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赤色沙海，禁忌之门

　　火星的轨道，一艘战舰的轮廓从亚空间平稳地滑入现实。

　　它并非机械教那般繁复臃肿，也不同于帝国海军的粗犷实用，它的每一寸装甲都流淌着一种古典而克制的美感，如同奥特拉玛星域的晴空。

　　『马库拉格的荣耀』号，帝国摄政的座驾。

　　舰桥上，罗伯特·基里曼负手而立，凝视着舷窗外那颗巨大的红色星球。他的蓝色动力甲在舰桥灯光的映照下，反射出冰冷的光泽。

　　“父亲的命令，总是如此直接。”基里曼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去火星，带上瓦尔多’。没有解释，没有背景，只有一个目标。”

　　站在他身侧的，是禁军元帅，康斯坦丁·瓦尔多。他身着金色的禁卫军盔甲，手中握着守护者之矛，万年不变的姿态如同黄金王座的延伸。

　　“帝皇的意志，不需要向我们解释。”瓦尔多回答，他的声音通过盔甲的发声器传出，带着金属的质感，“我们只需要执行。”

　　“我明白，瓦尔多。但这次不同。”基里曼转过身，看着这位自始至终都守护在父亲身边的战士，“这次，我们是以‘审查星炬之光供给协议’的名义前来。一个谎言。我们要在机械教的心脏，在贝利撒留·考尔的眼皮底下，去抓一只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老鼠。”

　　“谎言也是武器，摄政王大人。”瓦尔多说，“您擅长使用它。”

　　“我并不喜欢。”基里曼的眉头微皱，“考尔刚刚为我们解开了阿尔法瑞斯的谜题，我却要带着你去搜查他的家。这感觉……很不好。”

　　“您的感觉，与任务无关。”瓦尔多的话语没有丝毫动摇，“我的任务，是遵从帝皇的意志，铲除他指出的任何威胁。无论那威胁藏在何处，披着何种外衣。”

　　基里曼沉默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准备吧，元帅。我们去见见那位狂热的大贤者。记住，在我的信号之前，你和你的小队只是我的仪仗队。”

　　“我的战士们，时刻准备着。”瓦尔多微微颔首，金色的头盔下，目光早已锁定了那片赤色的沙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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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贝利撒留·考尔的实验室，与其说是一个工坊，不如说是一个独立的微型世界。无数机械臂在空中舞动，伺服头骨嗡嗡作响，空气中弥漫着机油、臭氧和过载运算核心散发出的独特味道。

　　当基里曼和瓦尔多一行人抵达时，考尔正悬浮在一个巨大的数据光柱前，他那庞大的机械身躯上，数百只光学镜头同时转向来客。

　　“摄政王大人！禁军元帅！”考尔的机械声带发出了混杂着狂喜与急切的咆哮，“你们来得正好！来看看这个！看看万机神赐予我们的神启！”

　　他没有进行任何礼节性的寒暄，机械臂一挥，一副巨大的星图投影在基里曼面前。星图上，一道狰狞的裂口将银河一分为二，正是大裂隙。

　　“您看！”考尔指着那道裂隙，“我们一直以为它是无法治愈的伤口，是现实宇宙的癌症！我们错了！大错特错！”

　　基里曼耐心地看着他，没有打断。

　　“父亲……帝皇的神谕，为我揭示了真相！”考尔的声音越来越高亢，“存在一种物质，一种特殊的晶体结构，我称之为『黑石』！它可以吸收，甚至中和亚空间的能量！理论上，只要有足够多的黑石，以正确的谐振频率进行排列，我们就能……我们就能缝合它！缝合大裂隙！”

　　“一个大胆的理论，考尔。”基里曼开口，语气平静，“你验证过吗？”

　　“验证？我正在验证！”考尔的数百只手臂挥舞得更快了，“神启中蕴含的理论完美无瑕！每一个逻辑都严丝合缝！但这还不够，我需要实物！我需要一块黑石！摄政王大人，我请求您批准我的远征！让我去寻找一块黑石，只要一小块，我就能向您证明，这是拯救人类的唯一道路！”

　　基里曼看着他狂热的电子眼，心中却在思考着父亲给出的那个坐标。

　　“你的请求，我会考虑的，考尔。”基里曼缓缓说道，“但在那之前，我需要确保泰拉与火星之间的合作协议万无一失。星炬的光芒，是帝国航行的基石，它的能源供给，必须得到最高级别的安全保障。”

　　他转向瓦尔多。

　　“元帅，你和你的小队，去检查一下相关的能源线路和防御节点。我需要一份来自禁军的独立安全报告。”

　　瓦尔多向前一步，向基里曼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军礼。

　　“遵命，摄政王大人。”

　　说完，他转身，带着身后十名金甲巨人，沉默地离开了实验室。他们的脚步声整齐划一，在考尔嘈杂的世界里，显得格格不入。

　　考尔的所有注意力都在他的“神启”上，对这支仪仗队的离去毫不在意。

　　“摄政王大人，请看这个模型……”他又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解起来。

　　基里曼点点头，将目光重新投向了考尔展示的数据，但他的部分心神，已经跟随着瓦尔多，潜入了火星那深不见底的赤色沙海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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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金王座之上，许欣的意识如同一张无形的网络，覆盖了整个太阳系。他“看”着基里曼在考尔的实验室里周旋，也“看”着瓦尔多带领着禁军，向着他给出的坐标前进。

　　这感觉很奇妙。他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接收信息的灵魂，他成了一个棋手，而整个帝国，都是他的棋盘。

　　他能感觉到火星的“脉搏”。那不是生命的跳动，而是无数熔炉的轰鸣，亿万数据流的奔涌。在这片机械的海洋之下，他同样感知到了那个不协调的杂音。

　　它很微弱，很狡猾，像一条藏在珊瑚礁里的毒蛇。万年来，它一直蛰伏在这里，甚至连机械教自己都未曾察觉。

　　阿尔法军团。

　　许欣在融合帝皇的记忆时，对这个最神秘的军团有了新的认识。他们不是单纯的叛徒，他们的行为逻辑，更像是一种病毒，一种旨在从内部瓦解一切确定性的思想病毒。

　　荷鲁斯以为自己掌控了他们，混沌邪神以为自己诱惑了他们。但或许，他们谁也没有真正掌控过。

　　他们，只忠于自己的理念。

　　而现在，这股潜藏万年的力量，因为自己的苏醒，开始活动了。

　　『瓦尔多，你会看到的。』许欣的意识在亚空间中低语，『你会看到，我们脚下的基石，早已被蛀空了多少。』

　　他将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在了瓦尔多小队的身上。大扫除，总是要从最脏的角落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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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瓦尔多和他的禁军们，正行走在一条深埋于火星地壳之下的古老通道中。这里没有考尔实验室里的那种狂热与喧嚣，只有死一般的沉寂和厚厚的红色尘埃。

　　“坐标指向的扇区，就在前方一公里处。”一名禁军在内部通讯中报告，“代号『遗忘熔炉』。根据火星的表层档案，该区域在一万年前因地质结构不稳定而被永久封禁。”

　　“一万年前。”瓦尔多重复着这个时间点，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波澜，“荷鲁斯叛乱的时期。”

　　“元帅，我们的内部通讯受到干扰。”另一名禁军报告，“干扰源不明，强度正在增加。”

　　瓦尔多停下脚步。他抬起头，看着通道尽头那扇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钢铁大门。

　　“看来，主人不欢迎我们。”瓦ルドー说。

　　“需要强行突破吗？”

　　“不。”瓦尔多抬起手，他的金色拳套上，一个代表禁军最高权限的印记亮了起来，“我们是帝皇的使者，不是强盗。以我的权限，打开这扇门。”

　　他将手按在门边的一个控制面板上。面板上覆盖着厚厚的灰尘，但在他接触的瞬间，古老的符文逐一亮起。

　　系统开始验证他的身份。

　　『康斯坦丁·瓦尔多，禁军元帅……身份确认。』

　　『权限等级：最高。』

　　『正在执行开门指令……』

　　沉重的齿轮开始转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大门，缓缓地向上升起。

　　然而，就在大门升起不到一米的时候，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指令被更高权限否决。』

　　控制面板上的符文，瞬间变成了刺眼的红色。

　　『警告：检测到非法入侵。防御协议已启动。』

　　瓦尔多身后的十名禁军，瞬间举起了手中的守护者之矛和戍卫之刃，组成了一个无懈可击的战斗阵型。

　　“更高权限？”瓦尔多从控制面板上收回手，他的语气里，终于带上了一丝冰冷的意味，“在这片帝皇的疆域里，除了帝皇本人，不存在比禁军元帅更高的权限。”

　　他举起了自己的守护者之矛。

　　“准备战斗。目标，不是打开这扇门。”

　　他的声音在通讯频道中回响。

　　“是揪出那个敢于否决我们的人。”

　　话音刚落，那扇巨大的钢铁之门，在一阵剧烈的爆炸中，向内倒塌。

　　门后，不是预想中的废弃熔炉。

　　而是一支军队。

　　他们穿着机械教护教军的红色长袍，但身下的机械肢体却远比制式装备更加精良。他们手中的武器，闪烁着瓦尔多从未见过的能量光芒，那是属于火星武器实验室最深处的原型产品。

　　而在他们每个人的肩甲上，都烙印着一个相同的徽记。

　　一个绿色的，九头蛇的标志。

　　“阿尔法军团……”一名禁军低声说道。

　　“开火。”瓦尔多下达了简洁的命令。

　　金色的风暴与红色的浪潮，在这条被遗忘了万年的地下通道中，轰然相撞。

　　爆弹枪的怒吼与电浆武器的尖啸交织在一起。禁军战士如同神话中的黄金神只，他们的战技无可挑剔，每一击都能精准地摧毁一个敌人。

　　但对方的数量太多了，而且他们的攻击方式极为诡异。他们似乎完全不畏惧死亡，用自己的身体去阻挡禁军的冲锋，为后方的同伴创造射击角度。他们的战术，不像机械教，更像是……星际战士。

　　战斗在瞬间进入了白热化。

　　而在敌军的后方，一个身影缓缓走出。他同样穿着护教军的长袍，但他的体型远比其他人高大，几乎不亚于穿着动力甲的星际战士。他的半边身体是机械，另外半边却保留着苍白的血肉。

　　他没有开火，只是静静地看着战场，看着黄金的禁军一步步撕开他布置的防线。

　　“康斯坦丁·瓦尔多。”一个合成的，却又带着一丝熟悉感的声音，直接在瓦尔多的脑海中响起，“一万年了，你的脚步声，还是这么沉重。”

　　瓦尔多手中的守护者之矛一振，将三名扑上来的护教军瞬间汽化。他抬起头，金色的头盔遥遥地对准了那个身影。

　　“你认识我。”瓦尔多用同样的方式回应，“你不是阿尔法瑞斯。说出你的名字。”

　　那个身影发出了一阵低沉的，如同电流摩擦般的笑声。

　　“名字？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不过，如果你坚持的话……”

　　他抬起手，摘下了遮蔽面容的兜帽和呼吸面罩。

　　露出的，是一张瓦尔多无比熟悉，却又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脸。一张本应在万年前，随着荷鲁斯的叛军一同被埋葬在泰拉之战废墟中的脸。

　　凯尔博·哈尔最信任的弟子，曾经的火星铸造将军之一，大贤者，阿肯·泰尔。

　　“我们又见面了，帝皇的看门狗。”阿肯·泰尔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混杂着讥讽与狂热的笑容。

　　瓦尔多看着那张脸，那张他亲眼看着在帝皇之怒下化为灰烬的脸，第一次，他感觉到了某种不属于战斗的情绪。

　　“你……还活着。”

　　“活着？”阿肯·泰尔笑得更开心了，“不，我从未死去。我只是……换了一种存在的方式。在这片赤色的沙海之下，我已经等待了太久，太久了。”

　　他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整个战场。

　　“欢迎来到我的国度，瓦尔多。在这里，我，才是万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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