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安王的毒膳阴谋

　　深秋的夜幕笼罩着重重宫阙，寒风卷过枯枝，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淑宁宫内，鎏金蟠花烛台上的灯火微微摇曳，映着沈如晦略显苍白的脸。她已卸下白日那身象征权柄的沉重朝服与凤冠，只着一件月白软缎常服，倚在窗边的软榻上，指尖无意识地揉着额角。

　　朝堂上与萧珣关于兵权与粮草的博弈，表面看她略胜一筹，实则凶险万分。那个男人离去时眼底未散的寒意，如同殿外渐浓的秋霜，让她心头沉甸甸的。

　　“娘娘，喝盏安神茶吧。” 贴身侍女阿檀轻手轻脚地奉上茶盏，眼中带着担忧。

　　沈如晦接过，却并未饮用，目光落在跳跃的烛火上，“阿檀，你说……安王今日在朝堂上吃了如此大亏，会甘心吗？”

　　“安王殿下素来……不是肯吃亏的主。” 阿檀斟酌着词句，“娘娘今日驳了他的面子，又断了许多人的财路，只怕……”

　　话音未落，殿门外传来一阵急促却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守门宫女低声道：“娘娘，青黛求见。”

　　“让她进来。” 沈如晦直起身子，眸中倦意一扫而空，恢复了惯有的清明冷静。

　　帘栊轻响，一个身着靛蓝色宫女服饰、眉眼伶俐的女子快步走入。她原是浣衣局备受欺凌的粗使丫头，因母亲重病无钱医治，险些投井，被沈如晦遇见，并给钱帮她母亲延医问药，救回一命。沈如晦掌权后，便将做事细心、心怀感恩的青黛提拔为浣衣局管事，更成为她在宫中一双不起眼却极其可靠的眼睛。

　　青黛利落地行礼，气息因快步而来略显急促，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娘娘，奴婢有要事禀报！”

　　“讲。”

　　“奴婢近日留意到，御膳房负责往淑宁宫送膳的小太监德顺，行迹有些反常。” 青黛语速略快，“他每隔一两日，便会借故与永巷一个负责采买杂物的老宦官接触，奴婢暗中跟过一次，发现那老宦官悄悄塞给他一个小纸包。”

　　沈如晦眸光一凝：“可知那老宦官底细？”

　　“奴婢查过了，那老宦官曾在安王府当差多年，后来因故被遣回内务府，安排在了永巷。” 青黛抬起头，眼神锐利，“奴婢觉得事有蹊跷，今日趁德顺不备，用调包计将他藏于鞋底夹层中的纸包取了出来。”

　　说着，她从袖中取出一个用普通油纸包裹、约莫指甲盖大小的物事，双手呈上。阿檀接过，在沈如晦的示意下小心打开，里面是一些近乎无色无味的白色细粉。

　　殿内空气瞬间凝固。

　　“这是何物？” 沈如晦声音沉静，却带着冰碴。

　　青黛深吸一口气：“奴婢不敢声张，寻了昔日给奴婢娘亲看病、口风极紧的老郎中验看，他说……此乃‘牵机散’！”

　　牵机散！慢性剧毒，初时如同风寒侵体，缠绵病榻，日渐损耗根基，待毒入膏肓，便会浑身抽搐，状如牵机，痛苦毙命！且此毒银针难验，混于饮食之中，极难察觉！

　　“好！好一个安王！好一个狗急跳墙！”

　　沈如晦猛地攥紧手中茶盏，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盏中茶水晃动，漾出圈圈涟漪。她眼底寒意大盛，似有冰霜凝结。

　　“本宫尚未寻他清算往日旧怨，他倒先按捺不住，用这等下作手段，想要本宫的命！”

　　她看向青黛，目光如刀：“人呢？”

　　“德顺已被奴婢设法绊住，暂时看管在浣衣局后院柴房。奴婢已套过他的话，他受不住吓，磕磕巴巴招认，是受了那老宦官的指使和重金，要将这药分次掺入娘娘平日饮用的羹汤里。”

　　青黛顿了顿，补充道，“那老宦官，明面上是安王旧人，暗地里与一些前朝获罪官员的残余势力也有牵扯。人证、物证，此刻都捏在咱们手里。”

　　沈如晦缓缓起身，走到那包致命的毒粉前，指尖虚虚拂过，带起一阵冰冷的微风。“本想容他再多活几日，既然他自己找死，本宫便成全他！”

　　她沉吟片刻，眼中闪过算计的光芒，“青黛，此事你办得极好，当记首功。暂且不要打草惊蛇，将德顺牢牢看住，那个老宦官……派人盯紧了。”

　　“奴婢明白。” 青黛沉稳应下。

　　“阿檀，” 沈如晦转向心腹侍女，“你去将我们之前搜集的，关于安王与那些前朝余孽暗中往来、以及他纵容门下侵占民田、私设税卡的证据，整理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是，娘娘。” 阿檀立刻领命而去。

　　沈如晦踱步至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安王此举，不仅仅是报复，更可能是察觉到了她和萧珣之间虽有龃龉，却在某些大事上隐隐形成的默契与平衡，想要打破这种平衡，搅乱朝局，从中渔利。或许，他还抱着若能毒杀她，便可激化萧珣与朝臣矛盾，甚至嫁祸萧珣的险恶用心。

　　正思忖间，殿外传来内侍略显紧张的通传：“娘娘，辅政王殿下到访！”

　　萧珣？他此时前来……是巧合，还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沈如晦心念电转，迅速示意青黛收起毒药，自己也调整了一下呼吸，面上恢复波澜不惊。

　　萧珣披着玄色狐裘大氅，携着一身秋夜寒气步入殿内。他脸色依旧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步伐却不见虚浮。他目光扫过殿内，在垂首侍立的青黛身上略微停顿一瞬，随即挥退了闲杂宫人。

　　“王爷深夜驾临，不知有何指教？” 沈如晦端坐主位，语气平淡疏离。

　　萧珣自行在她对面落座，深邃的眼眸落在她脸上，似乎想从中看出些什么。

　　“今日朝堂，娘娘一番作为，着实令本王……印象深刻。” 他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王爷过誉。无非是尽摄政之责，稳固京畿罢了。” 沈如晦不动声色。

　　“稳固京畿……” 萧珣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娘娘这一手釜底抽薪，可是将本王麾下大军的粮草命脉，握于掌中了。”

　　“王爷统帅虎贲，威震四方，难道还担心麾下将士饿肚子不成？” 沈如晦抬眼，迎上他的目光，“除非……王爷对这‘区区’粮草之权，另有所图？”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无声交锋，殿内气氛骤然紧绷。阿檀和青黛屏息垂首，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萧珣凝视着她，看着她清亮眸底那抹不容置疑的坚定与隐藏在深处的疲惫，心头那丝因被掣肘而生的愠怒，竟悄然散去几分，化作一种更为复杂的欣赏与……怜惜？她总是这样，看似柔弱，却能在绝境中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如同冰雪中绽放的红梅，凌寒独自开。

　　“本王若有异图，何须等到今日权柄旁落？” 他移开视线，语气似乎缓和了些许，“只是提醒娘娘，树大招风。安王等人今日颜面扫地，绝非易与之辈，恐生事端。”

　　他是在提醒她？沈如晦心中微动，捕捉到他话语中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她垂下眼睫，掩去眸中思绪：“劳王爷挂心。些微魑魅魍魉，本宫还不放在眼里。”

　　萧珣看着她低垂的眉眼，烛光在她纤长的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忽然道：“你近日……清减了许多。” 话一出口，他自己先是一顿，似有些意外会说出此言。

　　沈如晦亦是愕然，抬眸看向他。这是他第二次流露出近乎关怀的语气。她心中某根弦被轻轻拨动，泛起一丝微澜，面上却依旧平静：“政务繁杂，劳心费力，难免如此。”

　　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烛火噼啪，映着两人之间似有若无的微妙气流。那是一种超越权力博弈、掺杂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情愫的张力。

　　然而，这短暂的氛围很快被萧珣打破。他像是意识到失言，迅速收敛了情绪，恢复冷峻，起身道：“既如此，娘娘早些歇息。京畿驻军后勤新规，本王自会吩咐属下配合。”

　　说罢，不再多留，转身离去，玄色大氅在门口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在他转身的刹那，沈如晦敏锐地瞥见他狐裘的领口内侧，沾染着一小点不易察觉的……暗红色泥土。那是京郊某处特定山地的土质……他今夜，出过城？去做什么？

　　疑云再起。

　　送走萧珣，沈如晦眼中瞬间结满寒霜，再无半分犹豫。“青黛！”

　　“奴婢在！”

　　“立刻持本宫手令，调一队可靠侍卫，连夜包围安王府！将安王萧玮及其涉案管事、宦官，全部锁拿！本宫要他人赃并获，辩无可辩！” 她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奴婢这就去办！” 青黛精神一振，立刻领命而去，身影迅速融入夜色。

　　沈如晦重新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任由冰冷的夜风灌入，吹动她额前的碎发。她摊开手掌，那包“牵机散”已被青黛带走，但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那致命的阴冷气息。

　　安王……这不过是开始。这深宫朝堂之下的暗流，远比想象中更为汹涌。而萧珣……他看似病弱，暗中却动作频频，他到底藏着多少秘密？他方才那片刻的温情，又有几分真，几分假？

　　她轻轻抚上腕间的羊脂玉镯，冰凉的触感让她心神稍定。

　　棋局已开，落子无悔。她倒要看看，这重重迷雾之下，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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