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孤影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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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城市边缘的废弃工厂被笼罩在昏黄的光线里。林焰又一次跟人动了手。
他像只被逼到绝境的幼兽,背抵着斑驳的砖墙,粗重地喘息。嘴角破了,渗着血丝,额角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浑身上下都沾着尘土和打斗的痕迹。那几个找他麻烦的混混也没讨到好,骂骂咧咧地互相搀扶着走了,空地上只剩下他一个人。
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疼痛和疲惫感便汹涌而至。他靠着墙壁滑坐下来,抱住膝盖,把脸埋进臂弯里。四周寂静,只有风声穿过破败窗框的呜咽。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脚步声。
不是那些混混去而复返的杂乱,而是沉稳、清晰,不疾不徐,一步步敲在水泥地上,在这空旷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突兀。
林焰猛地抬头,警惕地望过去。
逆着最后一点天光,他看到了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那人穿着一件质地精良的浅灰色风衣,身形清瘦,步伐从容,正缓缓向他走来。月光初显,渐渐勾勒出他清晰的面容——眉眼温润,鼻梁高挺,薄唇带着自然的、微微上扬的弧度,仿佛总是含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在暮色中透出一种易碎的文弱感,与这脏乱的环境格格不入。
林焰浑身肌肉瞬间绷紧,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带着威胁意味的声音,像只护食的小狗。
那人却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微微垂眸,目光落在林焰身上,那眼神很静,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审视,却没有丝毫恶意,反而像是……在看一件失落的珍宝。他的瞳仁是纯粹的墨黑,此刻映着微光,竟流淌出一种近乎温柔的怜悯。
“受伤了?”他开口,声音如同浸过温水,清润而温和,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磁性。
林焰抿紧嘴唇,倔强地不肯说话,只是用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瞪着他。
谢云深并不在意他的戒备。他缓缓蹲下身,与林焰平视,这个动作让他身上那股清冽好闻的气息更清晰地萦绕在林焰鼻尖。他伸出干净修长的手,指尖在空中微微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给予林焰反应的时间,然后才轻轻拂开他额前被血黏住的碎发。
他的指尖微凉,触碰到伤口时,林焰忍不住轻轻颤了一下。
“疼吗?”谢云深的声音更轻了些,像羽毛拂过心尖。
林焰依旧不答,但紧绷的身体却在那温柔的目光和动作下,不易察觉地放松了一点点。
谢云深看着他这副明明狼狈不堪却依旧强撑凶狠的模样,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兴味与满足。他没有再多问,只是脱下自己的风衣,动作轻柔地披在了林焰单薄而脏污的身上。
带着体温的暖意和那清冽的气息瞬间将林焰包裹,驱散了夜风的寒意。
“跟我回家,好不好?”谢云深看着他,语气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以后,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
林焰怔住了。他仰着头,看着眼前这张好看得过分的脸,看着那双盛满“温柔”的眼睛。他漂泊太久,从未有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也从未有人对他发出过这样的邀请。家?这个词对他而言太过遥远和奢侈。
他应该拒绝的,应该警惕的。可是……那件风衣太温暖,那眼神太具有欺骗性,那声音太让人想要依赖。
他眨了眨眼,长而密的睫毛上不知不觉沾了点湿意。所有的凶狠和暴躁,在这一刻,仿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的温柔给融化了。他几乎是凭着本能,极小幅度地、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谢云深笑了,那笑容在他苍白的脸上绽开,如同冰雪初融,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他朝林焰伸出手,掌心向上,是一个邀请,也是一个承诺。
林焰犹豫了一下,终于慢慢抬起自己沾着灰尘和干涸血渍的手,小心翼翼地,放在了那只干净修长的手掌中。
大手轻轻收拢,将他微凉的手完全包裹。
那一刻,林焰仿佛听到了一声满足的喟叹,不知是来自于对方,还是来自于他自己的心底。
谢云深牵着他的手,将他从冰冷的地面上拉起来,声音柔和得能滴出水来:“乖,我们回家。”
林焰被他牵着,一步步离开这片他挣扎求生的废墟。他偷偷抬眼,看着谢云深清隽的侧脸,心里某个坚硬角落,悄然变得柔软。他或许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但这一刻,他愿意相信这份温暖。
夜色中,两人并肩离去的身影,一个温润如玉,一个伤痕累累,仿佛一幅刚刚展开的、注定纠缠一生的画卷。而他这只浑身是刺的小狼崽,终于被人找到了最柔软的腹部,轻轻抱起,带向了名为“谢云深”的港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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