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奶茶

　　林夏是“玉脂巷”的常客。

　　这家开在老城区巷尾的奶茶店，半年前横空出世，迅速成了全城年轻人的打卡圣地。每天下午三点，店外的队伍能排到巷口的老槐树，奶茶杯上印着的“珠圆玉润，一口回甘”成了社交平台的高频文案。林夏爱喝他们家的招牌“珠玉芒芒”，底层铺着一层晶莹剔透的白色圆子，入口弹牙，带着奇异的清甜，配上鲜芒果泥和奶盖，滋味堪称一绝。

　　她是做美食编辑的，为了写一篇“网红奶茶深度测评”，托了朋友的关系，才争取到跟拍后厨的机会。约定的时间是周日上午十点，奶茶店还没正式营业，巷子里静悄悄的，只有老槐树的叶子被风刮得沙沙响。

　　店主是个叫阿玉的女人，三十岁左右，皮肤白得近乎透明，说话轻声细语，总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水味，像是某种花朵混合着草木的气息。“林小姐，跟我来吧，后厨有点乱，别介意。”阿玉笑着推开后门，一股湿热的甜香扑面而来，比店里浓郁数倍，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腥气。

　　林夏皱了皱眉，只当是新鲜水果和奶品混合的味道。后厨不大，收拾得很干净，操作台上摆着切好的芒果、草莓，还有几桶打好的奶盖。最显眼的是墙角的一个不锈钢大桶，盖着厚重的盖子，甜香就是从那里飘出来的。

　　“这就是我们的秘密武器——玉珠。”阿玉指了指大桶，语气带着几分骄傲，“很多人模仿我们，都做不出这个口感，这是独家配方。”

　　林夏好奇地凑近，想看看里面的“玉珠”是怎么制作的。阿玉却轻轻拦住她：“还没到制作时间呢，现在看了就没惊喜了。”她转身从货架上拿下一袋密封好的白色圆子，“你看，这是做好的成品，晶莹剔透的，像不像珍珠？”

　　确实像。那些圆子比普通珍珠大一圈，表面光滑，透着淡淡的光泽，放在阳光下看，还能隐约看到里面有细微的纹路。林夏拿起一颗放在鼻尖闻了闻，只有纯粹的清甜，刚才那丝腥气似乎消失了。

　　“能看看制作过程吗？”林夏拿出相机，“读者肯定很想知道，这神奇的玉珠到底是用什么做的。”

　　阿玉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自然：“制作过程有点繁琐，而且涉及商业机密，只能让你看一部分。”她打开大桶的盖子，林夏探头一看，里面是乳白色的液体，浓稠得像米汤，甜香瞬间灌满鼻腔，那丝腥气又冒了出来，而且比刚才更明显了。

　　“这里面是熬制好的基底液，”阿玉拿起一个长柄勺，搅拌了一下液体，“玉珠是用特殊的淀粉混合基底液做的，还要经过三次蒸煮，才能有这么弹牙的口感。”

　　林夏点点头，举着相机拍了几张照片。她注意到，大桶旁边还有一个不起眼的小柜子，锁着一把铜锁，柜子缝隙里也飘出淡淡的腥气，和基底液的味道不太一样，更像是……血的味道？

　　“那个柜子里是什么？”林夏指了指小柜子。

　　阿玉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拿起旁边的芒果盒：“没什么，就是一些调料。我们该去前店看看了，店员们快到了。”她的语气有些急促，似乎不想多谈。

　　林夏心里起了疑，但也不好再追问。跟拍了一上午，她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阿玉从来不让店员碰那个大桶和小柜子，所有和“玉珠”相关的操作，都是她亲自完成的。而且，她每天都会在打烊后独自留在后厨，直到深夜才离开。

　　为了查清真相，林夏决定晚上再来一趟。她趁着下午队伍人多，悄悄躲进了后厨旁边的储物间。储物间很小，堆满了纸箱，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奶茶原料的混合味。她从纸箱的缝隙里往外看，能清楚地看到后厨的动静。

　　晚上十点，打烊的铃声响起，店员们陆续离开，阿玉锁上了前门，又回到了后厨。她先是点燃了一支香，插在灶台旁的一个小小的陶瓷炉里，香的味道很特别，不是普通的檀香或沉香，而是带着一股诡异的甜腻，和“玉珠”的味道有些相似。

　　接着，阿玉走到小柜子前，掏出钥匙打开了锁。她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黑色的陶罐，罐子不大，上面刻着一些奇怪的花纹。她打开陶罐，用手指蘸了一点里面的暗红色膏体，均匀地涂抹在大桶的内壁上。

　　林夏的心跳开始加速，她隐约觉得不对劲。阿玉做完这一切，又从柜子里拿出一个不锈钢盆，盆里装着一些白色的粉末，她把粉末倒进大桶的基底液里，搅拌均匀后，盖上了盖子。

　　然后，阿玉坐在灶台旁的椅子上，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布包，打开布包，里面是一些黑色的颗粒，像是某种种子。她把种子撒在香灰里，嘴里念念有词，声音很低，听不清在说什么。

　　林夏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阿玉站起身，打开了大桶的盖子。让林夏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了：原本浓稠的基底液里，竟然冒出了无数细小的白色气泡，气泡破裂后，一颗颗白色的圆子慢慢浮了上来，正是“玉珠”！

　　这些圆子像是有生命一样，在液体里轻轻蠕动，表面的光泽越来越亮。阿玉用勺子把“玉珠”捞出来，放进旁边的密封袋里，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林夏捂住嘴，强忍着想要尖叫的冲动。她终于明白那丝腥气是什么了，是从那个黑色陶罐里散出来的！而且，那些“玉珠”的制作过程，根本不是阿玉说的淀粉混合基底液，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她不敢再看下去，趁着阿玉转身的间隙，悄悄从储物间溜了出来，一路狂奔出玉脂巷。回到家，她浑身发抖，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刚才看到的一幕。

　　接下来的几天，林夏一直心神不宁。她想把这件事曝光，但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而且“玉脂巷”的人气正旺，没人会相信她的话。她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或者是出现了幻觉。

　　直到周三下午，她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之前认识的一位老中医打来的。老中医说，他最近接诊了几个年轻人，症状都一样：失眠、头晕、记忆力下降，而且都有一个共同点——经常喝“玉脂巷”的奶茶。

　　“林丫头，你有没有觉得那家奶茶有点不对劲？”老中医的声音很严肃，“我给那些孩子把脉，发现他们的气血很虚，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一样。而且，他们身上都带着一股奇怪的气味，和一种罕见的植物有关。”

　　林夏心里一沉，连忙把自己在奶茶店看到的一切告诉了老中医。老中医听完，沉默了很久：“那个黑色陶罐里的膏体，还有那些种子，可能是‘养珠草’的提取物。”

　　“养珠草？”林夏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

　　“那是一种生长在阴暗潮湿地方的植物，性子很邪门。”老中医解释道，“它的种子需要用活物的气血滋养才能发芽，而用它的汁液制作出来的东西，会带有一种特殊的甜香，能让人上瘾，同时慢慢吸食人的气血。那些‘玉珠’，恐怕就是养珠草的幼苗变异而来的。”

　　林夏的后背瞬间起了一层冷汗。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玉脂巷”的奶茶会让人欲罢不能，为什么阿玉的皮肤会那么白，为什么那些店员看起来总是无精打采的——他们都是养珠草的“养料”！

　　为了证实老中医的话，林夏决定再次潜入奶茶店的后厨，拿到证据。她买了一个微型录音笔和一个针孔摄像头，藏在衣服里，趁着周五下午人多的时候，又一次躲进了储物间。

　　晚上十点，阿玉像往常一样回到后厨。她点燃了那支诡异的香，打开小柜子，拿出黑色陶罐。这一次，林夏清楚地看到，陶罐里的暗红色膏体，竟然在慢慢蠕动，像是有生命一样。

　　阿玉把膏体涂抹在大桶内壁上，又撒了一些黑色种子。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她接起电话，语气带着几分不耐烦：“知道了，我会尽快的。那些人的气血还不够，等养珠草成熟了，自然能救你儿子。”

　　林夏的心猛地一沉。原来，阿玉这么做，是为了救她的儿子。可她为了自己的儿子，竟然伤害这么多无辜的人！

　　阿玉挂了电话，继续搅拌着大桶里的基底液。突然，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过头，看向储物间的方向。“谁在那里？”

　　林夏吓得大气不敢出，紧紧捂住嘴。阿玉一步步走向储物间，脚步声越来越近。就在她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敲门声，紧接着是警察的声音：“开门！我们是警察！”

　　阿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慌慌张张地想要把黑色陶罐藏起来，可已经来不及了。警察破门而入，迅速控制住了她。

　　林夏从储物间里走出来，拿出了录音笔和针孔摄像头，递给了带队的警察。“警察同志，这是证据。”

　　原来，林夏在给老中医打完电话后，就报了警。警察经过几天的调查，终于证实了她的说法，今天晚上是特意来抓捕阿玉的。

　　警察在小柜子里找到了黑色陶罐和剩下的黑色种子，经过化验，证实了老中医的猜测：那些种子确实是养珠草的种子，而暗红色膏体，是养珠草的汁液混合了动物的血液制成的。大桶里的基底液，里面含有大量能让人上瘾的成分，长期饮用，会导致气血亏虚，免疫力下降，严重的甚至会危及生命。

　　阿玉被带走的时候，眼神空洞，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只是想救我的儿子……我没有办法……”

　　后来林夏才知道，阿玉的儿子得了一种罕见的血液病，需要一种特殊的药材才能治疗。她偶然间得到了养珠草的种子和培育方法，得知用养珠草制作的“玉珠”能吸食人的气血，再把这些气血转移到她儿子身上，就能救他的命。为了救儿子，她不惜铤而走险，开了这家奶茶店，用无辜的顾客做“养料”。

　　“玉脂巷”奶茶店被查封了，相关部门在全城范围内开展了排查，销毁了所有剩余的“玉珠”和养珠草种子。那些经常喝“玉珠”奶茶的年轻人，在老中医的调理下，慢慢恢复了健康。

　　这件事过后，林夏再也不敢喝外面的网红奶茶了。她把自己的经历写成了一篇报道，提醒大家不要盲目追求网红产品，一定要注意食品安全。

　　而那条玉脂巷，再也没有了当初的热闹。巷口的老槐树下，偶尔会有行人驻足，谈论着曾经红极一时的奶茶店和那段令人毛骨悚然的往事。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诉说着一个关于贪婪与救赎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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