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百姓议论纷纷

　　建安十三年九月十七的清晨，下邳城的南大街还浸在薄雾里，二牛面铺的蒸笼就已冒起白烟。

　　老板王二牛系着油污的围裙，正忙着往大锅里下面，蒸腾的热气中，一个穿着书院校服的少年捧着《徐州新闻报》，站在铺子中央的高凳上，清亮的声音穿透了嘈杂的人声：“……所有与此前政治纷争相关之人，无论刺客、细作、俘虏，亦或是撰文抨击者，一律释放，不予追究……此乃和解大计，望天下人放下旧怨，共赴太平……”

　　少年读完，面铺里瞬间炸开了锅。近百个食客——有挑着担子的货郎、扛着锄头的农民、穿着工服的工匠，还有几个赶早的书生，都放下手里的碗筷，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啥？这就放了？”角落里一个络腮胡大汉猛地拍了下桌子，碗里的面汤溅出几滴，“那些人不是敌人吗？去年曹丕还派死士刺杀右将军？

　　以前官府不都说‘不能放过敌人’吗？这律法不是白定了？”说话大汉是附近的屠户张老三，他见过刺客刺杀曹铄。

　　旁边一个穿补丁衣裳的老汉放下筷子，慢悠悠地开口：“张屠户，话不能这么说。谁是敌人？我是从冀州逃来的，七年前还跟着袁谭的兵守过城，按你这说法，我也是敌人，该抓起来？”

　　老汉叫李老栓，家乡被战火毁了，带着孙子逃到下邳，分了土地，小日子过得还不错，“那时候咱们当兵，不都是被逼的？袁谭说‘曹铄是逆贼’，曹丞相说‘袁谭是反贼’，咱们小老百姓，有啥选择？还不是谁给口饭吃，就跟着谁干？”

　　“李大叔说得对！”一个穿布衫的货郎接话，他常年跑南北，见多了流离，“说到底，河北人、中原人、南方人、徐州人，不都是华夏人？前年我在兖州，见着曹操的兵和咱们徐州的兵打，两边的兵里头，有不少是同乡，打完了还互相哭呢。要是都记仇，这仇能算得清？我表舅当年跟着刘备打青州，后来又跟着咱们徐州种粮，你说他是敌人还是自己人？”

　　“可不是嘛！”一个中年妇人端着碗汤面，凑过来搭话，“我娘家祖上是秦朝的兵，当年还打过楚国人呢，要是按‘记仇’的理，现在楚地的人是不是该恨我？几千年来，谁祖上没跟谁打过？真要清算，咱们都得互相瞪眼，还怎么过日子？”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张老三的火气渐渐消了，却还是皱着眉：“可放了他们，万一再搞暗杀、再炸粮仓咋办？咱们百姓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这你放心！”面铺老板王二牛凑过来，手里还拿着捞面的长勺，“报纸上写了，警察部的黄部长说了，放归放，可律法没废——今后谁再敢搞破坏，不管他以前是谁，一律按律办！

　　我昨儿去州府送面，见着警察部的人在贴告示，说以后每个街坊都要设‘民哨’，百姓见着可疑人能举报，这还能没保障？”

　　这时，角落里一个戴方巾的书生放下手里的折扇，轻声说道：“诸位乡亲，其实还有一层意思，大家或许没细想。”

　　众人都转头看他，书生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以前的帝王，都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容不得半点反对声音——秦始皇焚书坑儒，汉武帝杀司马迁，不都是怕人反对？可右将军不一样，他不仅放了反对他的人，还说‘将来天下要靠对手帮百姓盯着公权力’。

　　你们想，要是他想称帝，用得着留着这些‘反对者’吗？早清算干净了。他这么做，就是想让大家知道，这天下不是他一个人的，谁都能说话，谁都能监督。”

　　“哟！这话说得在理！”张老三眼睛一亮，“这么说，放了他们，还能防着右将军当皇帝？”

　　“可不是嘛！”书生笑了，“要是将来官府真要搞特权、欺负百姓，这些曾经的‘对手’，说不定还能帮咱们说话呢！”

　　面铺里的议论渐渐热络起来，有人点头称是，有人还在琢磨，也有人依旧半信半疑——但没人再喊着“要清算”，更多人开始琢磨“和解”能给自己的日子带来啥好处。

　　这股议论的热潮，很快蔓延到下邳的每个角落。

　　下邳书院的辩论馆里，十几个学生围着一张桌子，吵得面红耳赤。穿青衫的学生站在左边，手里攥着报纸：“和解是为了太平！河北刚平定，流民还没安置好，要是再搞清算，万一激起叛乱，咱们又要打仗，百姓又要受苦，这值得吗？”

　　右边穿白衫的学生立刻反驳：“可律法的威严不能丢！刺客本是死罪，如今说放就放，以后有人学样，再搞暗杀，官府还怎么管？百姓还怎么信律法？我们要的是‘有理有据的和解’，不是‘无底线的纵容’！”

　　“你这是钻牛角尖！”青衫学生急了，“报纸上都说了，律法管的是‘未来’，不是‘过去’！那些刺客现在愿意守规矩，为啥不给他们机会？难道非要杀了他们，让他们的家人记恨，再找机会报复，这才叫‘有威严’？”

　　旁边一个老教授捋着胡须，没说话，只笑着点头——他要的就是这种“敢争论、敢质疑”的氛围，而不是所有人都盲从。

　　城外的农田里，几个农民放下手里的锄头，蹲在田埂上争论。老农慢悠悠地说：“我活了六十岁，见了三回打仗，每回打完都清算，可清算完了，还不是接着打？倒不如听右将军的，放了人，好好种地，明年多收点粮，比啥都强。”

　　旁边的年轻小伙却皱着眉：“可我还是怕！我表哥去年在前线打仗，被曹操的兵砍伤了腿，现在还拄着拐杖。那些砍伤他的兵要是被放了，万一再来找事咋办？”

　　“你表哥不也砍伤过人家的兵？”老农瞥了他一眼，“真要算，你表哥也得被清算。做人啊，别总盯着别人的错，多想想自己的日子——要是和解了，不用再征兵，你表哥也能安心在家养腿，这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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