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夜跑

　　午夜十一点，城市彻底沉入死寂，只有城郊的梧桐小径还亮着几盏苟延残喘的路灯。灯泡蒙着厚厚的尘垢，光线被切割成细碎的光斑，落在铺满落叶的石板路上，像撒了一地凝固的血。我拉紧运动外套的拉链，指尖触到布料下凸起的伤疤——那是三个月前，我在这里夜跑时被不明物体划伤的痕迹，今晚回来，是想彻底摆脱那段阴影，却没料到，这不过是踏入深渊的开始。

　　耳机里的摇滚旋律突然卡顿，随后变成一阵尖锐的电流声，像无数根细针钻进耳朵。我猛地摘下耳机，刚想咒骂劣质的蓝牙连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那声音很怪，不像是运动鞋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反倒像光着脚在潮湿的泥地里拖拽，带着黏腻的“噗嗤”声，不紧不慢地跟在我身后三米远的地方。

　　“谁？”我回头的瞬间，脚步声戛然而止。小径上空无一人，只有风吹过梧桐叶的呜咽声，像是有人在暗处低泣。路灯的光线忽明忽暗，树影在地上扭曲蠕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阴影里爬出来。我攥紧拳头，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跑，可那黏腻的脚步声，又一次跟了上来，这次更近了，仿佛就在我耳边呼吸。

　　我开始疯狂加速，脚下的石板路被踩得咚咚作响。跑过那棵老槐树时，我眼角的余光瞥见树后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那是个女人的轮廓，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碎花连衣裙，长发垂到腰际，一动不动地盯着我。我吓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等我稳住身形再回头时，树后空空如也，只有几片落叶缓缓飘落，地上却多了一枚锈迹斑斑的铜质发夹，款式陈旧，上面还缠着几根干枯的发丝。

　　“别自己吓自己。”我喘着粗气安慰自己，可手心的冷汗却越来越多。三个月前，就是在这棵老槐树下，我感觉到有人在背后推了我一把，紧接着后背就传来一阵剧痛，回头只看到一道黑影闪过。当时警方调查无果，只说是野狗袭击，可那伤口整齐得像被刀划开，根本不是野狗能造成的。更诡异的是，当时我在现场捡到过一枚一模一样的铜发夹，后来不知为何丢失了。

　　突然，一股浓烈的腐臭味钻进鼻腔，像是腐烂的尸体混合着潮湿的泥土味。我下意识地捂住鼻子，脚下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重重地摔在地上。手掌按在冰冷的石板上，摸到一团黏腻的液体，我低头一看，顿时浑身冰凉——那是一滩暗红色的血，还带着微弱的温度，旁边散落着一缕乌黑的长发，发丝上还沾着细碎的皮肉。而长发旁，竟整齐排列着十几只断手，有的指甲上还留着熟悉的运动手环痕迹，有的手腕处戴着和我同款的电子表，显然都是之前失踪的夜跑者的肢体。我瞬间想起新闻里的报道，那些失踪者最后出现的地点，全都是这条梧桐小径。

　　身后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这次不再掩饰，带着急促的喘息声，一步步向我逼近。我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转身就往小径深处跑。跑了没几步，就看到前方的路灯下站着一个女人，正是刚才在槐树下看到的那个身影。她缓缓抬起头，长发从脸前分开，露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她的眼睛是两个漆黑的空洞，没有眼白，也没有瞳孔，嘴角却咧开一个夸张的弧度，像是被人用刀硬生生划开的，鲜血顺着下巴滴落在碎花连衣裙上，晕开一朵朵暗红色的花。而她的左手，正死死攥着一把生锈的剪刀，剪刀刃上还嵌着碎肉和发丝，刀柄处刻着一个模糊的“兰”字。

　　“救救我……”她开口了，声音嘶哑得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每说一个字，就有细碎的肉块从她嘴角掉落。我盯着那把剪刀，浑身的血液几乎凝固——三个月前划伤我的伤口，边缘的痕迹和这把剪刀的刃口完全吻合！而那个“兰”字，让我猛地想起一则旧闻：五年前，一个名叫李兰的女人在这条小径上被杀害，凶手至今逍遥法外，她的尸体直到半个月后才被发现，双手不翼而飞，身边只留下一枚铜质发夹。

　　我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往回跑，可身后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那股腐臭味也越来越浓烈，几乎要将我窒息。跑过一片低洼地时，我脚下一滑，掉进了一个浅浅的土坑里。土坑里堆满了腐烂的落叶和树枝，我挣扎着想爬出去，却摸到了一个冰凉坚硬的东西。借着微弱的月光，我看清那是一只人的手，手指扭曲地蜷缩着，指甲缝里还嵌着泥土和暗红色的血迹，而手腕上，赫然戴着一枚和我丢失的那枚一模一样的铜发夹。

　　“你看到我的手了吗？”女人的声音突然在我头顶响起。我僵硬地抬起头，看到她正站在土坑边，空洞的眼窝死死地盯着我，嘴角的伤口还在不断流着血。她缓缓弯下腰，腐烂的手指向我伸来，指尖触到我的脸颊时，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像是摸到了冰块。“他们都藏着我的手……我要找回来，找回来才能安息……”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却更显诡异。

　　“啊！”我猛地推开她，连滚带爬地爬出了土坑。身后传来女人凄厉的惨叫声，那声音尖锐得像是能穿透耳膜，紧接着，我听到了骨骼断裂的声音，“咔嚓，咔嚓”，像是有人在硬生生折断树枝。我不敢回头，只顾着往前跑，树枝刮过我的脸颊和手臂，留下一道道火辣辣的伤口，可我却感觉不到疼痛，只有深入骨髓的恐惧。

　　不知跑了多久，我终于看到了小径入口的路灯，那盏灯的光线比其他的要亮一些，像是黑暗中的救命稻草。我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冲过去，却发现那盏灯的下面，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是三个月前在这里失踪的夜跑者，我曾经在新闻上见过她的照片。她的身上穿着和我同款的运动外套，后背有一道狰狞的伤口，和我身上的伤疤一模一样。而她的手里，正拿着李兰的那只断手，手腕上的铜发夹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你终于来了。”她缓缓转过身，脸上带着和李兰一样夸张的笑容，眼睛也是两个漆黑的空洞。她的另一只手拿着那把生锈的剪刀，正是李兰之前攥在手里的那把，剪刀上的碎肉似乎又多了几分。“我们都被她选中了，她需要用我们的手，拼凑出完整的自己。你逃不掉的，从你捡到那枚发夹开始，就已经是她的目标了。”

　　我吓得浑身僵硬，动弹不得。这时，我感觉到身后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回头一看，正是李兰。她的手里拿着一堆断手，其中就有我刚才在土坑里摸到的那只。“这是你的吗？”她把那只手递到我面前，腐臭味熏得我几乎要呕吐。“不……不是……”我颤抖着摇头，却看到她空洞的眼窝里流出黑色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

　　我突然意识到，三个月前划伤我的，根本不是野狗，而是这把生锈的剪刀。李兰杀了那些失踪的夜跑者，就是为了收集她们的手，想要拼凑出自己丢失的双手。而我，因为捡到过她的发夹，早就成了她的猎物。我想跑，可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穿运动外套的女人举起剪刀，向我刺来。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一阵熟悉的手机铃声，是我设置的闹钟。我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家里的床上，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暖洋洋的。我松了一口气，原来只是一场噩梦。可当我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时，却发现上面沾满了暗红色的血迹，旁边还放着一枚锈迹斑斑的铜发夹，正是我当年捡到又丢失的那枚。

　　窗外传来一阵熟悉的黏腻脚步声，紧接着，有人敲响了我的房门。“你在家吗？”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正是李兰。我吓得浑身冰凉，死死地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透过猫眼，我看到她正站在门外，空洞的眼窝死死地盯着我，嘴角挂着那丝诡异的笑容。而她的身后，还站着十几个模糊的身影，都是穿着运动服的年轻人，她们的手里都拿着一只断手，眼睛也都是漆黑的空洞。

　　“找到你了。”她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带着一股浓烈的腐臭味。那把刻着“兰”字的生锈剪刀，正从门缝里缓缓伸进来，寒光闪烁。

　　我知道，这场噩梦，永远不会结束了。那些在梧桐小径上失踪的夜跑者，终于找到了新的伙伴。而我的惨叫声，最终会和她们的一样，被淹没在寂静的黑夜里，成为小径上永恒的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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