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猴儿酒

　　肖砚第三次校准罗盘时，指尖的冷汗已经浸透了地图边缘。北纬30度线附近的神农架深处，雾气像凝固的墨汁，将参天古木的轮廓晕染成狰狞的剪影，连正午的阳光都穿不透半分。作为地质勘探队的队长，他带队深入这片无人区，本是为了勘测一处潜在的稀土矿脉，可三天前向导老苗的失踪，让这场科考彻底变成了一场惊悚的搜寻。

　　“肖队，水快喝完了。”队员赵凯举着空瘪的水壶，声音里带着难掩的焦躁。他身后的两个年轻队员，林薇和陈默，脸色也苍白得吓人。自从老苗失踪后，他们的卫星电话就失去了信号，指南针频繁失灵，随身携带的压缩饼干也所剩无几，更诡异的是，夜里总能听到树林深处传来断断续续的猴啼，尖锐得像是女人的哭嚎。

　　肖砚皱了皱眉，将地图叠好塞进背包：“再往前走三公里，老苗说过前面有处山泉。无论如何，我们得先找到水源。”他的目光扫过队员们疲惫的脸庞，强压下心底的不安。老苗是土生土长的神农架人，熟悉这里的每一寸山川草木，可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只在失踪的地方留下了一只沾着暗红色液体的登山靴，那液体黏稠腥臭，不像是血，反倒像是某种发酵的汁液。

　　沿着湿滑的山径前行，雾气越来越浓，空气中渐渐弥漫开一股奇异的香气。那香气混杂着野果的甜、草木的清，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酒气，醇厚绵长，让人不自觉地放松警惕。林薇吸了吸鼻子，眼神有些迷离：“这味道……好香啊，像是某种果酒。”

　　“别乱闻！”肖砚厉声喝止，“神农架里怪事多，不明的气味可能有毒。”话虽如此，他自己也忍不住被那香气吸引。这味道太过诱人，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牵引着他们向树林深处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的雾气突然散开，出现了一片开阔的谷地。谷地中央有一汪清澈的山泉，泉水旁的岩石上，摆放着十几个天然形成的大竹筒，竹筒口用新鲜的芭蕉叶密封着，那股诱人的香气，正是从竹筒里散发出来的。

　　“是猴儿酒！”陈默眼睛一亮，快步走上前，“我爷爷说过，神农架的猴子会把野果塞进竹筒里发酵，酿成天然的猴儿酒，是稀世珍品！”他伸手就要去揭开芭蕉叶，却被肖砚一把拉住。

　　“等等！”肖砚的目光落在竹筒旁的地面上，那里散落着几撮棕色的猴毛，还有一个熟悉的东西——那是老苗的登山杖，杖头已经断裂，上面同样沾着那种暗红色的发酵汁液。

　　“老苗来过这里！”赵凯惊呼出声，语气中带着一丝兴奋，“他会不会是喝了猴儿酒，醉倒在附近了？”

　　肖砚没有说话，只是蹲下身，仔细检查着地面。除了猴毛和登山杖，他还发现了一些奇怪的脚印。那脚印比普通的猴子脚印大得多，足有成人的拳头大小，脚趾粗壮，爪痕清晰，不像是已知的任何灵长类动物留下的。更让他心惊的是，脚印的方向，是朝着谷地深处的一片密林中去的。

　　“这不是普通的猴儿酒。”肖砚站起身，脸色凝重，“老苗经验丰富，不会轻易触碰不明的东西。而且你看这些竹筒，摆放得整整齐齐，不像是猴子能做到的。”他指着竹筒旁的岩石，上面有一些模糊的刻痕，像是某种原始的图腾，线条扭曲缠绕，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就在这时，林薇突然发出一声低呼。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她正盯着山泉的水面，脸色惨白。“水里……水里有东西！”

　　肖砚立刻走过去，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清澈的泉水下，隐约漂浮着一些黑色的物体，像是头发。他找来一根树枝，小心翼翼地将那些物体挑上岸，发现竟然是一撮撮缠绕在一起的毛发，有棕色的猴毛，也有黑色的人发，其中一撮人发上，还系着一个小小的银质吊坠——那是老苗的东西，肖砚见过好几次。

　　“老苗他……”赵凯的声音颤抖着，说不下去了。

　　肖砚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拿起一撮毛发，凑近鼻尖闻了闻，除了那股奇异的酒气，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腐臭。他突然想起了老苗失踪前说过的话：“这片林子邪门得很，传说深处住着‘猴神’，专门抢人的魂魄酿酒……”当时他只当是老苗吓唬人的迷信说法，可现在看来，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肖砚当机立断，“这里不安全。”

　　可就在这时，谷地深处的密林中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猴啼，声音越来越近，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疯狂。紧接着，一群猴子从树林里冲了出来，密密麻麻地围在了谷地四周。这些猴子和普通的猴子截然不同，它们体型庞大，毛发杂乱，眼睛是诡异的血红色，嘴角流着涎水，眼神中充满了贪婪和凶狠。

　　“它们想干什么？”陈默握紧了随身携带的地质锤，身体微微发抖。

　　肖砚没有回答，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猴子群后方。那里，缓缓走出了一只体型异常高大的猴子，足有两米多高，浑身覆盖着暗红色的毛发，脸上布满了褶皱，像是老树皮，一双眼睛更是漆黑如墨，深不见底。它的手中，拿着一个巨大的竹筒，竹筒里装满了暗红色的液体，正是那种散发着奇异香气的猴儿酒。

　　“是它！”林薇尖叫起来，“我昨晚梦到的就是它！它要抓我们去酿酒！”

　　那只大猴子似乎听懂了她的话，咧开嘴笑了起来，露出一口尖利的牙齿。它举起手中的竹筒，对着肖砚等人晃了晃，然后猛地将竹筒砸在地上。“砰”的一声，竹筒碎裂，暗红色的酒液流淌出来，散发出更加浓郁的香气。

　　闻到香气的瞬间，肖砚突然感到一阵眩晕，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他看到老苗站在不远处，眼神空洞，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正一步步向那只大猴子走去。老苗的身上，也沾着那种暗红色的酒液，像是被某种力量控制了。

　　“不好！这酒有问题！”肖砚强行稳住心神，大声喊道，“屏住呼吸，不要闻这味道！”

　　可已经晚了。赵凯和陈默已经开始眼神迷离，脚步虚浮地向猴子群走去。林薇虽然拼命屏住呼吸，但脸色也越来越苍白，身体摇摇欲坠。那股香气像是有魔力一般，让人无法抗拒，只想沉浸其中，任由摆布。

　　肖砚知道，不能再等了。他从背包里掏出随身携带的打火机和一瓶酒精，这是他们用来消毒的。他点燃酒精，扔向面前的猴子群。火焰瞬间燃起，猴子们吓得尖叫着后退。趁着这个机会，肖砚一把拉住林薇，又冲到赵凯和陈默身边，用力摇晃着他们：“醒醒！快醒醒！”

　　赵凯和陈默被他晃得清醒了一些，眼神恢复了些许清明。“肖队……我们这是怎么了？”陈默疑惑地问道。

　　“没时间解释了，快跑！”肖砚拉起他们，向着谷地外的树林冲去。猴子群被火焰阻拦了片刻，很快就反应过来，尖叫着追了上来。那只大猴子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用那双漆黑的眼睛盯着他们，嘴角依旧挂着诡异的笑容。

　　他们在树林里拼命奔跑，身后的猴啼声越来越近。雾气再次变得浓厚，能见度不足五米。肖砚凭借着记忆和罗盘，艰难地辨别着方向。他知道，只要能跑出这片谷地，或许就能摆脱那些猴子的追击。

　　跑了不知多久，他们突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流水声。肖砚心中一喜，是山泉！只要到了山泉边，或许就能找到出路。他加快脚步，冲出树林，却发现眼前的景象让他浑身冰凉。

　　他们竟然又回到了那个谷地！

　　泉水依旧清澈，竹筒依旧整齐地摆放在岩石上，那只大猴子，依旧站在猴子群的后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仿佛刚才的奔跑，只是一场徒劳的循环。

　　“怎么会这样？”林薇崩溃地哭了出来，“我们是不是永远都出不去了？”

　　肖砚的脸色也很难看。他拿出罗盘，发现指针疯狂地旋转着，根本无法辨别方向。他又看了看地面，那些奇怪的脚印，竟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圈，将整个谷地包围了起来。

　　“这是一个迷阵。”肖砚沉声道，“那些脚印和岩石上的图腾，构成了一个古老的迷阵。我们被困住了。”他想起了老苗说的“猴神”，难道这只大猴子，真的是什么神明？或者，是某种成了精的怪物？

　　就在这时，那只大猴子突然动了。它缓缓走向肖砚等人，手中的竹筒不知何时又装满了暗红色的酒液。它举起竹筒，对着肖砚，发出一阵低沉的嘶吼，像是在命令他喝下酒液。

　　肖砚握紧了手中的地质锤，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他知道，一旦喝下这酒，就会像老苗一样，失去自我，成为这只怪物的傀儡。

　　“肖队，你看！”陈默突然指着大猴子的脚下，大声喊道。

　　肖砚循声望去，只见大猴子的脚下，散落着一些破碎的陶片。那些陶片上，也刻着和岩石上一样的图腾，只是更加清晰。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背包里拿出地图，快速翻阅起来。这张地图是老苗手绘的，上面不仅标注了地形，还有一些奇怪的符号，当时他以为是老苗随手画的，现在看来，那些符号和陶片、岩石上的图腾，竟然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我明白了！”肖砚眼睛一亮，“这些图腾不是迷阵的核心，而是破解迷阵的关键！老苗早就知道这里有问题，他在地图上留下了线索！”他快速对照着地图上的符号和岩石上的图腾，发现那些图腾其实是一种古老的方位标记，对应着天上的星辰。

　　“赵凯，你负责观察星空，找到北斗七星的位置！”肖砚大声命令道，“陈默，你跟着我，按照地图上的符号，找到对应的图腾！林薇，你负责警戒，注意那些猴子的动向！”

　　虽然身处谷底，雾气浓厚，但偶尔还是能看到几颗星星。赵凯立刻抬头观察，很快就找到了北斗七星的位置。肖砚则根据地图上的符号，在岩石上找到了对应的图腾，然后按照星辰的方位，确定了迷阵的出口方向——就在谷地后方的那片密林中，之前被猴子群挡住的地方。

　　“找到了！出口在那里！”肖砚指向密林深处，“我们现在就冲过去！”

　　那只大猴子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意图，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吼，猴子群立刻像潮水般向他们冲来。肖砚挥舞着地质锤，挡开了最先冲上来的几只猴子。赵凯和陈默也拿起随身携带的工具，奋力抵抗。林薇则点燃了最后一瓶酒精，扔向猴子群，为他们争取时间。

　　趁着猴子群被火焰阻拦的间隙，肖砚带领着队员们，向着密林深处冲去。那只大猴子怒吼着追了上来，它的速度极快，转眼间就冲到了肖砚身后。肖砚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流袭来，他猛地回头，只见大猴子的爪子已经伸向了他的后背。

　　“小心！”林薇尖叫着扑了过来，一把推开了肖砚。大猴子的爪子落空，狠狠抓在了旁边的一棵树上，树干瞬间被抓出了五道深深的爪痕。

　　林薇因为用力过猛，摔倒在地。大猴子转身，对着她发出一声凶狠的嘶吼，再次扑了过来。肖砚眼疾手快，举起地质锤，狠狠地砸向大猴子的脑袋。“砰”的一声，地质锤砸在了大猴子的头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大猴子吃痛，后退了几步，眼中的怒火更盛。

　　“快起来！”肖砚拉起林薇，继续向前冲。身后的大猴子怒吼着追赶，猴子群也紧随其后。

　　就在他们快要冲出密林的时候，大猴子突然发出一声诡异的嘶鸣。紧接着，肖砚等人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开始震动，前方的道路竟然缓缓闭合起来。原来，这迷阵的出口还有一道机关，一旦被触动，就会自动闭合。

　　“快跑！再晚就来不及了！”肖砚使出全身的力气，拉着队员们向前冲。大猴子已经追到了身后，它的爪子再次伸了过来，这一次，抓住了陈默的背包。

　　“啊！”陈默发出一声惨叫，被大猴子死死地拽住。肖砚回头一看，只见陈默的背包已经被抓破，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其中就有那半瓶从老苗失踪地捡到的暗红色液体。

　　那液体洒在地上，瞬间散发出浓郁的香气。大猴子闻到香气，动作突然一顿，眼神变得迷离起来，像是被某种力量控制了。肖砚抓住这个机会，一把拉住陈默，奋力向前冲去。

　　就在道路完全闭合的前一秒，他们终于冲出了密林！

　　身后的猴啼声和大猴子的怒吼声渐渐远去，雾气也开始消散。肖砚带领着队员们，一路狂奔，直到再也看不到那些猴子的身影，才停下脚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们回头望去，那片谷地已经被雾气重新笼罩，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只有手中的地质锤、破碎的背包，还有身上的伤痕，提醒着他们刚才经历的一切，并不是一场噩梦。

　　三天后，肖砚等人终于走出了神农架，联系上了外界。他们向有关部门报告了自己的遭遇，以及老苗失踪的情况。后来，有关部门组织了一支专业的探险队，再次深入神农架深处，想要寻找那片谷地和那只大猴子，却再也没有找到。仿佛那片谷地和那只大猴子，都随着雾气一起，消失在了神农架的深处。

　　肖砚等人虽然获救了，但他们永远也忘不了那片诡异的谷地，忘不了那只眼神漆黑的大猴子，更忘不了那瓶散发着奇异香气的猴儿酒。他们后来才知道，那种猴儿酒，其实是用野果和某种罕见的菌类发酵而成，其中含有一种特殊的物质，能够影响人的神经系统，让人产生幻觉，失去自我。而那只大猴子，很可能是某种古老的灵长类动物，因为长期饮用这种猴儿酒，产生了变异，拥有了强大的力量和一定的智慧。

　　老苗的尸体最终没有找到，但肖砚相信，他一定是为了保护队员，故意引开了大猴子，牺牲在了那片谷地中。而他留下的地图，不仅帮助他们破解了迷阵，也揭开了一个隐藏在神农架深处的古老秘密。

　　从此以后，肖砚再也没有踏入过神农架。他知道，在这片神秘的土地上，还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危险和秘密，而有些秘密，或许永远都不应该被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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