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愿许秋风知我意（4）

　　“母亲知道，你是因那个阴氏负心而心中愤懑。当初，母亲本不看好她那一意攀龙附凤的模样，是你执意要求娶，这才让她入了府。你刚入“京兆府”，她就在附中摔摔打打，骂骂咧咧，只言你耽误了她的青春和前途，又怕被你拖累，整日里作妖寻事。连半分家教涵养都不曾有，母亲与你哥嫂知你爱重她，便百般隐忍，谁知她变本加厉，闹腾的府里竟无一日安生日子可过。依了母亲的脾性，定要家法伺候，让她明白在王家做媳妇的规矩。是你写了《放妻书》与她，如今，怎么反而因她和母亲生了嫌隙呢？”魏国夫人的语气满含委屈，“谁家媳妇可以这样不尊婆母？母亲这个做婆母的又何曾苛待过她半分？……”

　　王博智跪行两步，双手抚上上母亲的膝头，面上依旧带着微笑，眼中却翻涌着泪意。他轻叹了一声道：“母亲，儿子不是这个意思，是儿子有眼无珠，只凭一面之缘，就娶了她入府。原想着红袖添香，夫唱妇随，然虽相处时间不长，但儿子已明白，她只是贪我王家的皇亲身份，想要荣华富贵，已做福作威。而我王家，祖辈以诗书传家，并不十分看重富贵功名。她实非儿子的良配，可木已成舟，只能勉强同床异梦。此次与杜家之事，儿子知她必不能相容，故此写了《放妻书》与她，彼此也落得清净。这都是儿子不能识人所致，自己办了错事，累积全家，又有何面目怨怼母亲？”他声音低沉，却自自清晰：“母亲，我痛定思痛，才觉得往日仗着您与兄长和姐姐的宠爱，肆意妄为，行事鲁莽，而遭此波折。这才要外出游历，增长见识，这样，才可以当一个知书达礼，沉稳有度的王家子孙……”

　　“智儿，一想到你不在母亲身边，母亲这心里就空落落的。你不知道，母亲这几个月是如何熬过来的？”魏国夫人枯瘦的双手轻轻拂上儿子棱角分明的脸庞，两滴老泪从眼眶里溢出。“你父亲若是泉下有知，怕是该责怪母亲了治家不严了。”母子俩相拥着的白发与黑发如此分明耀眼，不由的刺痛了王婉的眼睛。

　　王婉轻声问道：“智儿，听说那阴氏女子又托人给你捎了书信，愿意和好。若你心中实在放不下她，愿再接连理，姐姐可求皇上先赐与你中郎将之职，再亲自下旨赐婚，可好？”

　　“不，娘娘，臣弟绝无此意，当时不过是鬼迷心窍而已，如今怎可明知故犯？好马不吃回头草，大丈夫何患无妻？臣弟无牵无挂的，正好可以外出游历。”

　　“那你可怨姐姐，看着你身陷囹圄，却不向皇上求情？”王婉看了一眼弟弟渐渐沉静坚毅的面色，问道。

　　“怎会？娘娘勿要多虑，臣弟虽顽劣，也知“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臣弟一人做事一人当，怎能让娘娘被人诟病袒护母家兄弟？再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臣弟既涉案，便得按律惩处，幸而臣弟有娘娘庇佑，即使身陷监牢，也并无人敢为难。臣弟能有今日的冤情得雪，都是娘娘为弟弟暗中所筹谋的，弟弟又怎么不知？？王博智目光澄澈的对着王婉道：“长姐对弟弟的照拂之情，弟弟没齿难忘！”说着，起身对着王婉躬身施礼。

　　经此一事，那不少不更事的弟弟王博智仿佛一下子长大了。王婉心中既不舍又欣慰，她含笑着对母亲魏国夫人道：“母亲，智儿已经长大，是翩翩君子了，他言行有度，想来行事也极稳妥，不要把他拘在京城。俗话说：“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好男儿志在四方，趁着年轻，就让他随性一回。”

　　她牵起母亲枯瘦的双手，柔声道：“也许智儿此去，会看到不一样的风景。您若强留他在身边，他反而会抑郁寡欢，您总不能禁锢他一辈子。就放他去吧，您放心，假以时日，智儿定会让您刮目相看的。每个人的想法不同，莫要气恼了您自己，也莫为难您最疼爱的儿子。睿儿媳妇又给您添了小孙子，您只管含饴弄孙就是了。晋阳王氏门楣的重振，也该交与他们兄弟俩了……”

　　魏国夫人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眼中却仍含着点点泪花。她握着儿子的手，颇有些无奈地说道：“好！好，既然娘娘都替你求情了，那就由你去吧，只是无论身在何处，都莫要忘了你是晋阳王氏的子孙，莫要忘了你在长安的老母亲，天天都在眼巴巴的盼着你平安归家！”

　　窗外雪花飞舞，一片粉妆玉砌的冰雪世界，殿内却温暖而安宁。王婉与母亲，弟弟又叙说了一些家常，眼见时辰不早，魏国夫人与王博智起身告辞。王婉把给家里人准备的赏赐都让如月拿来给母亲一一过目。

　　特意把一把精巧又别致的短剑，亲手赠与王博智做防身之用。王博智抽出剑锋，只见寒光闪闪，令人不敢直视，王婉笑着道：“仗剑走天涯，曾是姐姐的梦想，如今却由你来实现了。这柄短剑，原是西突厥国王的护身之宝，后来国破便交于与皇上，以示诚意。听说是乌金所铸，削铁如泥，有此物护佑，唯愿你能早日平安归来，以慰老母亲的思子之心，也不枉费皇上的赠剑之恩！”

　　“这剑，是皇上所赠？”王博智惊疑的问道，王婉摆弄着剑鞘上镶嵌的一颗硕大的明珠道：“皇上听说你要游历岭南蛮荒之地，深为赞赏，特赐你这把剑，说是“宝刀赠英雄”。嘱咐你此去，了解有民间疾苦，看看时局时态，特别是要问问新政的落实实施情况。所有的建言建策，都可交于驿丞送与皇上亲自过目，也算是你为国出力，你莫辜负了皇上的期许才是。”

　　王博智笑了，笑容灿烂而温暖，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做了一个揖道：“如此，请娘娘代臣弟谢过皇上，臣弟必将竭尽全力，以求不负皇恩！”

　　看着儿子脸上的笑容，魏国夫人不由得泛起一丝真切而满足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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