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篱笆下的新绿

　　雨后的清晨，巷子里的泥土泛着腥甜。张婶蹲在篱笆旁，手里捏着把小铲子，小心翼翼地把新冒头的绿芽周围的土松了松。这是她在山匪被赶走后种下的青菜籽，才过了五天，就顶着露珠钻出了地面，嫩得像能掐出水。

　　“这雨下得好，”她直起身捶捶腰，看着篱笆下那片星星点点的新绿，“不出一个月，就能摘来做菜了。”

　　凌恒路过，看着那些纤弱的绿芽，被昨夜的雨水洗得发亮，紧紧挨着篱笆根生长，像是在寻求庇护。“长得真快，”他笑着说，“前几天还只看见土呢。”

　　“种子埋在土里，就憋着股劲要往上长，”张婶用手指轻轻碰了碰芽尖，“跟咱们人一样，遭了难，更得好好活。”

　　墨渊背着竹筐从镇外回来，筐里装着刚割的青草，是给李木匠家的牛准备的。他路过篱笆时，脚步放得很轻，生怕踩着那些新绿：“这菜能长这么快？我记得城里的菜得养好久。”

　　“咱这土肥，”张婶笑得眼角堆起皱纹，“加了草木灰和鸡粪，养分足着呢。再说，这菜也懂事，知道咱们刚遭了事，想早点结菜给咱们吃。”

　　小花飘到绿芽旁，用花瓣沾了沾叶尖的露珠。露珠滚落在泥土里，很快渗了进去，像是在给嫩芽解渴。它忽然发现，篱笆的缝隙里还卡着块小石子，是上次山匪撞坏篱笆时留下的，此刻正被一株嫩芽顶着，微微松动。

　　“这芽真有劲儿，”墨渊也看见了，“石头都能顶动。”

　　“万物都有灵性，”凌恒望着那片新绿，“看着弱，其实韧着呢。”

　　上午，巧铜张带着几个孩子修补被撞坏的篱笆。孩子们拿着小锤子，把松动的木杆钉牢，巧铜张则在篱笆底部加了层竹片：“这样结实，就算再有人撞，也不容易散。”

　　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捧着个小瓦罐，往篱笆下的新绿旁浇了点水：“张奶奶说，浇水要顺着根浇，不能浇在芽上，会冲坏的。”

　　巧铜张看着她认真的模样，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说得对，干啥都得讲究法子，种庄稼是这样，修篱笆也是这样。”

　　篱笆补好后，比原来更结实了，木杆之间还缠着几圈细麻绳，上面爬着几株牵牛花，是卖花姑娘昨天栽的。“等花开了，紫的、蓝的，绕在篱笆上，好看得很，”她蹲下来看着青菜芽，“以后谁路过，看见这花和菜，就知道咱们青石镇好好的，啥也打不倒。”

　　日头升高时，巷子里的人多了起来。货郎摇着拨浪鼓走过，看见篱笆下的新绿，特意多停留了一会儿：“张婶的菜种得真好，等能吃了，给我留两把，我用糖换。”

　　“换啥，拿去吃，”张婶大方地挥手，“到时候让你媳妇也来种点，自家种的菜，吃着香。”

　　凌恒和墨渊坐在老槐树下，看着人们在篱笆旁忙碌——有的浇水，有的拔草，有的帮着扶直歪了的木杆。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照在新绿上，泛着淡淡的金光，像撒了层碎金。

　　“你说，这青菜长大的时候，山匪还会来吗？”墨渊忽然问，声音有点轻。

　　“来不来都不怕，”凌恒望着石墙的方向，“石墙在，陷阱在，咱们的心齐，就算他们来，也讨不到好。”他顿了顿，看向篱笆下的新绿，“再说，有这些菜在，有这巷子的烟火气在，咱们就有守下去的劲。”

　　墨渊点头，忽然笑了：“等菜长大了，我来摘，给大家做个青菜豆腐汤，肯定鲜。”

　　小花飘到他肩头，用花瓣蹭了蹭他的脸颊，像是在说好。

　　傍晚，张婶给篱笆旁的新绿搭了个小竹棚，防备夜里的露水太凉。竹棚很简陋，几根细竹杆搭成三角形，上面盖着层茅草，却把那片新绿护得严严实实。

　　“这样就不怕冻着了，”她拍了拍手上的土，看着竹棚的影子落在地上，像个小小的帐篷，“明天再施点肥，长得更快。”

　　巷子里的灯渐渐亮了，篱笆下的新绿在暮色里成了片淡淡的剪影，却透着股蓬勃的劲儿。凌恒看着那片剪影，忽然觉得，这青石镇就像这篱笆下的青菜，看似柔弱，却在泥土里扎着深根，在风雨里憋着劲，只要给点阳光和雨水，就能冒出新绿，就能好好生长。

　　就像这日子，哪怕有过惊险，有过创伤，只要心里的那点盼头还在，只要身边的人还在，就能慢慢缓过来，就能重新长出暖来，长出希望来。

　　夜风拂过篱笆，茅草棚轻轻晃，像是在给新绿唱摇篮曲。小花趴在竹棚上，听着泥土里传来的细微声响——那是根在生长，是芽在努力，是青石镇的日子，在安安静静地，往好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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