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原来是故人没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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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继续检查尸体,致命伤在肋下,刃口平整,创缘整齐,出血量大得骇人,她身下还有一片湿润的血迹。既不拖刀,也无补刀。

  干脆利落,一击毙命。

  他道了声冒犯,告罪后开始检查她衣物内侧是否有什么口袋和藏匿物品的夹层。他先是从她腰间暗袋里取出一柄寒光内敛的短匕,匕身轻薄,应是为女子防身所制。奇也怪哉,这女子直至被杀都没有取出武器,要么是被武功高出她许多的人杀死的,没有机会反击,要么是被熟识的人杀死的。

  他揣好匕首,接着又在她身上摸到温润坚硬之物,是一块质地极佳的羊脂白玉玉佩,约莫半个掌心大小,透雕着一个繁复纹样,除开寓意吉祥的花草,大抵是一种家族徽记。

  最后是一封折叠整齐的拜帖,他展开一看,扫过内容。这拜帖的主人姓纪,名溱、字明月,正是这写拜帖之人的女儿,将拜访萧府。

  他暂且收起玉佩和拜帖,借用旁边的积水的微弱反光,看清了自己的脸。

  ……祸水。

  特别有辨识度的那一种。简直是黑夜里明火执仗,醒目非常,活靶子一个堂堂登场!

  任映真犹豫着伸手在自己脸上比划了两下,又开始找石头。

  【我嘞个任映真你千万要想开点啊】

  【NONONONONONONONO】

  他低下头,看了看手里的那枚血玉耳钉。

  重伤在身,行动困难,身份不明。多么合适的掩护。就算是《第二人生》节目组下个套给他钻……于情于理,他也不该错过这个疑似“空出来”的身份。

  他对比了下女尸耳朵上的孔洞,将这枚耳钉扎在了自己的左耳耳垂处。

  一瞬间,整张脸都像被针刺了,视野也出现短暂的模糊和扭曲。但只一个呼吸,那异样感也就消失了。

  他再次低头看向那水洼。

  水面倒映出的是“纪明月”的脸。

  任映真尝试牵动了下唇角,水中的倒影也露出了一个极其浅淡,带着点疏离意味的微笑。

  玉佩的主人是纪明月,此刻出现在坠崖现场的女尸是假扮者。真纪明月若安然无恙,不会有人替她冒险;而她若遭遇不测,这副身份就成了弃置的棋子——正好由他拾起。

  纪明月的身份,借我一用。

  他俯身,极快地褪下女尸外衫,将破损的男装内衫塞在她身下遮掩,再用她的衣物套在自己身上,又不忘处理发型的问题。做完这一切,他几乎耗尽了体力。

  “好了。”他清了清喉咙,发现这耳钉竟然送佛送到西,不仅明显的性征被柔化,他连声音都纤细不少:“纪明月、还有这位不知为何跟我落到同一个悬崖底下的姑娘,多谢你了。”

  语调温和,似是与故人作别。

  【A-07你能活到现在是有原因的】

  【这是什么疼痛忍耐力,我要是他这个惨样已经活活疼死了他居然还在耍心机干这么多事儿……】

  【时间管理大师】

  做完这些,他随手从相对破烂的那些衣服里撕下几根结实布条,勉强固定了下腿。与此同时,崖壁上方的风声中,似乎夹杂进了踩断细小枯枝的脆响,还有隐隐约约的、带着某种规律的金属器物擦碰石头的声音。

  是谁呢?

  脚步声和攀爬绳索的摩擦声清晰起来。很快,三条人影相继落地。为首的是个年轻护卫,他目光扫过崖底,看到他时,倒很惊讶。

  同时几股钢青色的丝线笔直向上延伸,在崖口处拧成一股,沉甸甸的忠诚不见尽头。

  “先勘那边。”第二名护卫压低嗓音。

  第三人俯身验看不远处的女尸:拨开衣襟,按压、验气,动作麻利而冷静。

  “已死。”他收回手。

  绳索再垂,一名身着深青长衫的中年男子稳稳落地。他挡在护卫与尸体、与任映真之间,目光自上而下打量一遍,从发簪到鞋沿一寸不漏,似有疑惑,却仍开口道:“小姐受惊了。”

  说着,他冲身边一名年轻护卫一抬手,后者立刻会意,重新顺着绳索敏捷地攀援而上,显然是去报信了。

  中年男子目光再次落到他身上,眼神深沉:“小姐看起来受伤不轻,缘何会落在此处绝地?”

  真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来人此前的反应像是认得这张脸,但并不自报家门,此时既不靠近也不远离,而是开始套话?任映真意识到他态度不对,略斟酌后答道:“我记不清了,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在这里,浑身都疼,头也……”他扶住头,仿佛被剧痛和混沌的记忆折磨得无法思考。

  中年男子微微点头,似乎并不完全信服:“这真是太难为您了。看您这伤势实在深重,能否容在下或这位护卫兄弟近前粗略地看下您的伤情?您也知道,失血久了,恐有大碍。”

  哪里都不太对劲。这中年男子句句在理,字字关心,但态度警惕。作为一个重伤失忆的弱女子,也不该拒绝对方查看伤势,拒绝不等于心中有鬼吗。

  他低下头,声音细若蚊呐:“有劳了。”

  中年男子又向另一名护卫使眼色。护卫道:“得罪了。”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来,简单查看伤势后又对那中年男子点了点头。

  中年男子眉头终于略略舒展。一个重伤至此,连移动都困难的人,此刻难以构成威胁。

  就在这时,先前被派上去报信的年轻护卫飞快地滑落下来。他落地后疾步走到中年男子身边,声音压得极低,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简短气声飞快说了几句,同时用手隐蔽地做了两个手势。先下指,再向上虚托。

  中年男子面色毫无波澜,眼神却是了然。

  看来他们效忠的、上面的那位主子已经有决断了。

  任映真见他们神情变化,心底暗暗一沉。他视线落在不远处女尸上:“请问这位姑娘……”

  中年男子道:“我们自会妥善处理,小姐不必挂怀。”他转头便对一旁的年轻护卫说道:“曝尸荒野终归不好。找个避风处,让她入土为安。利索些。”

  “是!”护卫应声而去。

  中年男子的注意力从未离开过他:“小姐,崖壁陡峭,为安全计,请让他背负您上去。”

  那年轻护卫已将那具尸体掩埋好,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走了过来、半蹲在他身前,礼数不失:“得罪了。”

  “小姐”似是有点为难,借着石壁的支撑一点点趴伏到他背上。

  护卫在这瞬间僵了一下。

  而任映真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受伤的腿,因而将脸埋在年轻护卫颈间,压抑地颤抖地:“嘶……”

  护卫连忙调整姿势:“小姐忍忍,很快就好。”

  中年男子在旁冷眼看着:“稳当了再动。慢些,不许失手。”

  “是。”

  中年男子示意另一名随从的护卫先攀上绳子,在上面接应。他自己则利落地抓住绳子,脚点崖壁,动作矫健地向上攀去,显示出不凡的身手。

  在被带上崖顶之前,任映真转头去看底部的阴影。一座新起的荒坟孤零零立着。

  不论如何,不是纪明月的姑娘,还是谢谢你将“纪明月”送到我这里。

  他转过头,再不去看,视线越过护卫的肩膀,看到崖顶景象。

  上了崖顶,天地陡然开阔。崖顶的风更大,吹得任映真额前的碎发纷飞。他微微闭上眼睛,似乎是疲惫不堪,又或是被那骤然开阔的景象和刺目的天光所摄。只是紧贴着年轻护卫背部的心口处。

  远处林木掩映间,停着一架不算奢华但足够结实的青帷马车。车厢垂下的帘子是厚重的深青色,帘布边缘用银线勾勒着某种家徽的暗纹。

  马车旁,数名护卫如石雕般静立,腰间佩刀,气息凝重。

  所有粗重的钢青丝线在不远处汇拢——

  青年衣着素净,神情温和,寒意压在眉眼之后。护卫们行礼:“公子。”那青年的丝线则在他胸前短促一条,连来一条青灰色。

  找到凶手了。

  任映真再去瞧他腰间佩剑,果然不错。将那“纪明月”一剑毙命丢到悬崖底下去的,正是这位“公子”。

  公子眼神淡淡掠过他身上,只一句:“送‘她’上车。”

  护卫将纪小姐在车辕边放下,中年男子已立在车旁,躬身对着紧闭的车厢门帘,声音放得极低,带着一种不同寻常的恭敬:“应小姐,人带回来了。”

  应小姐?

  他顺着中年男子身上白色的丝线往马车里看去。

  几乎是中年男子话音刚落,一只素白的手,自内里挑开了厚重的青色锦缎门帘一角。一角冰湖蓝的衣料,质地如水般柔滑清透,袖口露出一截手腕,手指匀长,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透出健康的淡粉色。紧接着,是半张脸。

  若是任映真本人的脸,或许能与其争色。此女肤光若雪,眼珠浅淡,像水墨画里扫过远山的那一道痕。她目光在任映真脸上极其短暂地停留了一瞬,然后向下看去,又重回他的眼睛。

  “伤得不轻。”她声音如其人一般,冷玉相击:“上来。”

  说完,她递出一只素白的手,掌心向上,任映真垂眼一瞧——虎口薄茧,也是握剑之人的手。

  他看了看手上的血污,面露犹豫,还未来得及作出选择,那只手已稳稳扣住他的左手前臂,将他带上了马车。力道极稳,不容拒绝。

  车帘落下,隔绝了外头的风声与视线。他转头一看,应小姐的一只手始终按在剑柄上。

  容不得他再心存侥幸。唉,真是倒霉,这个情急下顶替的身份必然有问题,他的伪装肯定败露了,只是目前还不清楚到底败露到什么程度。肉眼可见,他们怕出问题,把他塞进了全场战斗力最高的应小姐的马车。

  他尝试着伸手掀开车帘,应小姐盯着他,却并未阻止。任映真看中年男子站在那年轻公子身边躬身汇报着什么。他很快放下帘子。

  不多时,那位公子也进入车厢。压抑的静默持续片刻。

  “抱歉,占用了纪小姐的身份。”任映真先开口道。

  “你倒是坦率。”应小姐道。

  “我醒来的时候就在悬崖底下,右腿断了,不记得自己是谁。我本想避开,但身上伤势太重,动弹不得。”任映真垂眼续道:“我只记得坠崖前因一枚玉石碎片被一群人围攻,若非失足跌落,恐怕此刻也已身首异处。”

  他话音一落,车厢内再静两分。

  “追杀我的人随时可能循迹而来,若被寻到,我定然再无半分活路。我见悬崖下的这位‘纪小姐’面容似有古怪,情急之下,取了她的耳钉,只是想借一副皮囊遮掩,拖延片刻。并非有意冒充,更绝非有意亵渎逝者。”

  “你倒是胆大包天。”应小姐道:“你可知道,纪明月是衍州纪氏女,即将嫁入临江萧氏。你也敢冒名顶替。”

  “这……坠崖前的事情我确实记不得了。不瞒你说,我现在甚至不知自己姓甚名谁。若有别的选择,我不会如此。”

  应小姐道:“玉石碎片?大小、颜色、纹路?你从何得来,又为何被围杀?”

  “碎片?尺寸约莫指尖大小,触手冰凉,光下对照时似有奇异纹路。至于其他的,我想不起来了。不过这碎片在我手里,也许是受人托付,”任映真蹙眉半晌,“我只记得那碎片诡异,却也极为不凡。那些人只为了夺它……也许我原本是有同伴的。”

  萧公子终于开口:“那碎片如今何在?”

  “坠崖时已经失落。我手里什么都没留下。”

  这两人那丝线里代表怀疑的灰色只褪去半分,再多没有。

  “朱颜改。”应小姐指了指他左耳垂:“形器类,七品,偏门之属。能暂借他人容貌与气息,但以血为媒,日久必耗佩戴者精血与寿元。大多数人撑不过三个月。”

  她又重新打量任映真:“你戴上它竟几无血耗?面颊虽有失血苍白,却无枯槁之相,更无眩晕、失温、语声错乱等反噬之兆……你的体质与常人不同?”语尾微停,像在自问。

  他摇头:“我也不知。若你们不放心,我现在就可以摘下来,让你们看我长什么样子。”

  应拭雪摇了摇头:“没必要。”

  【你们会后悔的.ipg】

  “你既不是纪明月,也非那假冒者的同伙,却在绝境下借用了她的身份,也是机缘巧合。我能理解你的求生之举。”萧公子道:“此刻诸事未明,贸然处置你,于情于理,皆有不周。”

  萧公子的话如春风拂过冰面:“不过这假冒明月的人既已身死崖底,其背后之人或同党,未必不会再来与‘纪小姐’联络。”

  “我明白。”任映真应道。

  萧公子点点头,补上更漂亮的一层话:“你就先以纪明月之名留下,我会让府中医者为你疗伤,需物自报。追你的那拨人,或很快露头。”他顿了顿,语气温和如常,“你若想起了关于碎片的一切,也请第一时间告知于我。无论那是什么,我们都有义务护你安全……以及弄清真相。”

  任映真垂眼,只低低应道:“记下了。”

  萧公子屈指在车壁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车速应声略缓。他对着帘外,声音不高,道:“纪小姐失足坠崖,所幸无虞。其余不必多传。”

  “是。”车外中年男子的声音隔帘而入。

  “还有一条——若有人暗中与‘纪小姐’接头,传话、递物,你只需记下时间、地点、人相特征。其余,不必理会,更不必涉险。后续之事,我自会安排人手处理。”

  这话说得体贴周全,意思再清楚不过。

  “我明白。”任映真点头,语气顺从。

  当诱饵而已,他熟练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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