影，在光芒中显得格外清晰。他一直在这里等着。

　　“谈完了？”基里曼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莱恩走到他面前，停下脚步。他看着自己这位执掌帝国，满面愁容的兄弟。

　　“罗伯特，”莱恩开口了，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力量，“父亲让我去取一件东西。”

　　他将那块来自阿尔法瑞斯的数据石板，放在了基里曼的手中。

　　“这是父亲让我转交给你的‘礼物’。他说，火星上有些老鼠需要清理。”

　　接着，莱恩与基里曼擦肩而过，没有再看他一眼。

　　“至于我，”他的声音从前方传来，“父亲说，那件东西能告诉我们，我们的好兄弟阿尔法瑞斯，究竟是想献上一把‘钥匙’，还是……想亲自当一回‘锁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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