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鹤归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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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马大鹏跟着穿月白旗袍的女子踏入西厢房时,夜风突然从破损的窗棂灌进来,卷起满地尘埃,残破的朱砂纸在风中簌簌作响,像是谁在低声啜泣。女子停在窗边,月光勾勒出她纤细的轮廓,周身萦绕的寒气似乎淡了些,那双盛满哀怨的眼睛,此刻正望着窗棂最上方——那里隐约嵌着一块巴掌大的木牌,木牌上刻着的锁魂咒符号,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红光,与日记、红木匣子上的符号完全吻合。

  “就是这里?”司马大鹏握紧流血的食指,指尖的痛感让他保持着清醒。他能感觉到女子轻轻点头,虽无声音,却有一股清晰的意念传递过来,带着恳求与急切。

  玄诚道长的话在耳边回响:“咒印藏于西窗棂,解咒需用血亲血。”他深吸一口气,踩着凳子凑近窗棂,借着手机手电筒的光看清了木牌上的符咒——线条扭曲缠绕,像是困住猎物的网,符咒边缘还残留着暗红色的痕迹,想必是当年绘制时混合的人血。

  司马大鹏抬起流血的食指,犹豫了一瞬。他不是周培安,却要替这个罪孽深重的先祖赎罪;他与苏曼卿素不相识,却成了她重获自由的唯一希望。指尖的鲜血顺着指缝往下滴,落在窗棂的木头上,晕开一小片暗红。当他的指尖终于触碰到那枚咒印时,一股灼热的痛感突然从指尖传来,与之前的刺骨寒意截然不同,像是有一团火在咒印上燃烧。

  “滋啦——”

  鲜血滴落在咒印符号上的瞬间,发出类似皮肉灼烧的声响,红色的咒印像是被点燃的引线,沿着扭曲的线条迅速蔓延,发出微弱的红光。西厢房内的阴风骤然加剧,司马大鹏被吹得睁不开眼,耳边响起尖锐的呼啸声,像是无数冤魂在呐喊,又像是符咒破碎时的悲鸣。他死死咬住牙关,任凭鲜血不断滴落在咒印上,直到指尖的血流渐缓,伤口开始发麻发僵。

  穿旗袍的女子站在他身后,身影在红光中忽明忽暗,原本苍白的脸庞渐渐有了一丝血色。她望着那枚逐渐褪色的咒印,眼眶里凝结的泪珠终于滚落,滴在地上,瞬间化为一缕青烟。

  “谢……谢你……”

  一声轻柔的女声在耳边响起,缥缈得像是幻觉。司马大鹏猛地回头,只见女子对着他深深一拜,旗袍的裙摆扫过地面,扬起的尘埃中,她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他这才看清,女子的脖颈处有一道淡淡的红痕,正是当年悬梁自尽的痕迹。

  “苏曼卿?”司马大鹏试探着喊了一声。

  女子缓缓点头,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容,带着释然与解脱:“百年枷锁,今日终得解脱……周培安的罪孽,你替他还了。”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当年我藏了他通敌的密信,就在梳妆台的抽屉夹层里,若能公之于众,便是彻底洗清了我的冤屈。”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便化作点点微光,随着夜风飘出西窗。司马大鹏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一片虚无。窗外的月光变得温柔,不再有之前的诡异,西厢房内的腐朽霉味和胭脂香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清新的草木气息,与古镇的空气融为一体。

  咒印上的红光彻底熄灭,木牌上的符号变得黯淡无光,仿佛只是普通的刻痕。司马大鹏从凳子上下来,指尖的伤口已经结痂,刚才的灼热感也消失无踪。他按照苏曼卿的提示,走到梳妆台旁,拉开最底层的抽屉,果然在夹层里摸到了一个用油纸包裹的物件。

  展开油纸,里面是一张泛黄的信笺,字迹娟秀有力,正是日记里的笔迹。信笺上详细记录了周培安与敌对军阀勾结的时间、地点和暗号,末尾还附着周培安的私章印记,铁证如山。这正是当年苏曼卿准备揭发他的证据,也是她招来杀身之祸的根源。

  司马大鹏将密信小心翼翼地收好,心里百感交集。苏曼卿的冤屈终于有了定论,而祖母的心愿,也终于得以完成。他走出西厢房,发现院子里的空气格外清新,月光洒在青砖地上,没有了之前的诡异,反而透着几分宁静。正房里,刚才摔碎的祖母相框不知何时已经被扶了起来,玻璃碎片消失不见,相框里的祖母笑容依旧温和,眼神里的忧虑也消散了许多。

  一夜无眠。第二天清晨,司马大鹏带着密信、周培安的手记和苏曼卿的日记,去了青溪镇的地方志办公室。工作人员看到这些珍贵的史料,激动不已,尤其是那封通敌密信,填补了当地民国史研究的空白。当得知这些是鹤归楼里发现的,工作人员更是唏嘘不已,说苏曼卿的冤屈在当地流传了近百年,如今终于有了确凿的证据可以为她洗刷。

  消息很快在古镇上传开,张婆特意赶来鹤归楼,拉着司马大鹏的手连连感叹:“造孽啊,总算真相大白了!苏姑娘泉下有知,也该安息了。”古镇上的老人们纷纷前来,讲述着听祖辈流传下来的关于苏曼卿的故事,言语间满是同情。

  几天后,地方志办公室为苏曼卿举办了一场小型的平反仪式,将她的事迹整理成册,收录进当地的历史档案。司马大鹏作为证据的发现者,受邀参加了仪式。仪式结束后,他独自一人回到鹤归楼,站在院子里,看着阳光透过树叶洒下的斑驳光影,突然觉得这座百年老楼不再阴森,反而透着一股历经沧桑后的平和。

  夜里,司马大鹏做了一个梦。梦里,苏曼卿穿着洁白的嫁衣,不再是旗袍加身的哀怨模样,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身边站着一位慈祥的老太太,正是祖母司马兰芝。她们对着他深深一拜,然后并肩走向远方,身影渐渐融入温暖的光晕中。“多谢你还我清白,魂归故里,再无牵挂。”苏曼卿的声音轻柔地传来,带着无尽的感激。

  梦醒时分,天已破晓。司马大鹏走到西厢房,发现那扇曾经紧闭的房门此刻正虚掩着,推开房门,阳光洒满房间,红木梳妆台上的灰尘不知何时被拂去,铜镜干净明亮,映出窗外的蓝天白云。床底的红木匣子还在,里面的青丝、银簪和婚书依旧完好,但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刺骨寒意。西窗棂上的朱砂纸不知被谁重新糊好,崭新的朱砂纸透着淡淡的红色,不再是之前的诡异,反而像是一种祝福。

  接下来的日子,司马大鹏开始着手修复鹤归楼。他请了当地的工匠,按照民国时期的风格修缮房屋,保留了老楼的原有结构和雕花,只是将破损的窗棂、腐朽的木板换成了新的。张婆和古镇上的邻居们都来帮忙,有人送木料,有人出主意,原本冷清的鹤归楼变得热闹起来。

  修复过程中,司马大鹏在阁楼的横梁上发现了一个小小的木盒,里面装着一张老照片。照片上,年轻的祖母穿着学生装,身边站着一位穿旗袍的女子,正是苏曼卿。两人并肩而立,笑容温柔,背景正是鹤归楼的院子。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小字:“兰芝亲启,愿君安好,待冤雪之日,鹤归之时。”

  司马大鹏这才明白,祖母当年并非害怕苏曼卿的魂魄,而是与她有着深厚的情谊。或许是苏曼卿在被关押期间,祖母曾偷偷探望过她;或许是祖母知道父亲的罪孽,一直心怀愧疚,想要为苏曼卿做点什么。她选择离开鹤归楼,是为了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让自己这个周培安的曾孙,来完成这场迟到了近百年的救赎。

  半年后,鹤归楼修复完工。司马大鹏没有卖掉它,也没有改成民宿,而是将它变成了一座小型的民俗博物馆,陈列着苏曼卿的日记、婚书、银簪,还有周培安的手记和那封通敌密信。他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这段尘封的历史,知道苏曼卿的冤屈,也知道人性的善恶与救赎的力量。

  开业那天,古镇上的人都来捧场,玄诚道长也亲自前来,为鹤归楼祈福。他看着焕然一新的老楼,笑着对司马大鹏说:“冤屈得雪,怨气消散,这座楼如今已是福地。”

  司马大鹏站在院子里,看着来往的人群,心里一片平静。他留在了青溪古镇,守着鹤归楼,也守着这段跨越百年的故事。每当有人问起鹤归楼的历史,他都会细细讲述苏曼卿的遭遇、周培安的罪孽和祖母的良苦用心,讲述那段关于冤屈、等待与救赎的往事。

  夕阳西下,余晖洒在鹤归楼的青砖黛瓦上,镀上一层温暖的金光。西厢房的窗户开着,微风拂过,带来阵阵花香。司马大鹏望着窗外,仿佛看到苏曼卿和祖母的身影在夕阳中微笑,她们的魂魄终于得以安息,而鹤归楼,也终于迎来了真正的“鹤归”。

  这座曾经的凶宅,如今成了古镇的一道风景,承载着两段人生的悲欢,也见证着一场迟到了近百年的救赎。司马大鹏知道,他的使命已经完成,而鹤归楼的故事,还将继续流传下去,提醒着人们,正义或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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