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他的承诺与她的不安

　　黑色的宾利平稳地行驶在午后车流渐稠的街道上。车厢内，顾言琛专心地握着方向盘，目光落在前方，但眼角的余光却始终关注着身旁副驾驶座上的人。

　　林小溪侧头望着窗外，城市的街景在眼前飞速掠过，繁华依旧，但她的眼神却有些放空，失去了在餐厅品尝美食时的轻松。白薇那张妆容精致的脸，和那句意有所指的“家族聚会”、“白家伯伯和伯母也会来”，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她心上，并不剧烈疼痛，却持续地散发着令人不适的存在感。

　　她能感觉到顾言琛试图营造的轻松氛围，也感激他刚才在餐厅里毫不犹豫的维护。他揽住她肩膀的手臂坚实有力，那句“我和我女朋友的私人时间”更是清晰地向白薇、也向所有可能窥探的人宣告了他的立场。

　　可是，宣告立场是一回事，改变根深蒂固的家族观念和利益捆绑，是另一回事。

　　车厢内流淌着低回的爵士乐，萨克斯风慵懒的音符试图抚平空气中的一丝凝滞。

　　“我已经让周铭去处理了。”顾言琛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目视前方，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白薇近期内会离开A市，她不会再来打扰我们。”

　　这是他作为顾言琛，作为启明星集团的掌舵者，能给出的最直接、最有效率的解决方案。动用资源和手段，清除掉眼前碍眼的障碍。

　　林小溪缓缓转过头，看向他。他侧脸的线条在车窗透入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冷硬，下颌微微紧绷。她相信他有能力让白薇离开，就像他曾经扫清职场中那些针对她的明枪暗箭一样。

　　但是……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声音在音乐背景下显得有些轻飘：“你能阻止她出现，但你能改变你奶奶的想法吗？”

　　这句话问出口，车厢内的空气似乎又凝滞了几分。

　　顾言琛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下。他沉默着，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直指核心，是他一直以来都在面对，却无法立刻给出完美答案的难题。

　　林小溪的目光没有移开，依旧落在他的侧脸上，带着一种平静的、却更让人心疼的审视。“如果……如果家族始终不接受我呢？”她顿了顿，声音更轻，却像羽毛一样搔刮在顾言琛的心上，“这一次，你准备怎么办？”

　　这不是质问，也不是抱怨，而是源于内心深处最真实的不安。三年前的分离，根源就在于家族的反对和他当时的“身不由己”。如今场景重现，即便他此刻态度坚决，她又该如何去相信，历史不会再次重演？那道由门第、利益和传统观念构筑的高墙，真的能被他们两个人的感情击碎吗？

　　顾言琛将车缓缓驶向路边的一个临时停车带，稳稳停下。他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先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然后侧过身，彻底地面向她。

　　车厢这个相对狭小的空间，因为他的动作而瞬间充满了他的气息。他深邃的眼眸如同墨色的漩涡，牢牢锁住她的视线，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心疼，有懊恼，有坚定，还有一丝被她质疑时产生的细微刺痛。

　　“溪溪，”他唤她的名字，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看着我。”

　　林小溪下意识地迎上他的目光，被他眼中那浓烈的情感所摄。

　　“三年前，我选择了离开。”他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沉重地敲击在她的心扉上，“那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决定。不是因为失去了顾家可能给予的一切，而是因为，我弄丢了你。”

　　他伸出手，没有立刻去握她的手，而是轻轻拂开她额前一缕不听话的发丝，指尖带着灼人的温度，动作却极其轻柔，仿佛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

　　“那三年，每一天都在提醒我，没有你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所以，当我重新找到你，当我终于有机会可以弥补，可以重新开始的时候，我就发过誓——”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如炬，仿佛要将他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都烙印进她的灵魂深处。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无论面对什么阻碍，我都不会再放开你的手。”

　　他的指尖顺着她的发丝滑下，轻轻捧住了她的脸颊，迫使她更近地感受他的存在和他的决心。

　　“奶奶的想法，家族的阻力，这些我都知道。”他的拇指摩挲着她细腻的皮肤，眼神坚定得不容置疑，“但这不代表我会妥协，更不代表我会再次选择牺牲你。”

　　“给我时间，溪溪。”他的语气近乎恳求，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会解决。不是用敷衍，不是用拖延，而是用我的方式，去改变，去争取。我会让奶奶，让整个顾家看到，你林小溪，不仅仅是我顾言琛爱的人，更是值得他们尊重和接纳的人。”

　　他看着她眼中微微闪动的水光，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他俯身，额头轻轻抵住她的额头，鼻尖几乎相触，呼吸交融。

　　“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任何事，成为我们分开的理由。”他斩钉截铁地说，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唇瓣，“这一次，就算是与整个家族为敌，我也只要你。”

　　这不是一句空泛的承诺。林小溪能从他的眼神里，从他的语气里，感受到那种破釜沉舟的决心。他不是三年前那个还需要依靠家族力量、羽翼未丰的顾言琛了。如今的他有自己的商业帝国，有足够的话语权和实力去抗衡。

　　可是，与家族为敌……那真的会是他想要的结局吗？那不会成为他们未来感情中的另一根刺吗？

　　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眸，那里面清晰地倒映出她有些惶惑的脸。他没有回避问题，他给出了他能给出的最坚定的承诺。

　　“相信我，好吗？”他低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他害怕，害怕她因为过去阴影和不安全感，再次将他推开。

　　林小溪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看着他，看着这个在外人面前冷峻果决、在她面前却会流露出脆弱和不安的男人。她想起了他雨夜中的坚守，病床上的坦白，餐厅里的维护，还有此刻，他眼中毫不掩饰的爱与怕。

　　许久，她缓缓抬起手，覆上了他捧住自己脸颊的手背。他的手掌很大，温暖而干燥，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好。”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我信你。”

　　不是完全没有了不安，而是她选择，再相信他一次。相信这个为了她，愿意去对抗全世界的男人。

　　顾言琛紧绷的下颌线条终于松弛下来，他眼底涌上巨大的释然和狂喜，仿佛等待审判的囚徒终于得到了赦免。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眸中已是星河璀璨。

　　他没有吻她，只是维持着额头相抵的姿势，感受着彼此呼吸和心跳的共鸣。这种无声的亲密，比任何激烈的亲吻都更能传递内心的情感。

　　车厢外，城市的喧嚣被有效隔绝。车厢内，只有两人交融的呼吸和低回的爵士乐，构成一个静谧而温暖的小世界。

　　“回家？”他低声问，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期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记得她刚才的提议，也记得自己那并不可靠的厨艺。

　　林小溪看着他眼中那簇因为自己一个“信”字而重新燃起的亮光，心底最后那点阴霾似乎也被驱散了不少。她点了点头，唇角弯起一个浅浅的、真实的弧度。

　　“嗯，回家。”她重复道，这次，语气坚定了许多。

　　顾言琛这才彻底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他坐回驾驶座，重新系好安全带，发动了车子。

　　车子再次汇入车流，这次，方向明确地驶向他们共同的公寓。

　　路上，他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却始终没有松开她的手，就那样自然地交握着，放在他的腿上。指尖偶尔会轻轻摩挲一下她的手背，带着无声的安抚和亲昵。

　　“想吃什么？”他问，语气轻松了许多，带着跃跃欲试的干劲，“虽然手艺生疏了，但基本的应该还行。”他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有信心。

　　林小溪看着他故作镇定的侧脸，忍不住想笑。她想起大学时他那次惨不忍睹的厨房首秀，故意逗他：“只要不是碳烤牛排和盐焗青菜，我都可以接受。”

　　顾言琛耳根微红，有些窘迫地清了清嗓子：“……那次是意外。火候没掌握好。”

　　“是吗？”林小溪挑眉，眼底闪着狡黠的光，“那后来好几次把泡面煮成面糊，也是意外？”

　　“林小溪！”顾言琛难得地有些恼羞成怒，握着她的手稍稍用力捏了一下，以示警告，眼底却满是纵容和笑意，“揭人不揭短。”

　　看着他难得吃瘪的样子，林小溪终于轻笑出声。连日来笼罩在心头的阴郁，似乎在这一刻，被这轻松愉快的互动冲淡了许多。

　　也许，前路依然会有风雨，家族的阻碍也不会轻易消失。但至少此刻，他们在一起，他愿意为了她去抗争，而她，也愿意鼓起勇气，再相信一次。

　　这就够了。

　　（第324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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