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转机

　　转机出现在三日后。

　　户部接到上谕：因边军粮饷拨付存疑，需对近三个月账目进行全面清查。主事亲自督阵，众人皆知，此次清查，非同小可。

　　苏云裳眼波微动，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心中成形。

　　清查当日，她故意在一笔盐税转运账中，留下一处极细微的差错——银两数目少记了三十两，恰好是账册中极不起眼的一笔。她神色如常，继续翻阅其他卷宗，仿佛浑然不觉。

　　不过半个时辰，周文远便走了过来，手中拿着那本账册，眉头紧锁。

　　“苏大人，”他声音冷峻，带着一丝压抑的怒意，“这笔账，你可看过了？”

　　苏云裳抬眼，故作茫然：“哪一笔？”

　　“这里！”他指尖重重一点，“盐税转运，少记三十两。这等低级失误，若被主事发现，你我皆难辞其咎！”

　　苏云裳眼中闪过一丝“惊惶”，迅速起身，指尖微颤地接过账本：“天哪……我竟……竟疏忽了！多谢周兄提醒，不然我可闯下大祸了！”

　　她低头翻看，眉心紧蹙，似在懊悔，实则暗中观察周文远神色。他站在一旁，目光锐利，却隐隐透出一丝松懈——仿佛终于抓住了她的“破绽”，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松了一寸。

　　“苏大人平日精明，怎会犯此等错误？”他语气仍冷，却少了往日的敌意。

　　“连日熬夜核账，精神恍惚，实在不该。”苏云裳轻叹，抬眼时眸光微湿，竟有几分楚楚可怜，“周兄经验丰富，不知可愿指点我如何避免此类疏漏？”

　　周文远沉默片刻，终于道：“账目之事，贵在细致。你若真想学，我倒可与你讲讲勾稽之法。”

　　苏云裳心中一动，面上却只露出感激之色：“求之不得。”

　　两人并肩而立，头靠得极近，指尖在账页上轻点，低声交谈。苏云裳借机将话题引向那笔可疑的军械采买账：“这账目……数字庞大，却无明细，周兄以为，是否该深究？”

　　周文远眼神一凝，迅速扫了她一眼：“此等事务，自有主事定夺。你我只管清查明面账目，莫要多问。”

　　“可若其中有弊……”她轻声试探。

　　“若有弊，自有律法处置。”他打断她，语气陡然转冷，“但若有人借机生事，搅乱秩序，那便是另当别论了。”

　　苏云裳心头一震，终于明白——他并非单纯怀疑她，而是奉命监视，甚至，可能已知她所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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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此时，脚步声由远及近。另一位账房先生踱步而来，笑呵呵道：“哟，你们俩今日竟如此投缘？”

　　苏云裳迅速敛神，笑道：“我犯了错，正请周兄指正呢。”

　　那先生看了看账本，点头道：“清查期间，可得仔细。上头说了，若有隐匿、篡改，一律严惩不贷。”

　　话音落下，周文远眸光微闪，似有所思。

　　待那人走后，苏云裳抬眼望向周文远，轻声道：“周兄，我虽愚钝，却也知忠君奉公之道。若真有弊案，我必不会袖手旁观。但若因误会而遭猜忌……”她微微一顿，声音低柔却坚定，“那便太令人寒心了。”

　　周文远久久不语，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似在判断她话语的真伪。良久，他轻轻一叹：“苏大人，有些事，不是你想查就能查的。这户部……水太深。”

　　“可若无人查，浊流便永无澄清之日。”她直视他眼眸，目光如炬。

　　两人对视片刻，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流激荡。终于，周文远缓缓合上账本，低声道：“罢了。你……好自为之。”

　　说罢，他转身离去，背影在阳光中显得有些孤寂。

　　苏云裳立在原地，指尖微微发颤。她知道，这场博弈，她尚未胜出，但至少——那道坚冰，已裂开一道细缝。

　　她低头看向手中账本，阳光正落在那笔被她“误记”的三十两上，墨迹清晰，却像一道无声的嘲讽。她轻轻合上账册，心中默念：沈之遥，你藏得再深，我也必把你揪出。

　　而窗外，风起云涌，一场更大的风暴，正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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