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噬灵惊变 守阁人

　　陆青竹指尖还停在血心莲汁液凝成的符号上，叶无痕已经转身走向阁外。他没回头，脚步平稳，但袖中左手的剑纹仍在搏动，像被什么牵引着。那符号烙进掌心的刺痛早已消散，可识海深处却浮起一丝异样——仿佛有根看不见的线，从地底深处拉向藏书阁方向。

　　他没去居所，也没回炼丹阁。

　　而是绕过三座偏殿，穿过无人巡查的暗巷，直奔藏书阁后门。

　　三层禁地，只有核心弟子能进。可他刚在炼丹阁察觉到两股与吞噬同源的气息，又见墨玄带走丹渣时目光如刀，显然已在追查什么。那半块残碑上的“吞”字，绝非偶然。而藏书阁三层，藏有叶家历代禁录古卷，包括那些被焚毁原典后残存的抄本。

　　他必须赶在别人之前，找到答案。

　　后门禁制由三十六道符文环构成，灵气流转如脉搏。叶无痕站在门前，本源之瞳悄然开启。视野中，符文链并非死物，而是借地脉分支供能，波动频率竟与炼丹阁暴走火灵一致——都是从同一源头分流而出。

　　他闭眼，将昨夜吞噬的火灵残力缓缓释放，顺着经脉推向指尖。一缕极细微的热流逸出，模拟地脉波动，轻轻触上第一道符文。

　　符文微震，光纹跳动两下，竟自行解开一道缺口。

　　他一步踏入，禁制无声裂开。

　　楼梯盘旋向上，石阶布满裂痕。越往上，空气越冷，像是有寒气从楼顶渗下。他脚步未停，右手按在腰间噬魂链上，左手掌心微微发烫——剑纹与体内的源核残片同时震动，频率加快。

　　三层到了。

　　门虚掩着。

　　他推门而入。

　　尘灰在光柱中飘浮，书架林立，每一格都贴着褪色封条。正中央摆着一张黑木案台，上面空无一物。可就在他踏进门槛的瞬间，背后“砰”地一声，门自动闭合。

　　紧接着，地板震动。

　　一道枯瘦身影从案台下缓缓升起。灰白衣袍，头颅低垂，双手交叠于胸前。守阁人尸傀，早已死去多年，只因执念未散，仍守此地。

　　尸傀双目睁开，瞳孔全白，毫无生机，却死死盯着叶无痕。

　　下一息，它动了。

　　左掌猛然翻出，掌心握着半块玉简，泛着幽青微光。右臂则直劈而下，掌风带起阴风，直取叶无痕咽喉。

　　叶无痕不退反进。

　　左手吞噬之力瞬间蔓延，化作无形漩涡，迎向尸傀掌风。两股力量相撞，尸傀手臂一滞，叶无痕已欺身到近前，五指如钩，直抓玉简。

　　尸傀头颅一偏，口中突然喷出一团墨绿色雾气。

　　蚀骨灵瘴。

　　叶无痕瞳孔骤缩。

　　这毒雾他认得——三日前叶沧溟折扇上残留的气息，与此完全相同。内含玄冰源核碎屑与人骨精气，专破经脉，腐神识。寻常弟子沾之即废。

　　可他不是寻常弟子。

　　猩红暗芒自瞳底一闪而过，本源之瞳彻底开启。毒雾触及吞噬之力的刹那，如百川归海，疯狂涌入他口中。他非但不避，反而张口深吸，将整团毒雾尽数吞下。

　　灼痛从喉咙直贯丹田。

　　他咬牙，寒冰法则自识海奔涌而下，与毒素在经脉交汇。毒雾被极寒冻结，凝成细小冰晶，嵌入筋骨缝隙。而毒素中残存的能量，则被本源之力碾碎提纯，化作阴寒之力反哺冰魄领域。

　　体表霜纹浮现，比剑冢试炼时更密、更深，隐隐连成一片。

　　尸傀攻势一滞，似察觉到异常。

　　叶无痕趁机左手再探，五指扣住玉简边缘，猛力一扯。

　　“咔。”

　　玉简断裂声响起。

　　半块落入他手，另半块仍被尸傀紧握。

　　尸傀发出一声嘶哑低吼，残躯猛然扑来，枯手如铁爪，直撕叶无痕左袖。

　　布料撕裂。

　　可它抓的不是手臂。

　　而是右臂内侧。

　　衣袖被彻底扯开，露出一段肌肤。

　　一道暗金色纹路盘踞其上，形如龙蛇，蜿蜒游走，仿佛随时会活过来。

　　龙纹胎记。

　　叶无痕瞳孔骤缩。

　　这胎记，重生以来从未显现。他只在识海碎片中见过一次——二十年前，火光冲天的夜里，一名女子抱着婴儿冲出大殿，右臂上正是这道印记。

　　而那晚，正是叶家第一桩血案。

　　尸傀盯着胎记，动作忽然僵住。它空洞的眼眶中，灰白瞳孔剧烈震颤，像是认出了什么。

　　然后，它笑了。

　　嘴角裂开，干枯皮肉撕裂，发出“咯咯”声响。

　　下一瞬，它整具身躯开始崩解，皮肉如灰烬般剥落，骨骼寸寸断裂。唯有掌心那半块玉简，仍死死握着，不肯松开。

　　叶无痕没动。

　　他知道，执念未散的傀儡，临死前往往藏着最后一击。

　　果然，尸傀崩解至最后一刻，那紧握玉简的手猛然一抖——

　　玉简竟主动飞出，直射叶无痕胸口。

　　他抬手一抓，稳稳接住。

　　没有爆炸，没有符文爆发。

　　只是在他触碰到的瞬间，玉简表面浮现出三个残缺古字：

　　“……吞……天……契……”

　　字迹扭曲，像是被强行抹去大半。

　　他心头一震。

　　这不是功法残卷，也不是禁术名录。

　　这是契约。

　　某种以血脉为引、本源为祭的古老盟约。而“吞天”二字，与残碑上的“吞”字笔迹一致。

　　他迅速将两块玉简并拢。

　　缺口处，隐约浮现一道纹路，形如锁链，缠绕着一颗眼球。

　　他不认识这符号。

　　但本源之瞳却因之微微震颤，仿佛在畏惧，又像在渴望。

　　他收起玉简，拉下衣袖盖住胎记。心跳平稳，呼吸未乱，可识海深处，记忆碎片如潮水翻涌——火光、惨叫、断剑、折扇、咽喉上的六道疤痕……

　　叶南天。

　　他忽然明白，为何家主会在大殿上说“二十年前也有个装疯卖傻的废物”。

　　那不是警告。

　　是确认。

　　他在等一个人回来。

　　而自己，正是那个不该存在的人。

　　他转身走向楼梯。

　　可就在他抬脚的瞬间，身后传来一声轻响。

　　“嗒。”

　　像是玉简落地。

　　他没回头。

　　但吞噬之力已悄然铺开，笼罩整层空间。

　　没有异动。

　　他一步步走下楼梯，禁制自动开启，门无声滑开。他踏出后门，身影融入暗巷阴影。

　　藏书阁恢复寂静。

　　可就在门即将闭合的最后一刻，一道灰白手指从门缝中伸出，指尖沾着黑灰，缓缓在门框上划下一道痕迹。

　　像龙。

　　又像锁链。

　　叶无痕回到居所，反手锁门。

　　他坐在床沿，取出两块玉简，置于掌心。吞噬之力缓缓渗入，试图解析其中信息。可玉简毫无反应，仿佛被某种更高层次的封印锁死。

　　他闭眼，调动力量，将本源之力凝聚于右眼。

　　瞳孔深处，九重漩涡缓缓旋转。

　　“轰——”

　　识海剧震。

　　一段残影浮现：

　　漆黑祭坛上，初代家主跪地，双手捧着一颗跳动的心脏。对面站着一道黑影，轮廓模糊，唯有掌中握着一口古钟，钟身裂痕遍布。

　　钟鸣响起。

　　画面戛然而止。

　　他睁开眼，额头渗出冷汗。

　　心脏仍在狂跳。

　　那口钟……他见过。

　　在域外魔主的传说中。

　　传说那钟能吞噬法则，名为“熵寂”。

　　而刚才的画面里，初代家主献上的心脏，纹路竟与他右臂胎记完全一致。

　　他低头看向衣袖。

　　布料下，龙纹微微发烫。

　　像是在回应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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