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让你三招

　　晨光彻底驱散了绝情峰的寒意，将寒玉殿前的广场映照得一片通明。早课结束后，弟子们陆续散去，偌大的广场很快便空旷下来，只剩下呼啸的山风卷起零星枯叶。

　　未恙正暗自庆幸今日早课未被提问，盘算着是去后山摸鱼还是回房偷看闲书，一个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让他刚迈出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

　　“未恙。”

　　他僵硬地转身，只见谢墨微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霜白色的衣袂在晨风中微扬，面色平静无波，却自带一股无形的威压。

　　“师尊。”未恙连忙躬身行礼，心里七上八下，不知是何事。

　　谢墨微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过，如同寒潭之水，不起波澜，却透彻心扉。“海花镇一行，你临机应变尚可，”他语气平淡，听不出褒贬，“然，根基虚浮，剑招散乱，遇事全凭一股血气，终非长久之计。”

　　未恙的脸颊微微发热，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他知道自己的斤两，但被师尊如此直白地指出，还是感到一阵羞愧。

　　“剑道一途，无有捷径。”谢墨微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今日起，每日早课后，于此处练剑一个时辰。根基不牢，便从最基础的剑诀练起。”

　　未恙张了张嘴，想说自己平日也有练习，但在师尊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下，所有辩解的话都咽了回去，只剩下低声应道：“……是，弟子遵命。”

　　谢墨微不再多言，转身走向广场边缘的兵器架，取下一柄寻常的桃木剑，剑身光滑，并无锋刃。他缓步走回场中，将木剑随意垂在身侧，看向未恙：“用你的剑。”

　　未恙一愣。他的佩剑是宗门制式的青钢剑，此刻正挂在腰间。但师尊的目光……他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右手中指上那枚玄色指环——“情”。难道师尊指的是这个？他有些不确定地看向谢墨微。

　　谢墨微并未看他，目光已投向远山云海，但未恙却清晰地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催促着他。他深吸一口气，收敛心神，将意念集中。如同之前那次偶然的尝试，中指上的“情”骤然起了变化！玄色指环流淌出暗红光泽，迅速拉伸变形，伴随着一声轻微却清晰的嗡鸣，那柄造型古朴诡异、暗红与玄黑交织的“情之剑”已握于手中。剑身微颤，传来一种奇异的温热感，与他心跳隐隐共鸣。

　　谢墨微的目光终于转回，落在“情之剑”上，停留了一瞬。他眼中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微光，似是审视，又似确认，但很快便恢复古井无波。“你且攻来，”他抬起手中的桃木剑，剑尖斜指地面，姿态随意却无懈可击，“三招之内，我不还手。”

　　未恙的心猛地一跳。与师尊过招？他连想都不敢想！但看着师尊那平静无波的脸，一股不服输的劲头混着紧张涌了上来。他握紧“情之剑”，暗红色的剑身仿佛感受到他的战意，嗡鸣声更清晰了些。

　　“弟子……得罪了！”未恙深吸一口气，眼神一凝，体内灵力催动，“情之剑”骤然爆发出强烈的暗红光芒，他使出了目前掌握的最强剑招——“残星逐月”！身形疾冲，剑尖震颤，化作数点寒星，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直刺谢墨微面门！这一剑，他已倾尽全力，速度与力量都远超平时。

　　然而，面对这凌厉一击，谢墨微脚步微错，身形如流云般向后滑开半尺，手中桃木剑甚至未曾抬起。那数点凌厉剑芒便擦着他的衣角掠过，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未恙只觉得眼前一花，目标已然消失，全力一击落在空处，气血一阵翻涌。

　　“形散意浮，破绽百出。”谢墨微的声音平淡无波。

　　未恙稳住身形，心头骇然。他咬牙，变招为“回风拂柳”，剑势变得绵密，暗红色剑光如柳丝拂动，缠绕向谢墨微周身，试图封锁其退路。这一次，谢墨微身形如鬼魅般晃动，每一步都踏在剑势的间隙，桃木剑依旧垂在身侧，未曾出击。未恙的剑招如同打在空处，绵密剑势瞬间土崩瓦解。

　　“意不凝，则气散；气散，则剑乱。”

　　未恙额头已见汗珠。差距太大了！他心中升起一股无力感，但更多的是不甘。他眼神一狠，将剩余灵力疯狂注入“情之剑”，剑身暗红光芒大盛，甚至隐隐泛起一丝血色！他使出了压箱底的、还未能完全掌控的“焚心斩”！剑势变得狂猛暴烈，带着一股近乎失控的气势，拦腰横斩向谢墨微！

　　谢墨微眉头微蹙。这次，他终于动了。他并未硬接，也未后退，只是向前踏出一步，身形如清风般切入狂乱的剑光之中，手中桃木剑轻轻一抬——“嗒”的一声轻响，木剑的剑尖精准无比地点在“情之剑”的剑脊发力薄弱之处！

　　未恙只觉得一股巧劲顺着剑身传来，手腕一麻，“情之剑”脱手飞出，“铮”的一声插入数丈外的石板上，兀自剧烈颤动不已。而他整个人则被那股力量带得踉跄后退七八步，一屁股坐倒在地，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体内灵力紊乱，半天说不出话来。

　　谢墨微站在原地，桃木剑依旧随意垂着，仿佛从未移动过。他看了一眼插在地上的“情之剑”，又看向狼狈坐在地上的未恙，眼神依旧冰冷：“三招已过。现在，可知差距何在？”

　　未恙面如死灰，嘴唇哆嗦着，巨大的挫败感几乎将他淹没。在师尊面前，他倾尽全力的攻击，竟如同儿戏。

　　“起来。”谢墨微命令道。

　　未恙挣扎着爬起来，垂着头，不敢看师尊。

　　“剑者，心之延伸。你心绪浮躁，杂念丛生，纵有神兵，亦如孩童舞大锤，未伤敌，先伤己。”谢墨微走到“情之剑”旁，并未拔起，只是目光扫过剑身，“‘情’之剑，映汝本心。你杀意不足，却强催狠厉，意念不纯，反遭其噬。方才最后一剑，若非我点破气机，剑气已伤你经脉。”

　　未恙闻言，回想起刚才那股失控的感觉，一阵后怕，冷汗浸湿了内衫。

　　“收拾心情，重练‘流云式’。”谢墨微不再看他，转身走向一旁，“今日练至心剑相合，气机圆融，方可停止。”

　　未恙默默走到“情之剑”旁，将其拔起。剑身入手，那股躁动的气息似乎平复了一些，传来一种温顺的共鸣。他回想起师尊那看似随意却精准无比的步法，那轻描淡写的一点，再对比自己刚才杂乱无章、破绽百出的剑法，心中羞愧之余，也隐隐明白了差距所在，不仅仅是修为，更是心境的掌控和对剑的理解。

　　他不再多想，沉下心来，重新开始演练最基础的“流云式”。这一次，他努力摒弃所有杂念，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剑上，感受着剑的轨迹，调整着呼吸与力量的配合。起初依旧生涩，但渐渐地，剑势变得流畅了一些，暗红色的剑光也不再那么跳脱，渐渐有了一丝行云流水的雏形。

　　谢墨微静立一旁，目光看似望着远方，实则眼角的余光始终笼罩着未恙。他看着少年从最初的狼狈挫败，到后来的咬牙坚持，再到此刻略显笨拙却异常专注的重复练习，冰冷的眸子里，没有任何赞许，却也未曾再出言斥责。

　　山风依旧凛冽，吹动着师徒二人的衣袂。广场上，只剩下少年挥剑时带起的风声，以及那柄暗红色长剑划破空气的、渐渐趋于平稳的微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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