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逐出苏家！

　　宗祠内的空气，在苏墨带着苏辰离开后，陷入了另一种死寂。

　　沉重、压抑，还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尴尬和屈辱。

　　所有长老都维持着躬身的姿势，仿佛被无形的寒冰冻僵，直到那苍老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宗祠外的石阶尽头，才有人缓缓直起身。

　　苏擎山的脸色已然不是阴沉，而是近乎铁青。他死死攥着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出细微的咯咯声，手背上青筋虬结，如同蠕动的毒蛇。众目睽睽之下，他身为大长老的权威，被后山那位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碾得粉碎！这种赤裸裸的无视，比直接的驳斥更令他难堪和愤怒！

　　但他不敢发作。甚至不敢将这份愤怒表现在脸上。后山那位，辈分太高，实力深不可测，是苏家真正的底蕴和禁忌。忤逆他，别说自己这个大长老，就算家主在此，也绝无好果子吃。

　　他只能将这股邪火死死压在心底，如同吞咽烧红的炭块，灼烧得五脏六腑都在抽搐。

　　其他长老也是神色各异，面面相觑，无人敢率先开口。支持苏擎山的一派噤若寒蝉，心中惴惴。支持苏振天的一派则暗自松了口气，却又忧心忡忡。中立者更是眼观鼻鼻观心，打定主意绝不掺和这摊浑水。

　　苏振天看着苏擎山那副憋屈却又不敢发作的模样，心中并无多少快意，反而更加沉重。老祖宗强行带走苏辰，看似暂时保下了他的性命，实则将矛盾彻底激化并推迟了。苏擎山绝不会善罢甘休，而苏辰那诡异莫测的力量，也始终是一柄悬在家族头上的利剑。

　　“咳。”一位年纪颇大、资历较老的中立派长老干咳一声，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既然…既然老祖宗已有决断，我看…此事便暂且如此吧。一切，等家主出关后再行定夺，诸位以为如何？”

　　这是个和稀泥的说法，给了双方一个台阶下。

　　苏擎山猛地抬起头，眼神锐利如刀地扫过那名长老，又缓缓扫过全场，最终，那满腔的怒火和杀意被他强行压了下去，化为一种冰冷的、近乎咬牙切齿的平静。

　　“老祖宗之命，自当遵从。”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每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然，此子身怀异力，心性不稳，屡次酿成大祸，更是惊扰老祖宗清修，实乃我苏家之耻，罪责难逃！”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斩钉截铁：“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我苏家，容不下此等灾星！我提议，即刻起，将苏辰…逐出苏家！削其族籍，收回其姓！从此之后，其生死荣辱，与我苏家再无半点瓜葛！”

　　逐出苏家！削籍收姓！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这比直接处死更加狠毒！处死，至少还承认他是苏家之人，以族规处置。而逐出家族，削除族籍，则是彻底否定他的存在，将他打为无根无萍的孤魂野鬼，剥夺他一切与苏家相关的身份和可能享有的资源，更是将他过去十六年的一切痕迹彻底抹去！这是一种精神上的彻底放逐和毁灭！

　　尤其是在宗祠之内，祖先牌位之前做出这个决定，更是带有一种仪式般的诅咒意味！

　　“大哥！不可！”苏振天脸色大变，急忙反对，“此举太过！苏辰纵有千般不是，其父苏云昊也曾为家族立下汗马功劳！岂能…”

　　“正是因其父有功，才留他性命，只是逐出而已！已是法外开恩！”苏擎山毫不客气地打断，语气冰冷决绝，“难道二长老要为了这个魔障，忤逆老祖宗方才‘带走’的命令，强行将他留在族中，继续祸害不成？！”

　　他巧妙地将“带走”偷换概念，仿佛老祖宗只是带走人，并未明确说如何处置，而他将人逐出，既执行了“带走”，又解决了祸患。

　　苏振天一时语塞。

　　支持苏擎山的长老们立刻反应过来，纷纷出言附和：

　　“大长老所言极是！此等灾星，必须逐出家族！”

　　“削其族籍，已是仁至义尽！”

　　“难道要留着他，下次再发狂时屠戮更多族人吗？”

　　“逐出去！让他自生自灭！”

　　呼声一边倒。中立派长老见状，也纷纷默认为此结果或许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毕竟，谁也不愿家里留着这么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怪物。

　　苏文远张了张嘴，看着眼前局势，最终化作一声无力的叹息，颓然坐下。他知道，已经无法改变了。

　　苏振天孤立无援，看着苏擎山那冰冷而决绝的眼神，知道他已经铁了心，要用这种方式彻底解决苏辰这个“麻烦”，并挽回他受损的权威。

　　“好…好！”苏振天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冰冷，“既然诸位都已决定，老夫也无话可说。但今日之事，是非曲直，自有公论！他日家主出关，老祖宗若是问起，望大长老…好自为之！”

　　说完，他重重一甩袖袍，不再看任何人，转身大步离开了宗祠。这已是表明了他最大的不满和决裂的态度。

　　苏擎山看着他的背影，眼中寒光一闪而逝，随即恢复冷漠。他环视全场，沉声道：“既然无人再有异议，那么，我以代家主之身份宣布长老会决议——”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蕴含着真气，如同宣告般响彻整个宗祠，甚至传到了外面：

　　“苏家逆子苏辰，身怀邪力，心术不正，屡犯族规，残害同族，惊扰祖地，罪大恶极！念其年少，且其父曾有微功，姑饶其死罪！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自即日起，削去苏辰族籍，收回苏姓，逐出苏家，永不复录！其生死祸福，皆与苏家无关！祖宗共鉴！”

　　“执刑堂即刻执行！将其驱离苏家地界！若敢滞留，格杀勿论！”

　　冰冷的话语，如同最终的判决，敲定了苏辰的命运。

　　宗祠内，祖先牌位沉默矗立，烛火摇曳，仿佛无声地见证着又一个家族子弟的放逐。

　　…

　　后山，禁地边缘。

　　苏墨停下脚步，身后的苏辰也随之停下。两人似乎都“听”到了那从宗祠方向传来的、蕴含着真气力量的冰冷宣告。

　　苏辰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脸色瞬间苍白如纸，没有任何血色。

　　逐出苏家…

　　削除族籍…

　　收回苏姓…

　　永不复录…

　　虽然早已对家族失望透顶，虽然知道他们容不下自己，但当这最终的判决以如此决绝、如此公开的方式降临时，一种难以形容的冰冷和空洞，依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仿佛十六年来所认知的一切根基，都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他不再是苏家之人。

　　他甚至不能姓苏。

　　他成了一个无家可归、无姓无籍的…孤魂野鬼。

　　从此之后，青云城，乃至整个东荒，都不会再有他的立锥之地。

　　恨吗？

　　当然恨。

　　但更多的，是一种彻骨的悲凉和…解脱？

　　是的，解脱。

　　仿佛甩掉了一个沉重而腐朽的枷锁。从此，他与这个冰冷、虚伪、充满算计的家族，再无瓜葛！

　　苏墨缓缓转过身，浑浊的目光看着苏辰，似乎能看透他此刻内心的翻腾。

　　“听到了？”他淡淡问道。

　　苏辰抬起头，苍白的脸上，那双漆黑的眼眸中，所有的波动渐渐平息，最终化为一种死水般的平静，只是在这平静的最深处，有一点冰冷的火焰，悄然点燃。

　　“听到了。”他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平稳。

　　“可有怨恨？”

　　“有。”苏辰回答得毫不犹豫，随即又道，“但…也好。”

　　苏墨微微颔首，似乎对他的反应并不意外：“苏家池塘太小，容不下真龙。困于此地，于你而言，并非好事。出去，或许方能海阔天空。”

　　他顿了顿，又道：“当然，也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苏辰沉默片刻，缓缓道：“留下，亦是死路一条。出去，至少…生死由己。”

　　“很好。”苏墨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赞赏，“既已决断，便去吧。”

　　他伸出手，干枯的掌心中躺着一枚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黑色指环，样式古朴，没有任何花纹装饰。

　　“此物予你。滴血其上，或有些许用处。也算…全了故人之情。”

　　苏辰没有犹豫，接过指环，依言咬破指尖，将一滴鲜血滴落在指环之上。

　　鲜血瞬间被指环吸收，消失不见。指环表面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乌光，随即恢复平凡，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苏辰尝试将意识探入，却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反应。他心中疑惑，但并未多问，只是郑重地将指环戴在了左手食指上。

　　“多谢前辈。”他躬身行礼。

　　苏墨摆了摆手：“不必谢我。前路漫漫，凶险未卜，能否活下去，能否驾驭你体内之力，皆看你自身造化。走吧，执刑堂的人，快到了。”

　　说完，他身影缓缓变淡，如同融入空气中，消失不见。

　　苏辰站在原地，最后看了一眼苏家宅邸的方向，那里有他十六年的记忆，有父亲的痕迹，也有无尽的屈辱和仇恨。

　　然后，他毅然转身，向着下山的路，迈出了脚步。

　　步伐依旧有些虚浮，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显得孤单而萧索。

　　但他挺直的脊梁，却仿佛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带着一种决绝的、一往无前的锐气。

　　逐出苏家，并非终结。

　　而是另一种开始。

　　属于他苏辰…不，从现在起，他只是辰的道路，才刚刚开始。

　　山风凛冽，吹动他破烂的衣袍，猎猎作响。

　　如同命运的号角，吹响了他离去的悲歌，也预示着他未来的…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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