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竞争对手的“橄榄枝”

　　政策出台后的第三天，原本偏远宁静的山村，仿佛一夜之间被注入了新的活力。村民们脸上带着久违的希望光彩，连带着项目组驻地简陋办公室里的气氛都热火朝天。林小溪带着团队连续熬了两个通宵，终于将全新的项目实施方案打磨出来，精准地对接着每一条政策条款。

　　午后，阳光透过老旧的木格窗棂，在斑驳的地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林小溪刚结束与设计团队的视频会议，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准备喝口水缓一缓。杯子里是周屿早上特意送来的、村里老人自己炒制的山野茶，带着一股独特的清冽香气。

　　就在这时，放在手边的卫星电话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来自A市的陌生号码。

　　林小溪微微蹙眉，她的这个号码只有极少数核心成员和顾言琛知道。她按下接听键，语气保持着职业性的冷静：“你好，哪位？”

　　“是启明星集团的林副总裁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显圆滑的中年男声，带着恰到好处的热情，“鄙人李茂才，是睿科集团投资部的总经理。久仰林总大名啊！”

　　睿科集团？林小溪的心微微一提。这是业内知名的投资公司，实力雄厚，但风评毁誉参半，以手段激进、善于钻营着称。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来？还直接打到了她的卫星电话上？

　　“李总，你好。”林小溪不动声色地回应，心中警铃微作。她记得顾言琛之前提过，睿科最近在农业科技领域动作频频。

　　“哎呀，林总真是年轻有为，能在这么艰苦的环境下沉下心来做实事，李某佩服！”李茂才先是奉承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实不相瞒，我们睿科一直非常关注国家乡村振兴的战略方向。贵公司在云溪村的这个项目，立意高远，模式新颖，我们非常感兴趣。”

　　林小溪没有接话，等着他的下文。

　　李茂才呵呵一笑，继续说道：“我们也注意到了最近出台的专项政策，这简直是如虎添翼啊！不过，林总，这么大的项目，前期投入高，周期长，风险也不小。启明星虽然是行业巨头，但多一个实力强劲的伙伴，分担风险，共享资源，岂不是更好？”

　　他终于图穷匕见，提出了“合作”的意向。

　　“哦？不知道睿科想怎么个合作法？”林小溪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我们睿科可以投入资金，协助项目融资，并且利用我们在下游渠道的优势，帮助村里的特色农产品打开更广阔的市场。”李茂才侃侃而谈，条件听起来颇为优厚，“我们可以成立合资公司，股份嘛，好商量。最重要的是，我们能帮你们更快地落地，抓住这波政策红利。时间不等人啊，林总。”

　　他话语里的急切和那种“我能帮你解决所有问题”的自信，让林小溪本能地感到不适。这不像是在寻求合作，更像是一种裹着糖衣的渗透。

　　“李总的好意我心领了。”林小溪斟酌着措辞，没有立刻拒绝，也没有表现出兴趣，“不过，这个项目是启明星的战略性公益投资，合作事宜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需要集团董事会评估。而且，我们目前的方案是基于独立运营来设计的。”

　　“理解，理解！”李茂才似乎预料到她会这么说，语气依旧热情，“这么大的事情，当然要慎重。这样，林总，我们先把初步意向沟通一下，我这边尽快做一份详细的合作方案书发给你。你们可以先看看，有什么想法我们再深入聊。多个选择，总不是坏事，对吧？”

　　他的话说得滴水不漏，让人难以直接回绝。

　　“可以。李总可以把方案发到我的工作邮箱。”林小溪报了自己的邮箱地址。

　　“好好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期待与林总的合作！”李茂才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

　　放下卫星电话，林小溪走到窗边，看着窗外远处郁郁葱葱的山林，眉头微蹙。睿科的嗅觉果然灵敏，政策才出台几天，他们就闻风而至。他们看中的，恐怕不仅仅是项目本身的潜力，更是政策背后附带的信贷额度、地方政府支持以及潜在的品牌效应。

　　这种“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她沉吟片刻，拿出手机，给顾言琛发了一条信息，言简意赅：「睿科的李茂才刚联系我，提出想合作云溪村项目。」

　　信息发出去后，她想了想，又转身走出办公室，找到正在和村民核对土地数据的秦璐。

　　秦璐依旧是那副利落干练的模样，看到林小溪过来，立刻走了过来：“林总。”

　　“秦顾问，”林小溪压低声音，“麻烦你，通过你的渠道，帮我详细查一下睿科集团，尤其是这个李茂才，近半年在农业领域的投资动向，越详细越好。”

　　秦璐目光一闪，没有任何多余的问题，干脆利落地点头：“明白，林总。我尽快给您结果。”

　　*** * * * *

　　傍晚时分，残阳如血，将天边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色。林小溪站在驻地院子里的老槐树下，正准备给顾言琛打个电话，他的视频请求却先一步弹了出来。

　　她连忙接通，屏幕那端立刻出现了顾言琛的身影。他似乎是在办公室里，身后是巨大的落地窗和A市璀璨的夜景，与他一身挺括的深色西装相得益彰，散发着掌控一切的强大气场。只是他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看来今天的工作也不轻松。

　　“刚开完会。”顾言琛率先开口，声音透过电波传来，带着一丝低沉的磁性，“看到你的消息了。睿科？李茂才？”

　　“嗯。”林小溪将下午通话的内容，以及自己的疑虑，简明扼要地告诉了他。

　　顾言琛安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轻敲着红木桌面，眼神深邃，看不出情绪。直到她说完，他才缓缓开口，语气是洞悉一切的冷静：

　　“他们的动作比我想象的还要快。”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屏幕里的她，“溪溪，睿科看中的，不是你那几亩山地和未来的农产品。”

　　林小溪心头一凛：“那是……？”

　　“是政策背后的信贷额度和地方政府资源。”顾言琛一针见血，语气带着一丝冷嘲，“他们惯用的伎俩，借着合作的名义介入项目，利用政策套取低息贷款和补贴，然后想方设法将核心资源转移，最后要么将项目掏空，要么反客为主。所谓的‘帮你打开市场’，不过是控制渠道、压低收购价的借口。”

　　他的分析精准而残酷，瞬间剥开了睿科“橄榄枝”上那层华丽的包装，露出了内里冰冷的算计。这与林小溪的直觉不谋而合，但经由顾言琛的口说出，更加清晰和确定。

　　“我猜也是。”林小溪叹了口气，“那我们现在……”

　　“拒绝。毫不犹豫地拒绝。”顾言琛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在这个项目上，我们不需要，也绝不能有任何居心叵测的合作者。尤其是睿科这种。”

　　他身体微微前倾，隔着屏幕，目光似乎能穿透距离，直直地望进她的眼底：“溪溪，记住，现在主动权在你手里。政策窗口期宝贵，你要做的，不是浪费时间与他们周旋，而是集中所有精力，抓紧时间，把生米煮成熟饭。”

　　“把生米煮成熟饭……”林小溪喃喃重复着这句话，眼睛渐渐亮了起来。是啊，只要项目迅速推进，落到实处，形成了规模和影响力，这些觊觎者自然就无机可乘。

　　“我明白了。”她点了点头，心中豁然开朗，之前的些许犹豫一扫而空。

　　看着她重新变得坚定明亮的眼神，顾言琛冷峻的眉眼柔和了些许。他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关切：

　　“那边天气怎么样？昨晚看你好像有点咳嗽，好了吗？”

　　他突然从冷酷的商业分析切换到温柔的日常关心，让林小溪微微一愣，心底随之泛起一丝暖意。他连她细微的咳嗽都注意到了。

　　“没事，就是山里晚上凉，可能有点着凉，喝点热水就好了。”她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语气轻松。

　　“让秦璐提醒你添衣服。别仗着身体好就不当回事。”他叮嘱道，语气里带着点不容反驳的意味，像极了操心孩子的家长。

　　“知道啦，顾总。”林小溪忍不住弯起嘴角，故意拖长了语调，“您日理万机，还要操心我穿没穿衣服，真是辛苦了。”

　　屏幕那头的顾言琛被她这话逗得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但脸上依旧绷着：“贫嘴。项目再忙，也要按时吃饭睡觉。我看你黑眼圈又重了。”

　　“顾总，您隔着屏幕都能看清我的黑眼圈？”林小溪挑眉，心里却因为他细致的观察而甜滋滋的。

　　“嗯。”他坦然承认，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才低声道，“瘦了。”

　　简单的两个字，没有任何华丽的辞藻，却比任何情话都更让林小溪心动。他看到了她的努力，也心疼她的辛苦。

　　“等这边初步稳定了，我就回去。”她轻声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好。”顾言琛应道，声音低沉而温柔，“我在家等你。”

　　“家”这个字眼，让林小溪的心彻底软成了一滩春水。他们共同规划的那个“家”，不仅仅是物理空间的建筑，更是彼此心灵的归属。

　　两人又简单聊了几句，大多是顾言琛在问她的饮食起居，林小溪一一回答，气氛温馨而缱绻。直到周铭的身影出现在顾言琛身后的门口，似乎有事情汇报，两人才结束了通话。

　　挂断视频，林小溪握着还残留着些许他影像余温的手机，站在渐渐沉下来的暮色里，只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前有政策东风，后有他远程坐镇、细心关怀，她还有什么可畏惧的？

　　睿科的“橄榄枝”，不过是前进路上的一个小小插曲。她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

　　转身回到办公室，她立刻召集核心团队成员。

　　“睿科集团的合作提议，我已经初步评估并请示过集团。”林小溪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语气清晰而坚定，“基于项目战略和风险的考虑，我们决定，拒绝睿科的合作意向。”

　　她顿了顿，继续道：“我们的路，要自己走扎实。接下来，我们的核心任务只有一个：集中所有力量，抢抓政策窗口期，加快推进速度，把我们的规划，尽快变成看得见、摸得着的成果！”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和感染力。

　　“是！林总！”团队成员们异口同声，士气高昂。

　　窗外，最后一抹晚霞也隐入了群山之后，墨蓝色的天幕上，开始有零星的星辰闪烁。山村的夜，静谧而充满希望。

　　林小溪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而她，无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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