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有时候，会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谁。

　　湖面上，倒映出了漆黑的夜幕，闪烁着的繁星，以及自己，那张无比清晰的脸。

　　“哗——”

　　然而水面之上所激起的荡漾，却是在下一刻，将眼前这张无比清晰，完美无瑕的面孔破坏……水面上扭曲的脸，逐渐与夜幕，繁星交融，参杂，变得混乱不堪，令人难以辨别其究竟是美丽，还是丑陋。

　　“哈哈哈哈哈……厄瑞彼斯哥哥！”

　　“……”

　　此刻，厄瑞彼斯才将视线从水面上移开，露出了稍显无奈的眼神望向了不远处那位一丝不挂，正嬉笑着将自己的身体泡在水中呼唤着自己的少女。

　　如今的她，有着白皙透粉的肌肤，浸湿后仿佛其中蕴含着璀璨星光的长发……看似柔软纤细，却又不失些许丰腴的身段。但最美的，还是那张五官娇媚，但其眼神，却永远满怀纯粹与天真的脸蛋。

　　简直，就像是这世间不曾存在过的，许多美好的东西，集结在一起所构成的个体。在厄瑞彼斯的眼中，倪克斯，就是这样一位完美的女孩子。

　　小倪克斯……真是眨眼间就长大了呀。想当初，自己在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都还只是小小一只，不爱说话的闷团子……时间过得真的好快。

　　就这样，厄瑞彼斯目光直愣愣的的望着不远处戏水的女孩，直到忽的感受到水的凉意，才回过神来。

　　“厄瑞彼斯哥哥，一起来玩吧！湖水冰冰凉凉的，很舒服哦！”

　　说着倪克斯又笑着用手捧起水，哗的一声就泼向了此刻仍然盘腿坐在湖边的厄瑞彼斯。

　　“咳，咳。”

　　厄瑞彼斯见状微微蹙眉，只是露出了无奈，却又宠溺的笑。

　　“……我的话，还是不用了。”

　　“来嘛，来嘛～倪克斯想跟厄瑞彼斯哥哥一起玩呀！”

　　说着倪克斯甚至伸手抓住了自己的手腕，就打算把自己往水里头拽。

　　“比起这个，现在都这么晚了吧，还打算玩水吗……水里冷不冷?当心感冒哦。”

　　“诶?我才不会感冒吧！”

　　“是哦……咳咳。”

　　的确。倪克斯……跟自己这有着明显缺陷的，不完美的孩子不一样啊。

　　这样完美的她，又怎么可能会生病呢?

　　想到这里，厄瑞彼斯力道不轻不重的挣脱开了倪克斯抓在自己手腕上的小手。

　　“好了，倪克斯。还记得哥哥以前是怎么教育你的吗?”

　　“诶……什么啦。”

　　“男女有别呀，笨丫头。不可以就这样随随便便当着男性的面，就这么毫无防备的露出自己的身体给对方看喔。”

　　“就算是哥哥也不行?”

　　“没错，就算是哥哥也不行。”

　　“但是，我愿意给哥哥看呀。”

　　“……”

　　唉。

　　“……为什么呢?”

　　“虽然我现在年龄还小，但事到如今，我感觉自己应该也成长得比较可爱了吧……厄瑞彼斯哥哥，看着我呀。”

　　闻言，厄瑞彼斯却只是缓缓的扭过头去。

　　“看着我吧，厄瑞彼斯哥哥……现在的我在你的眼中，可爱吗?会不会让厄瑞彼斯哥哥觉得很漂亮?”

　　“……再贪玩也得有个度，记得适可而止，不要玩太久。哥哥这会儿先回屋里准备今晚要吃的东西了，记得擦干身子了以后再穿……”

　　“厄瑞彼斯哥哥——”

　　“……”

　　倪克斯不安的声音打断了自己的敷衍，厄瑞彼斯不好再无动于衷……却依然只敢将视线放在小倪克斯的脸上。

　　“厄瑞彼斯哥哥……你说，我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成为厄瑞彼斯哥哥的新娘呢?”

　　这一天，恐怕永远都不会到来。

　　但厄瑞彼斯到底还是没将心里话给说出来……虽然，是事实……却又太过残忍，恐怕，会让小倪克斯非常伤心。

　　其实……厄瑞彼斯也不是没有想象过这一类事情……想象日后小倪克斯长大，与一位相貌堂堂的青年人一见钟情，并拥有了一段与自己无关的恋情……还真是想要亲眼到见见个最终能够俘获倪克斯芳心的，幸福的家伙啊。

　　只是……

　　“咳咳，咳……”

　　自己恐怕是见不到那个家伙了。看来自己剩下的时日，是真的已经不多了啊。

　　“……厄瑞彼斯哥哥！难不成……外面，很冷吗?”

　　“因为，已经到入秋了啊。”

　　厄瑞彼斯用手帕遮掩着嘴角的血迹，苦笑着回答道。

　　“那……我不玩水了，我们回家吧。”

　　“嗯。”

　　接着，厄瑞彼斯便收拾好了被倪克斯丢在岸边的衣裳。刚揣进怀里，倪克斯便十分自然的牵住了自己的手。

　　“……倪克斯。”

　　“怎么了，厄瑞彼斯哥哥?难不成，我的手很冷吗……”

　　完全……没有那回事。

　　不消多时，厄瑞彼斯便牵着倪克斯的小手，回到了那间温暖的小石屋。虽然这间小石屋真的很小很小，小到一推开房门，便能瞥见那张自己和倪克斯每日都会在其之上入睡的大床……但是，却又非常的，非常的温暖。

　　壁炉发出噼啪的声响，炙烤着倪克斯今天为自己拾来的柴火。而在做晚饭之前，当务之急，是将倪克斯的身体擦干净。

　　厄瑞彼斯握着倪克斯最爱的那块布条巾，仔细，轻柔的擦拭着倪克斯湿润的头发，还有身体。

　　“厄瑞彼斯哥哥，嘿嘿……我最喜欢每次在外面玩了水后，厄瑞彼斯哥哥亲手为我擦拭身体的时候了。”

　　……起码还是隔了块布条吧。

　　“厄瑞彼斯哥哥，感觉怎么样?”

　　“一点都不麻烦。”

　　“不是哦……我是想问，小倪克斯的身体，摸起来的感觉怎么样呢?会不会很不错?触碰到的时候，会让厄瑞彼斯哥哥你觉得开心吗?”

　　温暖的火光照映在少女毫无瑕疵的身体上……以及，那张表情天真，而面色却莫名有些粉扑扑的小脸上。

　　厄瑞彼斯闻言感到了一瞬的心乱，最后却只是咳嗽着将布条塞到了倪克斯的小手上。

　　“倪克斯现在也已经长大了，以后该学着自己擦干净湿漉漉的身体了。”

　　“……我才不要。”

　　“听话，咳咳。别让哥哥为难啊。如果连擦干净自己湿漉漉的身体都办不到的话，那要是等以后小倪克斯离开了哥哥……”

　　“不可能！我以后，是绝对不会离开哥哥的！”

　　……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直到在烹饪着晚餐的时候，厄瑞彼斯的神情都有些恍惚。

　　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啊……而且，倪克斯早就已经知道了这样的事实。自己在倪克斯还小的时候就告诉过她了……哥哥生病了，总有一天，是要离开的。不过，哥哥会在剩余的时光里，全心全意呵护小倪克斯的成长。

　　然而这几年，厄瑞彼斯却是感觉，倪克斯开始慢慢变得越来越离不开自己了。

　　无论自己是在做什么，倪克斯却是都希望能与自己待在一块……哪怕只是偶尔坐在湖边刻一些小木雕，小倪克斯也希望能够靠在自己的肩头，就那样安安静静的看着自己，哪怕是一整天什么都不做。

　　甚至就连睡觉，也希望能够睡在一起……本来厄瑞彼斯还以为，等到小倪克斯再长大一些，就会明白这个道理了……总有一天会提出要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

　　然而最近，却感觉她仿佛是和自己睡在一张床都不够。她甚至还得抱着自己，并且希望，自己也能够抱住她。

　　是自己的错吗……是厄瑞彼斯哥哥的错吗?因为厄瑞彼斯哥哥这些年来一直都宠溺着小倪克斯，而小倪克斯也还不太懂事，就这样将这种兄妹之间的关爱，错误的理解成了所谓的男女之爱……

　　厄瑞彼斯也是第一次有了这么个妹妹……因为知道自己的身体恐怕没有被治愈的可能，所以才想要全心全意的对她好。然而待到自己已经意识到这样无底线的呵护，似乎已经在倪克斯的心底种下了一枚错误的种子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

　　他最开始有试过，试过仔仔细细教育倪克斯有关这方面的知识……也试过不动声色的与倪克斯开始保持距离。但最终，却都以失败告终。厄瑞彼斯受不了让倪克斯伤心难过……而态度上的暧昧，只会导致小倪克斯这种错误的恋心，愈演愈烈。

　　如果自己能够一直陪伴在倪克斯的身边，就好了。

　　这样一来，自己也就不用去考虑这方面的事情了……如果自己，能够一直陪着她，直到她长大成人，心智逐步走向成熟，直到她见识过了除了厄瑞彼斯哥哥以外，更多的，优秀的男生……

　　如果直到那个时候的倪克斯，都依然还是坚定不移的希望能够选择与厄瑞彼斯哥哥一直走下去的话，那么自己……恐怕也只得笑着实现她的心愿了。

　　毕竟，其实自己也一直都喜欢着小倪克斯呀。

　　小倪克斯，其实和自己一样……都是自那奇妙的混沌空间，也就是「卡俄斯」之中诞生的孩子。就像是厄瑞彼斯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也与之素未谋面，所以就认为自己或许就是「卡俄斯」的孩子一样……厄瑞彼斯觉得，小倪克斯，应该也能够算得上是「卡俄斯」的孩子吧。

　　但这孩子，怎么看怎么不像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样子……自己的头发是雪白色的，眼睛是蓝色的……而小倪克斯的头发却是黑色的，而眼睛，则是紫色的。

　　所以自己真的能算得上是她的哥哥吗，分明都不是亲生的吧……刨去这点，厄瑞彼斯认为，若是自己日后还能够健康的活下去的话……他想，他最终应该不会违背自己的本心。

　　但是，自己已然没有选择的权利。

　　时间不多了，真的已经不多了……按照现在的状况去推测，自己恐怕很难撑过今年的冬季了。最近时而开始咳出一些碎块与血液，并且日常在外的活动，也开始显得牵强了……自己……真的已经没法再陪着小倪克斯，继续走下去了……

　　如果能让小倪克斯忘掉自己就好了。

　　如果能让小倪克斯，就这样舍弃掉与厄瑞彼斯哥哥的回忆，想必这样一来……以后也就能够与更加优秀的男生得到幸福了吧。

　　但是……又该怎么做呢。

　　厄瑞彼斯狠不下心来伤害倪克斯，也没法做到在某个夜晚狠心抛下小倪克斯，就这样一走了之，从此对她不再过问……

　　“……呐，厄瑞彼斯哥哥。”

　　背后传来了女孩食指轻轻的触感。闻言厄瑞彼斯瞬间将思绪抛之脑后，扭过头露出温柔的眼神，望向了一旁的倪克斯。

　　“怎么啦?”

　　“厄瑞彼斯哥哥……你最近，好像变得有点点不一样了。”

　　“啊……是吗。”

　　厄瑞彼斯挠挠耳朵根，露出了苦笑。

　　“是因为厄瑞彼斯哥哥的身体……很难受吗?”

　　“没有这回事哦，倪克斯。哥哥不难受，不用担心。”

　　“那哥哥到底还剩下多久的时间?”

　　“……”

　　到底……还剩下多久的时间呢。

　　久的话，大概半年……短一些的话，不过三四个月。总之……

　　厄瑞彼斯望着倪克斯不知为何，溢满泪水的大眼睛，有些出神的想着。

　　可能……厄瑞彼斯哥哥，真的很快就要离开小倪克斯了哦。

　　想到这里，不知为何，厄瑞彼斯突然感到一阵没有由来的鼻头发酸。

　　别哭呀，笨丫头。

　　他虽然依旧没有回答小倪克斯这显得过于耿直的问题，不过却也没有无动于衷……

　　他缓缓蹲了下来，然后张开双臂，咳嗽着，轻轻抱住了小倪克斯，并用自己的手，轻柔的抚摸着她柔顺的发丝。

　　“倪克斯，不用担心……哥哥我剩下的时间，还有很多很多哦。”

　　“……真的?”

　　“真的……别害怕，别哭……哥哥在这里，会一直，一直陪着小倪克斯的。”

　　“那来年春天，我要哥哥陪着我一起去山间的小路上，摘漂亮的小花。”

　　“……嗯，好哟。”

　　“我们要摘好多好多漂亮的小花，因为到时候，要把那些小花全都装扮在一条漂亮的长裙子上……”

　　“嗯。”

　　“那条裙子，就是我未来的婚纱……厄瑞彼斯哥哥……来年，你愿意娶我，让倪克斯当上厄瑞彼斯哥哥的新娘子吗?”

　　“……”

　　这种承诺，厄瑞彼斯没法应允。

　　厄瑞彼斯听着倪克斯说着这样满怀着期待的愿望，感到越发心酸。

　　或许，她应该很难……舍弃掉有关厄瑞彼斯哥哥的回忆。

　　“厄瑞彼斯哥哥……为什么，不答应我?”

　　“……”

　　“如果厄瑞彼斯哥哥……唔……已经没法陪着倪克斯一块去往来年春天了的话……那哥哥，可不可以就现在，吻我……求求你了，哥哥……”

　　……只是一次亲吻而已，对吧。

　　或许倪克斯也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般脆弱……看样子，她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做好了厄瑞彼斯哥哥，恐怕就要在不久的将来，离开小倪克斯的心理准备。

　　吻过她这一次后，她是不是以后就能够将这段感情彻底放下……从而去获得只属于小倪克斯她自己的幸福了呢?

　　还在这样思索着，湿润柔软的触感却是夹杂着温热咸涩的泪水，轻轻触碰到了自己的唇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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