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春杏飙大戏

　　沈澄葭梳洗完毕，换上了一身素净的青色道袍，宽大的袍袖更衬得她身形纤弱，眉目沉静。月蘅适时地端着刚沏好的茉莉花茶上前，动作轻柔地奉上。

　　沈澄葭接过茶盏，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侍立一旁的春杏，眼神落在了她那只明显红肿的右手上。春桃也注意到了春杏手上的伤，眼中立刻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担忧，而沈澄葭的目光则复杂得多，除了关心，更深处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

　　这丫头，总算开始学着用自己的脑子，甚至不惜以身作饵，主动出击了。

　　“本宫喜欢清静，身边不必围着太多人。”沈澄葭不露声色轻啜一口花茶，语气平淡地吩咐，“从明日起，你们四人分成两班轮值，夜间留一人守着便是。春桃，具体如何排班，你看着安排。”

　　“是，小姐。”四人齐声应下。

　　这时，院外一名小宫女捧着大红洒金的请帖走了进来。春桃上前接过，转身呈给沈澄葭。

　　是林婉儿与文景暄的婚礼请帖。婚期定在八月初六，显然是为了避开九月的选秀。林、文两家打算让文景暄先成了家，再安心参加八月十七开考的秋闱，也算是先成家后立业了。

　　沈澄葭指尖抚过请帖上烫金的喜字，眼中泛起一丝暖意。

　　“春桃，你去库房，将我为婉儿备好的添妆找出来清点一下。”她顿了顿，目光转向安静垂首的云芝，“云芝，你也一同去，以后库房那边的事务，你也帮着春桃打理一些。”

　　站在一旁的月蘅心头猛地一紧，眼底飞快掠过一丝忌惮。

　　这个云芝，看着不声不响，一副老实好拿捏的模样，这才第一天，竟然就能接触到管理库房这等要紧事？！她暗自咬牙，看来这对手，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春桃领命，带着云芝便往库房去了。

　　沈澄葭则需完成每日的课业，她走到蒲团前坐下，准备诵经。春杏和月蘅见状，安静地退到了房间外。

　　廊下，春杏凑近月蘅，带着点小心翼翼的亲近，低声说：“月蘅姐姐，你若是不嫌弃我笨手笨脚，以后……以后轮值，咱俩一组，可好？”

　　月蘅心中正有此意！她觉得春杏心思简单，还有些毛躁，跟她一组，自己更容易成为主导，沈澄葭自然会更多地依赖自己。只要取得了这位义成公主的信任，何愁探听不到沈家商队的机密？这可是陛下交代下来的要紧事！想到自己被指派来监视阿娜日时的失落，再到如今被留在沈澄葭身边的机遇，月蘅只觉得前途一片光明。

　　带她来的嬷嬷昨晚那巴结讨好的嘴脸她还记得清清楚楚，暗示她只要差事办得好，将来出宫，说不定能被陛下指给某个官员做正经夫人呢！

　　她压下心头的火热，看向“毫无心机”的春杏，脸上绽开一个温柔又带着关切的笑容：“行，那以后就咱俩搭伴儿。”说着，她又拉起春杏受伤的手，眉头蹙起，“你这手……真的没事吗？我看着都疼，要不还是去找道长看看吧？”

　　春杏感激地看着她，举起受伤的手胡乱挥了挥，表示无碍：“没事的姐姐！一点小伤。我要是现在走了，小姐身边就只剩姐姐一个人伺候了，万一小姐要喝茶什么的，姐姐离开就不方便了。等春桃姐姐和云芝姐姐回来，我再去寻李道长看看也不迟。”

　　月蘅见她如此懂事，心下更喜，语气愈发温柔：“那你千万别逞强。这样，我现在去小厨房把茶水备足，顺便把烫伤膏拿来，你再抹一点，好不好？”

　　春杏顿时眼圈一红，声音都带了点哽咽：“多谢姐姐！姐姐你对我真好！等我手好了，一定帮姐姐多干活！”

　　月蘅满意地笑了笑，又叮嘱了两句，这才转身往小厨房方向走去。

　　眼见月蘅的身影消失在院门拐角，春杏又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动静，确认她没有折返，这才像只灵巧的猫儿般，一闪身又钻进了房内，压低声音唤道：“小姐……”

　　沈澄葭正盘坐在蒲团上，手持经卷，低声念诵着《元始无量度人上品妙经》。一是为即将新婚的挚友林婉儿祈福，二是为远在北疆镇守的父亲沈战和前往南疆剿匪的兄长沈静松祷祝平安。

　　听见春杏的声音，她缓缓放下经书。见春杏一脸期待地望着自己，她唇角微扬，开口道：“今日之事，你做得果敢，猜测也无误。只是，”她语气微沉，眼神转移到春杏的右手上，“我不希望你再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为我做事。”

　　说着，沈澄葭站起身，走到床榻边。她伸手在床榻边缘某处不显眼的位置轻轻一按，一块木板应声弹开，露出一个暗格。她从暗格中取出一个白瓷小药罐，对春杏道：“手伸过来。”

　　春杏反而把双手背到身后，舔着脸笑道：“小姐，春杏知道错啦！方才月蘅已经去拿药了，要是奴婢现在用了别的药，一会儿怕被她看出来，那就前功尽弃了嘛！”

　　沈澄葭无奈地摇摇头：“也罢。这罐药你先拿回去，找机会再用。这是穆青特意配制的，比观里李道长的药膏见效快，不易留疤。”

　　春杏立刻喜笑颜开，双手接过药罐，如同得了什么宝贝：“穆青姐姐配的药，自然是最好的！”

　　沈澄葭目光落在她右手上那个明显的小水泡上，叮嘱道：“伤好之前，不必再做什么活计了。手上的水泡小心些，莫要弄破了，仔细留疤。”

　　春杏却浑不在意地摆摆手：“留疤也没事的小姐！哪个当丫鬟的手上没点茧子疤痕？就连小姐您手上还有常年写字磨出的茧子呢！奴婢皮实，没事的！”

　　她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犹豫问道：“小姐防着月蘅，奴婢假意接近、监视着她，这奴婢明白。可是那个云芝……”她顿了顿，“她应该是皇后娘娘的人吧？奴婢……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她？”

　　沈澄葭看着她，眼中带着引导的笑意：“你既然已与月蘅亲近，自然就该与她同仇敌忾。这还需要我提醒你怎么做吗？”

　　春杏眼睛一亮，脸上瞬间露出恍然和自信的笑容：“奴婢明白了！”

　　沈澄葭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语气温和却意味深长：“估计这段时日，要委屈你了。”

　　“奴婢不委屈！”春杏挺起胸膛，信誓旦旦地保证，“不就是演戏嘛！奴婢一定演得比真的还真！月蘅估计快回来了，奴婢先退下了，小姐有事随时唤我！”

　　“去吧。”

　　看着春杏轻手轻脚退出房间，并细心地将房门掩好，沈澄葭重新坐回蒲团，拿起经书。然而，经文上的字句却似乎有些难以聚焦。

　　她心中轻叹，春杏的成长固然令人欣慰，但这份急于证明自己的冲动，这份不惜伤己的狠劲儿，还需好好磨砺一番才行。锋刃过早出鞘，易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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