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光怪陆离的景象，好似此刻的自己正身处广袤无垠的宇宙之中……脚底下，分明没有路，却是不知为何，有着脚踏实地的感觉。

　　好神奇啊……这就是卡俄斯那老家伙的混沌空间吗。

　　“哟，墨提丝酱。”

　　“哟……珍珍妹妹，你也被拐到这块儿来了啊。”

　　“是呀，嘿嘿……”

　　……怎么都还嬉皮笑脸的。是不害怕吗。

　　卡俄斯这会儿牵着拉其尔的手，感到很困惑。他不明白……分明都已经被自己抓走了，为何这两个孩子都还笑得出来。

　　“……墨提丝，我现在是来放走你的。因为我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啊?那个，别啊，其实不用放我走的。”

　　墨提丝闻言咧咧嘴角连连摆手道。

　　“……约定就是约定。拉其尔现在我已经得到了，所以按照约定，我会还你自由……”

　　“害，老登，没必要嗷。继续关着吧。这样一来我和墨提丝酱两人都一块被你抓走了，有个伴的话也挺好的。”

　　说着珍韶就走上前去，牵起了萝莉版墨提丝酱的小手，和她贴着耳朵说起了悄悄话。

　　到底什么意思呢。这两个孩子葫芦里卖得到底是什么药……

　　“话说，卡俄斯。你现在是要带我去见倪克斯阿姨了，对吧。”

　　“……”

　　有些不对劲。

　　出于一丝谨慎，卡俄斯选择不回答拉其尔这个问题。然而就像他所想的一样……拉其尔见自己不搭腔，居然就有些开始着急的反复询问了……

　　“是不是呀，卡俄斯?我们现在是不是要去见倪克斯阿姨?”

　　“……走吧。”

　　卡俄斯伸出手，要去牵住拉其尔的小手，谁知却被对方一把拍开。

　　“快告诉我！我们现在，是不是要去见倪克斯！”

　　“你的态度出了很严重的问题。”

　　卡俄斯说着抱着胸又叹了口气。

　　“你让我很不高兴，所以我接下来不打算回答你的任意一个问题。你要做的，就是老老实实跟着我走，拉其尔。此时此刻，我希望你能够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我的身份?”

　　“你现在已经彻底落入了我的掌心，只得任我摆布了，不是吗。若是你实在是令我不满了，我甚至可以随心所欲，选择在这里，就给予你一些能够让你记得住的教训。”

　　“啊……”

　　珍韶闻言眨巴眨巴眼睛，最终还是有些丧气般的低下了头。

　　“好吧……那墨提丝酱，看来我的时间真的不太够了……我得走了，对不起哦。本来还以为一进来就能见到倪克斯的。”

　　“这样啊。那拜拜，小珍珍。”

　　“……墨提丝酱，打算什么时候走?”

　　“我呀，我或许还会在这地方，和卡俄斯待上一会儿吧。”

　　自己，被无视了吗……

　　卡俄斯莫名有了种极度诡异的直觉……太自然了，表现得像是完全不觉得自己落入了危险的处境。自己的威胁对他来说也无关痛痒……为什么会这个样子?

　　难道……还会出什么意外?怎么可能啊，都已经……

　　还是赶快带着他离开这混沌空间，去见倪克斯吧……待到将拉其尔彻底送到了倪克斯的手中，或许自己就不会再像现在这般不安了。

　　这样心想着，卡俄斯顿时有些粗暴的伸出手，一把将拉其尔拽到了自己身旁。

　　“好痛！”

　　“……”

　　“卡俄斯！我们话都还没说完呢！你干嘛呀！”

　　卡俄斯闻言望着墨提丝那张愠怒的小脸，心底没由来生出一股火气。

　　“我改变主意了。这是你自己所期望的，对吧。那你就老老实实独自一人呆在这里吧……具体多久?一周，一个月?反正，直到你反省道歉之前，我都不可能再放你回那个怪物的身……”

　　“喂，老不死的。”

　　说话间，卡俄斯突然感觉自己被身旁的拉其尔狠狠踩上了一脚。接着他便有些困惑的低下头去……

　　“呵呵，也得跟你告个别啊。总之，拜拜咯。”

　　“……?”

　　话音刚落，令卡俄斯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

　　身旁的小拉其尔的身形居然瞬间就塌陷了下去……并且原先他身段上所有的色彩，也在顷刻间迅速流失，变为了纯粹的黑……

　　拉其尔?！

　　卡俄斯见状吓坏了，他连忙伸出手抱住了拉其尔的腰，然而却是在顷刻间……他的身体，因为自己的手在腰部背后支撑着的缘故，居然就这样直接就此断成了两截——

　　最终，就像一只做工精细，却是受潮变软的黑色泥偶那般滑落了自己的指间，化为了地面上……这一滩没有生机的泥水。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拉其尔他……开什么玩笑啊，拉其尔——

　　“吓了一跳吗。”

　　“……”

　　卡俄斯呆愣的眼神不变，只是呆愣的扭过头去，望向了面前的墨提丝。

　　“拉其尔他……到底怎么了?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呃……所以你见到这一幕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这个?”

　　“拉其尔！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他的身体会突然间……”

　　“快，停下！咳咳！珍珍妹妹，没有出事！”

　　听到怀里孩子那竭尽全力才发出的，断断续续嘶哑的声音，卡俄斯才总算是侃侃恢复了一丝理智。

　　反应过来时……他发现自己的双手，居然死死的掐在墨提丝的脖子上……而墨提丝却已经被自己掐出了泪水，脸上的表情，就如同下一刻就会失去意识那般痛苦。

　　“啊……我……”

　　即便不似当年，已然是透明的以太肢体，一时间也是止不住的颤抖。

　　卡俄斯这辈子，都从未亲自用自己的双手，伤害过别人。

　　因为他曾经承诺过的……他绝对不会……

　　他一直都严于律己，究其原因，却只是在欺骗自己。为了防止哪一天真的会有鲜血与罪恶沾染上自己的双手……结果此刻，居然只是因为拉其尔的事情就失去了理智，情急之下用自己的双手伤害到了这个孩子……

　　那还逃避什么呢。

　　你，和你最珍视的倪克斯……不都早已被丑陋不堪的错误与罪孽，变成了与那个多年以前纯粹的自己，背道而驰的样子了，不是吗。

　　自己只不过，是想要完成倪克斯的心愿……只不过，是想要弥补当年那份本该给予她的全部爱意……自己没想要这样的，自己没想要这样的……自己根本，就没有想要这样的……

　　“咳咳……呼，你这双以太手真有劲儿啊。好悬没被你直接给掐晕过去……咳。”

　　“……我……很抱歉……”

　　疑惑与懊恼，在他侃侃恢复冷静后的瞬间，同时萦绕在了他的心头。

　　“啊……你这会儿，又知道该向我道歉了?”

　　我很抱歉，我真的非常非常抱歉……都是我的错……

　　不知不觉间，卡俄斯甚至都已经跌坐了下去……然而即便如此，他仍然只是低下头去，直愣愣的望着自己透明的双手。

　　“……卡俄斯。”

　　“……”

　　“卡俄斯?！你这又是整哪出……”

　　“……”

　　墨提丝见状都不由得感到越发茫然了。

　　卡俄斯现在的样子……和他以往所给予自己的印象，完全不一样。

　　“你现在……到底在害怕着什么?还有啊，珍珍妹妹的事情，你也已经不关心了吗?”

　　墨提丝像这样有些急促的问完，却是等了好久好久，才等来了卡俄斯语气略带倦意的回应。

　　“你刚才说了……他不是没事的吗……他只不过是用我想象不到的方式逃离了这里而已，对吧。”

　　“既然你都已经意识到了这点，那你又为什么……”

　　墨提丝完全没法从卡俄斯的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愤怒。她只看得到懊悔，和沮丧。

　　她不是为了看到这个，才心甘情愿一直待在这什么都没有的破地方……

　　和珍珍妹妹一样，其实她想走随时都能走……她现在，就能够放弃这具分身离开这儿，回到自己和达令躺在一块的大床房去，继续舒舒服服的搂着达令一块睡香香。

　　可他又为什么……会是这样的表现?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为什么连珍珍妹妹逃走了，你都无动于衷……现在的你，到底在害怕些什么?”

　　“……我不知道该去如何面对她。”

　　“谁?倪克斯吗?”

　　“……我该如何去面对她才好?”

　　卡俄斯此刻像是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只是如此机械般重复道。

　　“你为什么……会那么想要带走珍珍妹妹?只是因为你希望身为父亲的自己，能够实现女儿第一次对你有所期盼的愿望吗?”

　　“不是……第一次。”

　　……这老东西很明显是玉玉了。

　　而且还坐在那块儿，声音低得可怜。

　　墨提丝见状只得叹了口气……凑到了卡俄斯的面前，轻声向他开口道。

　　“什么不是第一次?”

　　“……被最重要的……祈求能够达成的愿望，不是……第一次……”

　　“那不如就说给我听听呗，其实我还挺好奇的。”

　　“……”

　　“虽然曾经化身为思维幽灵的我，不止一次偷窥过你和倪克斯的互动……但我却还是怎么都无法理解，为何你和倪克斯，会变成像现在这样的关系。”

　　“那是因为我第一次，就辜负了她，给她留下了错误的执念，与创伤。”

　　不知不觉间，卡俄斯已经抬起了头，望向了站在自己面前一手叉着腰，与自己视线平齐的小女孩。

　　“……第一次，是在什么时候?”

　　“墨提丝，你真的要听?”

　　“反正我也跑不了，你也短时间内不打算放我跑了，对吧。”

　　墨提丝这会儿挠挠脸颊……她撒谎了。

　　但她果然，还是对这对关系病态的父女，很感兴趣……还想要，知道更多。

　　“你撒谎。我现在已经知道了，你应该很快就会离开这里了。到头来，连你也罢了我一道。”

　　……他这又是怎么知道的?

　　“反正，你以后也不会再回到奥林匹斯山与塔尔塔洛斯……反正事到如今，你的心，早已属于那个不伦不类的怪物了，对吧。”

　　“他是我的达令，才不是什么怪物！当然，还有珍珍妹妹……”

　　“原来如此。像你们这样的关系……是不正确的吧。你们就不害怕旁人说道，对你们指指点点吗。”

　　“哈?！那又如何！老娘乐意！而且达令和珍珍妹妹也乐意！我们开心不就好了?我才不害怕身边人的闲言碎语呢！这是只属于我们的恋爱！我们会变成这样的关系，是因为我们想要这样！”

　　……多么理直气壮的态度。这毫不犹豫的回答，一时间竟令卡俄斯有些不知所措。

　　“你的勇气，令我钦佩……墨提丝。你的意思是说，其实你们也知道这样是不正确的……只是你们已经决定了，哪怕脱离正轨，被旁人耻笑，也愿意付出这样的代价，继续与喜欢的人像这样错误的走下去吗?”

　　“错误的?这种程度而已，就是错误的了?那你告诉我啊，什么才是正确的?”

　　“……正确的……什么，才是正确的……”

　　什么……才是正确的?这位此刻，看上去仅仅与一介儿童无异的孩子，又再度将话题抛回给了自己。

　　所以，到底什么才是正确的呢?

　　“……更加符合世人的价值观念，更加趋近与大部分所选择的答案……更加贴合如今这个现代社会的大部分人，所认同的观点……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正确答案吧。”

　　“这就是你的回答?亏你还是混沌之神呢，卡俄斯。”

　　这样，不对吗?

　　只有这样，应该才是对的吧……真正正确的事情，不就是这样的吗。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比谁都还要传统，要墨守成规。分明是混沌的神只，最终却还是被困在了这种形式的牢笼之中……觉得‘教科书’上写着的‘标准答案’，就是所谓的正确了吗?多么可笑……”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不明白我的意思?老实说，我认为正确的，是在不极端的基础之上，更加趋近与自身内心的某种概念。所谓的正确……是在不伤害他人，不放弃自己，不越过底线的命题下，能让你自己感觉到很好的选择题答案。”

　　……这倒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理念。

　　“所谓的正确，是不该基于他人的评判标准的事物。因为符合每一个人自身内心的正确……都是没有严格意义上的标准答案的。而现在，我认为……我爱着达令，爱着珍珍妹妹，而他们也都爱着我……既然如此，我选择了与他们在一起。最终这让我们感觉都很不错……所以，促成这段关系，对达令，对我，以及对珍珍妹妹来说，便就是正确的答案。”

　　“……真厉害。”

　　不知不觉间，卡俄斯的表情居然变成了嘴角微微上扬……他微笑的望着此刻自己面前这神采奕奕的小姑娘，甚至都差点没忍住想要为她鼓掌了。

　　而墨提丝在说完后，却是一下子变得冷静了不少。只是睁着那双死鱼眼，无精打采的望着自己。

　　“我说了很多，对吧。”

　　“谢谢……你让我感到受益匪浅。”

　　“别光口头上感谢啊。话题绕了那么远，这会儿也该绕回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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