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无声的交易

　　神殿主殿，空旷、幽暗，唯有王座上方悬浮的幽暗晶体投下冰冷的光。深渊主君——墨渊的父亲，笼罩在一袭宽大的黑袍中，面容模糊，只有一双燃烧着暗紫色火焰的眼眸，如同深渊本身，注视着步入殿内的墨渊。

　　“父亲。”墨渊躬身，礼仪无可挑剔。

　　“渊儿，”主君的声音如同两块磨砂的金属在摩擦，“绿源星的净化，你完成得很好。但那个星火的俘虏……听说，你留了她一命？”

　　无形的压力笼罩下来，带着审视与探究。

　　墨渊抬起头，神情坦然：“是。‘微光’战甲的持有者，凌霜。她在星火中地位不低，或许能拷问出关于‘星火’总部，乃至他们秘密武器的情报。”

　　“哦？”主君眼眸中的火焰跳动了一下，“据我所知，她骨头很硬。”

　　“再硬的骨头，在深渊的低语面前，也会软化。”墨渊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请父亲给我三天时间。若无法撬开她的嘴，再行处置不迟。”

　　主君沉默了片刻，那沉默仿佛实质般沉重。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可。记住，深渊的子民，不应有任何不必要的……仁慈。”

　　“谨遵父亲教诲。”

　　退出主殿，墨渊的后背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刚才的对话，无异于一场走钢丝般的表演。他能感觉到，父亲那仿佛能洞悉灵魂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许久。

　　他必须加快速度。

　　深夜，墨渊独自一人来到了关押凌霜的禁闭室。这里位于神殿下层，墙壁由吸能的暗物质金属构成，隔绝一切灵能探测。

　　凌霜被特殊的能量锁链束缚在墙壁上，听到开门声，她抬起头，眼神中带着警惕与不屈。

　　墨渊没有开启明亮的灯光，只是让门在身后无声关闭，室内只剩下墙壁上幽蓝色的符文提供的微弱照明。他走到凌霜面前，隔着数步的距离。

　　“星火的战术天才，凌霜。”墨渊开口，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你的资料显示，你曾参与过七次对神殿小型据点的成功突袭，三次从我们的围捕中逃脱。你很擅长……在绝境中寻找生机。”

　　凌霜冷笑：“怎么，墨渊少主是来亲自审问我，还是来炫耀你的战利品？”

　　墨渊没有理会她的嘲讽，他向前一步，压低了声音，快得几乎像是耳语：“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深渊神殿的终极目的，是让‘混沌之主’苏醒，吞噬包括神殿自身在内的一切，你信吗？”

　　凌霜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嘲讽瞬间凝固，转为极度的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她紧紧盯着墨渊的眼睛，似乎在判断这句话是新的审讯手段，还是……

　　“你……什么意思？”她的声音干涩。

　　“意思是，我们可能都有一个共同的，更可怕的敌人。”墨渊的目光锐利如刀，直视着凌霜，“我需要证据，证明我所知非虚。而你需要……活下去，并把消息带出去的机会。”

　　禁闭室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两人沉重的呼吸声交织。

　　凌霜的大脑在飞速运转。混沌之主？吞噬一切？这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但结合星火联盟内部一些关于神殿行动模式的绝密分析，以及某些古老遗迹的残缺记载，这个疯狂的说法，竟然有了一丝可怕的可能性。

　　更重要的是，她从墨渊的眼神里，看到的不是戏谑和欺骗，而是一种压抑到极致的、近乎绝望的认真。

　　“你想怎么做？”良久，凌霜才低声问道，每一个字都充满了谨慎。

　　“合作。”墨渊言简意赅，“我需要你提供一些只有星火高层才知道的，关于宇宙古老秘辛的信息，与我刚刚得知的真相相互印证。作为回报，我会确保你在神殿内暂时安全，并在合适的时机，给你一个逃离的机会。”

　　这是一个疯狂的计划。与俘虏合作，背叛家族，对抗他认知中的一切。

　　凌霜看着他，这个年轻的深渊少主，此刻仿佛独自背负着整个世界的重量。她想起了绿源星轨道上，他那一瞬间的迟疑；想起了他问出“想守护什么”时，眼中一闪而过的迷茫。

　　“我如何相信你？”这是最关键的问题。

　　墨渊沉默了一下，然后，他做了一件让凌霜意想不到的事。他抬起手，指尖凝聚起一丝极其精纯的黑暗能量，但那能量并非指向她，而是缓缓在他自己左手掌心划过。

　　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出现，暗红色的血液渗出。但紧接着，伤口周围萦绕起一丝混沌核心特有的、充满吞噬意味的气息，阻止着伤口的愈合，甚至还在缓慢地侵蚀他的血肉。

　　“这是……”凌霜身为灵能战士，对能量性质极为敏感，她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气息的可怕与不祥。

　　“混沌核心的反噬。”墨渊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痛苦，“当我试图探知不该知道的秘密时，留下的‘纪念’。它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我所处的位置。”

　　他收起能量，伤口在自身强大的恢复力下开始缓慢愈合，但那股侵蚀感并未完全消失。

　　“这是我的投名状。”墨渊看着凌霜，“现在，你是否愿意赌一次？赌我这个深渊少主，内心深处，还残留着一丝……不想被当成祭品吞噬的求生欲？”

　　凌霜看着他那流淌着血液的手掌，看着他那双在幽蓝光芒下显得格外深邃的眼眸。理智告诉她，这可能是陷阱。但直觉，一种战士在生死边缘磨砺出的直觉，却偏向于相信。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在星火最高机密档案中，有一份来自上古‘守望者’文明的最后遗言，他们是在十万年前被神殿毁灭的文明之一。”凌霜的声音很低，却清晰无比，“遗言的核心内容是：‘警惕深渊的谎言，混沌之卵终将孵灭星辰。唯有意料之外的光暗同体者，方能斩断轮回。’”

　　“光暗同体者……”墨渊喃喃重复着这个词，目光与凌霜对视。

　　在这一刻，两个本该不死不休的敌人，在神殿最森严的牢笼里，达成了无声的、危险的同盟。

　　窗外，是无垠的黑暗星空。而一丝微弱的星火，已在这片至暗的深渊中，悄然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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