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喜宴添妆艳

　　八月初六，吏部尚书府邸朱门大开，房檐下挂着红艳艳的绸缎喜幡，廊下一串串丝线打的如意结晃悠悠垂着，连院里的玉兰树都给系上了红丝带。正厅门上那块金匾额亮在日头底下闪着细碎金光。捧着各色礼盒的丫鬟们脚不沾地在新铺的红毡毯上来回穿梭，腰间系的红丝带随着步子一飘一飘的。

　　今儿是林家千金林婉儿出嫁的日子，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夫人小姐们，不管跟林家熟不熟，冲着吏部尚书的实权位置，还有文家这皇后娘家兼管钱粮的显赫门第，都赶着来添妆道喜。

　　丞相之女李欣来得颇早，她今日打扮得格外清雅，送上了一套精巧的鎏金小银盘并银匙作为贺礼，正与林婉儿说着些不咸不淡的吉祥话，气氛略显尴尬时，门外通传声起。

　　义成公主沈澄葭与北戎公主阿娜日一同到了。

　　这组合立时吸引了满屋子的目光。

　　沈澄葭依旧是一身素净道袍，却难掩通身的清贵气度。她身后跟着的春桃和云芝带着下人抬着两个沉甸甸的锦盒。“婉儿，”沈澄葭声音温和，“这是我家商队新近从江南寻来的吴绫与越罗，各有十匹，料子还算细软，你留着制衣或是送人皆可。”这礼物既不张扬，又实实在在，彰显着沈家商路的实力。

　　阿娜日则是一身北戎盛装，色彩浓烈，她几步走到林婉儿面前，笑容灿烂如同草原上的太阳：“婉儿！这是我送你的！”她示意随从打开一个硕大的皮箱，里面竟是色泽油亮、毫无杂色的墨狐皮与白狐皮各两张！“我们北戎最好的猎手打的，冬天做成褥子或是领子，暖和又气派！”

　　林婉儿看着那两张难得一见的完整皮料，眼睛一亮，温柔地笑道：“阿娜日，谢谢你，我很喜欢。”说着，她便转头轻声吩咐自己身边一位穿着体面、神色稳重的陪嫁嬷嬷，“嬷嬷，将澄葭和阿娜日公主送的礼，都仔细收好，添进我的嫁妆单子里去。”

　　一旁的李欣看得眼热，忍不住出声，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羡慕：“这狐狸皮虽不罕见，但颜色如此纯净无瑕的墨狐和白狐，向来是贡品级别，即便在宫里也是稀罕物呢。”

　　阿娜日听出她话里的酸意，却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亲热地拉着林婉儿的手说：“你喜欢就好！等我写信给阿兄，让他再送些赤狐皮来！到了冬天，我们三个一人做一件斗篷，穿出去，肯定把整个京城的人都比下去！”她说着，小脸又垮了下来，嘟囔道，“这京城真是无聊透了，我被关在靖安公主府，澄葭在观里清修，你又要嫁人了，连个一起跑马的人都没了！”

　　见林婉儿正被全福嬷嬷按着梳头，繁琐的仪式让她小脸皱成一团，阿娜日更是直言不讳：“我的天，成亲也太麻烦了吧！”

　　林婉儿从镜子里看到她嫌弃的表情，忍不住噗嗤一笑，打趣道：“你现在嫌麻烦，等沈大哥从南疆回来，到时候看你急不急！”

　　阿娜日被她一句话闹了个大红脸，跺脚道：“好啊婉儿，你也取笑我！”

　　屋内顿时响起一阵善意的哄笑。恰在此时，腰间系着红绸的丫鬟又快步进来禀报：“小姐，明华郡主，还有定远侯府的两位小姐到了。”

　　话音未落，一身华服、明艳逼人的明华郡主金明玥便率先进了屋。她身后跟着的徐婧柔及其庶妹徐婧娴，低眉顺眼，气势上生生被比了下去，活像是郡主身边跟着的两个高级丫鬟。

　　金明玥笑容得体，自带一股宗室贵女的傲然：“林姐姐，我从肃州来，也不知京城时兴什么，便按自己的心意，让人打了一套首饰给你添妆，望姐姐不要嫌弃。”她微微一颔首，身后的侍女立刻捧上一个紫檀木描金首饰盒。

　　盒子“咔哒”一声打开，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抽气声和低呼！

　　只见那红丝绒底衬上，躺着一套精美绝伦的并蒂莲头面！

　　“天爷！这、这是怎么做的？”靠得最近的户部侍郎家的三小姐第一个失声惊叹，手中的茶盏差点倾覆。

　　李欣瞳孔微缩，下意识往前凑了半步：“金丝掐得这般薄，竟还能贴羽？这粉白渐变……莫非用的是翠鸟颈羽？”

　　她身侧的少女指着花心低呼：“快看那黄玉！水头这样足，光照着竟透出蜜糖似的流光！”

　　“何止黄玉，”另一位夫人用绢帕虚掩朱唇，目光却黏在翡翠莲叶上移不开，“这翡翠绿得滴油，叶脉还是镂空雕的！”

　　一位鬓角微霜的诰命夫人扶着心口叹道：“这般齐整的米珠倒是罕见！虽只得米粒大小，可贵在颗颗滚圆匀称，光晕流转间竟寻不出半分瑕疵。”她说着又指向那三色璎珞，眼底尽是惊艳，“更难得用红宝、绿松、翡翠间错穿插，既不失灵动，又压得住场子。”

　　跟在徐婧柔身后的徐婧娴不自觉地踮起脚尖，一双杏眼瞪得圆圆的。她何曾见过这样巧夺天工的首饰，虽然离得远些，但也能看见那金丝鸟羽在光下流转的光泽，比春日里最娇嫩的花瓣还要动人。她喉咙里发出极轻的声，带着难以抑制的惊叹，又立即意识到失态，慌忙用袖子掩住嘴，怯生生地缩回徐婧柔身后。

　　满屋女眷早已围得水泄不通。有人抚掌赞叹：“并蒂莲的意头好，做工更是绝了！新妇戴着既不显轻浮，又足够贵气！”

　　“可不是么，”立刻有人接话，“这般精巧物件，莫说日常戴，就是进宫赴宴也镇得住场子！”

　　捧着锦盒的徐婧柔僵立在人群外沿，指甲深深掐进锦盒边沿。在这样满堂由衷的赞叹声中，她手中那个孤零零的香囊，此刻显得愈发寒酸可怜。

　　偏生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小姐，哪壶不开提哪壶，故意扬声道：“徐姐姐，你给林姐姐准备了什么好礼物？也打开让我们开开眼嘛！”

　　徐婧柔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示意侍女打开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只绣工一般的并蒂莲纹香囊。

　　刚才那小姐立刻拖长了调子：“哟——也是并蒂莲啊……寓意是极好的，只是……单单一个香囊，看着未免……有些单薄了小气了些呢。”她话音一落，周围几位夫人的目光也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轻蔑。

　　金明玥唇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她就知道，自己的礼物一出，旁人皆成陪衬！

　　李欣见状，连忙笑着打圆场：“并蒂莲样式吉祥，徐妹妹与明华郡主想到一处去了，也算是心有灵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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