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归墟终将入

　　感应符箓骤然碎裂，如同惊雷炸响在刚刚平复的识海之中！李清遇险！

　　牧云眼中刚刚突破的欣喜瞬间被冰冷的锐利所取代。他甚至来不及仔细体会筑基中期的磅礴力量，也顾不上巩固境界，身形猛地站起，周身气息却因这突如其来的剧变而微微波动，新生的真元在经脉中奔腾咆哮，亟待一场宣泄！

　　乱磁礁距离暗流岛不下数日路程，寻常赶去定然来不及。但此刻，他刚刚历经天劫洗礼，身心与天地法则有过短暂的交融，对空间的感知正处于一个极其敏锐的巅峰状态。而此地混乱的磁力与灵气，虽是天劫的帮凶，却也扭曲了常理，或许……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瞬间划过脑海！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扫视着这片尚未完全平息的、依旧充斥着混乱能量风暴的海域。玉简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推演，计算着此地混乱能量流的轨迹、薄弱点、以及……那一丝几乎不可察的、通往暗流岛方向的、被扭曲拉伸的空间褶皱！

　　找到了！

　　在玉简的辅助下，他精准地捕捉到了一处极不稳定的能量节点！那里，混乱的磁暴与残余的劫雷能量相互冲撞，撕开了一道细微的、转瞬即逝的空间裂隙！

　　就是现在！

　　牧云眼中闪过决绝之色，猛地一咬舌尖，逼出一口精血喷在北斗剑上！剑身嗡鸣，清光大盛！他将所有新生的、尚未完全驯服的筑基中期真元，毫无保留地注入剑中，同时引动了识海中那枚清心莲符的最后本源，护住心神！

　　“开！”

　　他发出一声裂帛般的嘶吼，北斗剑化作一道璀璨无比的混沌剑罡，并非斩向敌人，而是狠狠斩向那处极不稳定的能量节点！

　　轰咔——！

　　一声远超之前天劫的、令人灵魂战栗的巨响爆开！

　　那处节点被这凝聚了牧云全部力量、又恰好引动了此地混乱法则的一剑，猛地撕裂开来，形成一个丈许大小的、扭曲不定的、闪烁着无数危险电光的临时空间通道！通道另一端，景象光怪陆离，隐约可见翻滚的迷雾和熟悉的礁石轮廓——正是暗流岛外围的景象！

　　但这通道极不稳定，边缘处空间碎片如同玻璃般不断剥落湮灭，恐怖的吸力和空间乱流从中溢出，足以将任何筑基修士撕成碎片！

　　牧云毫不犹豫，在通道形成的刹那，便化作一道流光，悍然冲入了那死亡通道之中！

　　嗡！

　　天旋地转！仿佛整个身体被投入了高速旋转的研磨机，每一寸肌肤、每一缕神魂都承受着难以想象的撕扯与挤压！清心莲符的光芒剧烈闪烁，瞬间黯淡！新生的强悍肉身也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瞬间布满了细密的血痕！

　　若非他刚刚经历天劫淬炼，肉身、真元、神魂都处于最活跃坚韧的状态，若非清心莲符护住核心，若非玉简拼命计算稳定着身形，仅仅这一下，就足以让他形神俱灭！

　　这根本不是在穿越空间，而是在刀尖上跳舞，与死亡赛跑！

　　短短一息之间，却仿佛过了千年。

　　当牧云浑身浴血、如同一个破布娃娃般从通道另一端狠狠砸出，摔在一片熟悉的礁石滩上时，身后那扭曲的通道发出一声哀鸣，骤然坍缩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噗！”牧云趴在地上，猛地喷出一大口夹杂着内脏碎块的淤血，眼前阵阵发黑，全身骨头仿佛散架了一般，新突破的境界都变得不稳起来。

　　这强行开辟临时空间通道的代价，远超他的想象！

　　但他根本顾不上检查伤势，强大的神识如同风暴般瞬间扫向暗流岛据点方向！

　　果然！

　　只见据点所在的那片峭壁之外，此刻已被密密麻麻的修士围得水泄不通！人数足有数十人之多！

　　其中大部分人身穿仙盟巡防司的服饰，为首的正是那名有过一面之缘、面色冷峻的司徒弘执事！他负手立于半空，筑基后期的强大威压毫不掩饰，脸色阴沉地看着下方。

　　而另一拨人，则仅有五六人，却个个气息阴冷诡异，身穿幽冥海的黑色法袍，为首的是一个面容干瘦、眼窝深陷、手持一杆白骨幡的老者，其气息赫然也达到了筑基后期！他们并未与仙盟站在一起，反而隐隐形成对峙，但目标显然都是下方的李家据点！

　　据点入口的幻阵早已被暴力破开，露出黝黑的洞口。激烈的打斗声和法术轰鸣正从洞内不断传出，显然李清等人正在凭借洞内地形拼死抵抗！

　　“李家余孽！还不束手就擒！交出仙盟重宝，或可留你全尸！”司徒弘的声音冰冷，透过法术传遍四方。

　　“桀桀桀……司徒执事，何必与这些将死之人废话？速速攻破，各取所需便是！”那幽冥海的老者发出夜枭般的怪笑，手中白骨幡一挥，一道道惨绿的鬼火如同毒蛇般射向洞口，却被一层突然亮起的、水波流转的光罩挡下，发出滋滋的腐蚀声。那是李家压箱底的防御阵法，显然也支撑不了多久。

　　“哼！”司徒弘冷哼一声，并未阻止，显然默许了幽冥海的攻击。仙盟与幽冥海明明势同水火，此刻却为了李家（或者说为了李家的东西）形成了某种诡异的默契！

　　牧云瞬间明白了局势！仙盟和幽冥海竟然同时找上了门，而且似乎达成了暂时的“合作”？或者说，都在争抢时间，想要先一步拿下李清等人！

　　不能再等了！

　　牧云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剧痛，猛地吞下大把疗伤丹药，混沌真元强行运转，暂时稳住伤势。他眼中寒光凛冽，新突破的筑基中期修为虽然不稳，但那磅礴的力量和历经天劫后的强大神识，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底气。

　　匿踪术全力运转，他身形如同鬼魅，借助礁石阴影，悄无声息地向着战场中心潜去。

　　洞口的战斗已进入白热化。李家凭借地利和最后一道防御阵法苦苦支撑，但显然已是强弩之末。李垚李磊兄弟浑身是血，依旧死战不退。忠伯嘴角溢血，操控着一面龟甲盾牌，死死护在李清身前。李清面色苍白，却眼神决绝，手中握着一枚蓝光莹莹的玉佩（水官佩），似乎正在试图激发某种秘术。

　　“冥顽不灵！”那幽冥海的老者似乎不耐烦了，白骨幡猛地顿地，口中念念有词，幡面上那狰狞的鬼首图案仿佛活了过来，发出凄厉的咆哮，一道凝练无比、由无数怨魂压缩而成的黑色光柱，狠狠轰向那水波光罩！

　　与此同时，司徒弘也目光一寒，并指如剑，一道凌厉无匹的青色剑罡蓄势待发，显然打算在光罩破裂的瞬间抢先出手擒拿李清！

　　内外夹击，危在旦夕！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衍剑一式·星涡！”

　　一声冰冷的、仿佛带着无尽虚空寒意的低喝，骤然从仙盟与幽冥海两方人马的侧后方响起！

　　下一刻，一道灰蒙蒙的、却仿佛蕴含着无数细微星辰光点的诡异剑罡，如同凭空出现，并非直接攻击任何人，而是猛地斩在了仙盟与幽冥海两拨人马中间的空地上！

　　轰！

　　剑罡炸开，并未产生多么恐怖的破坏力，却骤然形成了一个急速旋转的、扭曲的灰色漩涡！这漩涡散发出强大的吸力与混乱之力，不仅瞬间搅乱了幽冥海老者的怨魂光柱和司徒弘的剑罡，更是将双方最前方的几名修士猛地拉扯得东倒西歪，阵型大乱！

　　更诡异的是，那漩涡似乎能干扰神识，扭曲感知，让双方修士瞬间产生了误判，以为遭到了对方的偷袭！

　　“谁？！”

　　“幽冥海的杂碎，你们敢偷袭！”

　　“放屁！是你们仙盟想黑吃黑！”

　　混乱瞬间爆发！本就互相提防、毫无信任可言的两方人马，在这突如其来的干扰和误判下，几乎下意识地就向对方发出了攻击！

　　数道法术和法器顿时撞在一起，爆发出剧烈的轰鸣！

　　“住手！蠢货！有人搅局！”司徒弘又惊又怒，厉声大喝，却一时难以控制住混乱的场面。

　　那幽冥海老者也是又惊又怒，浑浊的老眼猛地扫向剑罡发出的方向，却只看到一道模糊的身影一闪而逝，没入了礁石阴影之中。

　　趁此良机！

　　洞内，李清等人虽然也震惊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但求生本能让他们立刻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

　　“走！”忠伯嘶哑大吼，猛地喷出一口精血在龟甲盾上，盾牌光芒大放，暂时撑开一片安全区域。

　　李清毫不犹豫，手中水官佩蓝光大盛，猛地按在洞壁某处！那里竟然还有一个极其隐秘的、连奎叔都不知道的逃生阵法！显然这是李家最后的保命手段！

　　嗡！

　　一道微弱的空间波动闪过，李清、忠伯以及李垚李磊的身影瞬间模糊，消失在了洞中！

　　“不好！他们要逃！”司徒弘神识最强，最先察觉到不对，也顾不上混乱的场面，青色剑罡猛地斩向那处洞壁，却只斩下些许碎石，阵法已然失效。

　　“废物！”那幽冥海老者也是暴怒，白骨幡一挥，震开几名扑来的仙盟修士（混战中），神识疯狂扫视，很快锁定了不远处海面上突然出现的一丝微弱空间涟漪！

　　“在那边！追！”

　　两大筑基后期高手顿时顾不得互相算计，化作两道遁光，疾追而去！他们的手下也纷纷反应过来，停止内斗，骂骂咧咧地紧跟其后。

　　混乱的礁石滩上，瞬间只剩下一些低阶修士和狼藉的战场。

　　这时，牧云的身影才从一堆乱石后缓缓浮现，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冰冷如刀。他看了一眼李清等人逃离的方向，又看了看追去的两道强大遁光，没有任何犹豫，身形再次融入阴影，如同最老练的猎手，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他的速度极快，且匿踪术高超，远远吊在后面，竟未被发现。

　　一场突如其来的追杀与反追杀，在这片海域迅速展开。

　　李清四人显然伤势不轻，遁速并不快，全靠那逃生阵法拉开了一段距离。但司徒弘和幽冥海老者的速度极快，正在迅速逼近。

　　眼看就要被追上，李清猛地一咬牙，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对忠伯道：“忠伯，去‘风暴角’！”

　　忠伯脸色剧变：“小姐！那里是通往归墟的死地啊！”

　　“没有选择了！唯有借那里混乱的天象，才有一线生机！”李清语气决绝，操控着遁光，猛地转向，朝着一个更加危险的方向疾驰而去。

　　后方追赶的司徒弘和幽冥海老者见状，也是眉头紧皱，显然对“风暴角”极为忌惮，但眼看目标在前，岂能放弃？稍微迟疑后，还是咬牙追了上去。

　　越是前行，海况越发恶劣。天空彻底被铅灰色的乌云笼罩，雷霆如同巨蟒般在云层中窜动，暴风卷起山峦般的巨浪，海水变得漆黑如墨，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这里的空间更加不稳定，甚至能看到细小的黑色裂缝一闪而逝。

　　这里已经是星墟与归墟的交界地带，生灵禁区！

　　李清等人的遁光在风暴中摇摇欲坠，速度大减。

　　司徒弘和幽冥海老者终于追近，两人几乎同时出手，一道青色巨掌和一只黑色鬼爪，撕裂风暴，狠狠抓向李清四人！

　　眼看就要得手——

　　异变再生！

　　下方漆黑的海面，猛地炸开一个巨大的漩涡！一条庞大到无法想象的、布满青黑色鳞片的恐怖触手，如同来自深渊的魔龙，携带着令人窒息的妖气与蛮荒死寂的气息，猛地探出海面，轻而易举地拍碎了那只青色巨掌和黑色鬼爪，然后余势不减，朝着半空中的所有“蝼蚁”横扫而来！

　　这触手散发出的威压，远超之前的迷雾海妖王，赫然达到了金丹后期甚至巅峰的层次！

　　“不好！是镇守归墟边界的上古遗种！”司徒弘和那幽冥海老者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顾得上抓人，拼命向后遁逃！

　　那恐怖触手一扫之下，几名逃得慢的仙盟和幽冥海修士瞬间化为血雾，连惨叫都未能发出！

　　李清四人也被那恐怖的劲风扫中，惊叫着如同流星般向着风暴深处坠落，瞬间消失在滔天巨浪和混乱能量之中，生死不知。

　　牧云在远处看得心惊肉跳，那恐怖触手的威压让他几乎窒息！他强行稳住身形，躲在一处巨大的浪涛之后，死死盯着李清四人坠落的方向，神识全力延伸，却只感受到一片更加狂暴混乱的能量乱流，根本无法探查。

　　司徒弘和幽冥海老者侥幸逃得一命，狼狈不堪地汇聚在一处，看着那缓缓沉入海中的恐怖触手和已经完全失去踪迹的目标，脸色难看至极。

　　“妈的！功亏一篑！”幽冥海老者不甘地咒骂。

　　司徒弘面色阴沉，目光闪烁地看向风暴深处，又瞥了一眼幽冥海老者，忽然冷声道：“鬼厉长老，看来你幽冥海对此物，也是志在必得？”

　　那被称为鬼厉的老者嘿嘿一笑，意味深长地看着司徒弘：“司徒执事何必明知故问？若非那东西牵扯重大，你我两家又岂会‘默契’至此？只是没想到，李家那几个小辈如此决绝，竟敢逃往归墟深处……罢了，此事需从长计议。”他似乎不愿多言，化作一道黑烟，带着残余手下迅速离去。

　　司徒弘站在原地，脸色变幻不定，最终也冷哼一声，带着仙盟之人退走。

　　风暴依旧肆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许久之后，牧云才从藏身之处缓缓现身，望着李清等人消失的那片死亡海域，目光无比复杂。

　　坠落归墟边界，面对那等恐怖遗种和天威，生机渺茫。

　　但他隐隐觉得，李清最后那决绝的眼神，似乎并非完全是绝望。风暴角……水官佩……归墟……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疯狂滋生。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筑基中期的力量在体内奔腾，玉简在识海中沉浮，对那丝古老波动的感应愈发清晰。

　　风险巨大，十死无生。

　　但机遇，或许也同样巨大。

　　他再次抬头，望向那片连金丹真人都要退避三舍的终极险地，眼中闪过前所未有的坚定与锐芒。

　　海外风波，终究要归于那片吞噬一切的深渊。

　　他的征程，也必将踏入那片无人敢涉足的禁区。

　　身形一动，他毅然决然地向着风暴角方向，踏浪而去。

　　归墟，终将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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