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偶遇”的挑衅

　　午后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将“云顶”餐厅靠窗的卡座笼罩在一片温暖明媚之中。这家位于cbd顶层的法式餐厅，以其精致的菜品、绝佳的城市视野和极高的私密性，成为A市精英阶层商务宴请与私人约会的首选。

　　顾言琛包下了整个观景最好的区域。

　　并非为了炫耀，只是单纯地想给林小溪一个绝对安静、不受打扰的午餐时光。过去几天的风波，公司里那些或明或暗的视线，以及她眉宇间尚未完全散去的疲惫，都让他只想将她好好地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隔绝所有纷扰。

　　侍者安静地布菜，动作轻盈，几乎不发出任何声响。

　　林小溪看着面前铺着洁白桌布的长桌，上面摆放着精致的银质餐具和水晶杯，以及刚刚呈上的、摆盘如同艺术品的前菜。窗外，是蔚蓝天空下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整个城市的繁华尽收眼底。

　　“我记得你提过，想来试试这家店的惠灵顿牛排和黑松露汤。”顾言琛坐在她对面，一身剪裁完美的深蓝色休闲西装，褪去了在公司时的冷峻，眉眼间带着罕见的松弛与温和。他并没有动自己面前的食物，而是先细致地将自己盘中的鹅肝酱抹在烤得恰到好处的面包片上，然后极其自然地将碟子推到了她面前。

　　这个动作熟悉又陌生。大学时，他们偶尔去校外改善伙食，他总是会习惯性地把她可能喜欢吃的，先分到她碗里。

　　林小溪微微一怔，看着那块点缀着无花果、香气诱人的面包，心底某处柔软被轻轻触动。她拿起小巧的银叉，低声说：“谢谢。”

　　“尝尝看，”他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专注的欣赏，“他们家的鹅肝是招牌。”

　　她依言尝了一口，细腻丰腴的口感在舌尖化开，确实美味。她点了点头，给出中肯的评价：“很好吃。”

　　见她喜欢，顾言琛眼底的笑意深了些，这才开始动自己那份。用餐的间隙，他会与她聊起一些轻松的话题，不再是令人紧绷的项目数据和市场策略，而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趣闻，或者对她刚结束的那个项目的、纯粹基于专业角度的赞许。

　　“ ‘星火’项目前期用户画像的精准度，超出了预期。你团队里新来的那个数据分析师，眼光很独到。”他切着盘中的牛排，语气是纯粹的欣赏，不带任何上下级的评判。

　　林小溪抬头看他，阳光在他浓密的睫毛上跳跃，让他冷硬的侧脸线条显得柔和了许多。她发现，当他卸下所有防备，仅仅作为一个欣赏者、一个伴侣存在时，那种专注的目光，比任何情话都更让人心跳失衡。

　　“是晓晴推荐过来的学弟，确实很有潜力。”她抿了一口杯中的苏打水，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却压不下心头那丝因他专注凝视而悄然升起的温度。

　　气氛是难得的融洽与温馨。仿佛之前“未婚妻”事件带来的阴霾，公司里那些不堪的流言，都被这高空之上的阳光和美食暂时驱散了。

　　然而，某些人，似乎总是不愿见到这份平静。

　　就在主菜即将撤下，侍者准备送上甜品单的时候，一阵略显突兀的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摇曳生姿的节奏感，打破了这片区域的宁静。

　　顾言琛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似乎对这打扰感到不悦。

　　林小溪循声望去。

　　只见白薇穿着一身香奈儿最新季的粉色粗花呢套装，拎着价值不菲的鳄鱼皮手袋，妆容精致得一丝不苟，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略带惊喜的笑容，正款款向他们走来。她的目光，自始至终，只落在顾言琛一个人身上，仿佛坐在他对面的林小溪，只是一团无形的空气。

　　“言琛！”她的声音娇脆，带着一丝刻意的亲昵，“真的好巧呀！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她走到他们的餐桌旁，非常自然地停下脚步，身体微微前倾，形成一个极具侵略性的姿态，目光扫过顾言琛面前基本未动的甜品，语气带着几分熟稔的嗔怪：“你还是老样子，不喜欢吃甜食。我记得奶奶说过，你小时候为了不吃蛋糕，可是能躲在书房一下午呢。”

　　她巧妙地搬出了“奶奶”，试图用共同的家庭记忆来拉近关系，同时不动声色地将林小溪排除在外。

　　顾言琛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放下手中的餐巾，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拉开与白薇的距离，眼神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白小姐。”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清晰的疏离和警告，“有事？”

　　白薇仿佛完全没有感受到他的不悦，或者说，她根本不在意。她笑了笑，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一旁沉默不语的林小溪，然后重新聚焦在顾言琛身上，语气依旧亲昵，甚至带上了一点传达“家令”的自然：

　　“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奶奶让我问问你，下个月回老宅的家族聚会，你准备带什么礼物？她老人家最近念叨着想要一套顾景舟的紫砂壶，你知道的，她眼光高，寻常的看不上。奶奶说，让你多费心，毕竟……”她拖长了语调，意有所指地顿了顿，“这次聚会，意义不同往常，白家伯伯和伯母也会来呢。”

　　这番话，信息量极大。不仅点明了顾家奶奶依旧视她为“自己人”，可以代为传话，更暗示了这次家族聚会的“联姻”性质，以及顾白两家家长的共同出席，无形中给了顾言琛巨大的压力。

　　林小溪握着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紧。尽管她极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往下沉了沉。白薇的出现，像一根冰冷的针，轻易就刺破了她刚刚感受到的短暂温馨。那种来自他家族的、无处不在的压力，再次如同阴云般笼罩下来。

　　顾言琛的眸色彻底冷了下去。他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滞了几分。

　　他没有看白薇，而是将目光转向林小溪。当他看到她微微低垂的眼睫，和那瞬间抿紧的唇线时，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心疼和怒火。这怒火，是对白薇不识趣的纠缠，更是对家族施压手段的厌烦。

　　他不能再让小溪因为他的缘故，承受任何一丝委屈和难堪。

　　“白小姐。”顾言琛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加冰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我想，你可能搞错了几件事。”

　　他缓缓站起身，高大挺拔的身形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他没有理会白薇瞬间僵住的脸色，径直走到林小溪身边。

　　在白薇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在餐厅侍者和其他寥寥几桌客人偷偷注视下，他伸出手，动作极其自然，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揽住了林小溪的肩膀。

　　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一种沉稳的力量感。

　　林小溪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伴随着他掌心的温度，迅速席卷了她的全身。她没有挣脱，只是抬起眼，看向他线条冷硬的下颌。

　　“第一，”顾言琛的目光如同冰锥，直刺白薇，“我的行程和礼物，不劳你费心。奶奶那里，我自会沟通。”

　　“第二，”他揽着林小溪肩膀的手紧了紧，将她更密实地护在自己身侧，姿态是全然的爱护与占有，“我和我女朋友的私人时间，不希望被无关人士打扰。”

　　“女朋友”三个字，他咬得清晰而郑重，像是在宣读某种不可动摇的誓言。

　　白薇脸上的笑容终于彻底挂不住了，她精心描绘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堪和怨毒，涂着鲜艳口红的嘴唇微微张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在顾言琛那冰冷彻骨的目光下，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第三，”顾言琛最后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纯粹的警告，“请自重。”

　　说完，他甚至不再多看白薇一眼，仿佛她只是路边的尘埃。他低下头，看向怀里的林小溪，声音瞬间柔和了八个度，带着安抚的意味：“我们走吧？”

　　林小溪点了点头。此刻，她心中所有的忐忑和不安，似乎都在他这坚定无比的维护中，找到了暂时的落脚点。

　　顾言琛揽着她，转身，径直朝着餐厅门口走去。他的步伐沉稳，背影挺拔，仿佛刚才那段不愉快的插曲，从未发生过。

　　侍者连忙恭敬地为他们引路。

　　白薇被彻底晾在了原地，感受着周围那些若有若无的、带着同情或看戏意味的目光，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精心维持的优雅表象碎裂开来，只剩下狼狈和嫉恨。她死死地盯着那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走出餐厅，进入直达地下车库的专属电梯。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顾言琛依旧没有松开揽着林小溪的手。电梯镜面里，映出他们紧密相依的身影。

　　“抱歉，”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和疲惫，“没想到她会找到这里。”

　　林小溪摇了摇头，将头轻轻靠在他坚实的肩膀上。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木质香气，混合着刚才餐厅里淡淡的食物香气，奇异地让她感到安心。

　　“不关你的事。”她轻声说。是他家族的关系网，是他无法完全掌控的、盘根错节的利益纠缠，将他卷入了这样的局面。

　　电梯到达地下车库。

　　他护着她坐进副驾驶，细心地为她系好安全带，动作温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

　　车子平稳地驶出车库，汇入午后的车流。

　　车厢内流淌着舒缓的古典乐，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阳光透过车窗，在顾言琛握着方向盘的、骨节分明的手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小溪看着他的手，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他笨拙地在狭小的出租屋厨房里，为她煮一碗泡面，还非要加上荷包蛋和青菜，结果把鸡蛋煎糊了，青菜也煮老了。

　　那时候，他脸上也是这种混合着专注、懊恼和一丝不服输的神情。

　　“晚上……”她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回家吃吧？”

　　顾言琛微微一愣，侧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意外。自从关系出现裂痕后，她几乎不再主动提议“回家”，更多的是各自回各自的公寓。

　　“好。”他很快反应过来，眼底掠过一丝惊喜的光芒，毫不犹豫地应下，“想吃什么？我……来做。”最后三个字，他说得有些迟疑，显然对自己荒废已久的厨艺并不自信。

　　林小溪的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带着一点怀念，一点调侃：“随便。只要不是煎糊的鸡蛋和煮烂的青菜就行。”

　　顾言琛怔住，随即，耳根竟微微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他显然也想起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厨房往事。有些窘迫，又有些失笑。

　　“咳，”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挽回一点颜面，“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是吗？”林小溪挑眉，眼底的笑意加深，“那我拭目以待。”

　　车窗外，城市的风景飞速倒退。车厢内，方才在餐厅被白薇搅乱的沉闷气氛，似乎在这几句带着往日回忆的、轻松的对话中，悄然消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微妙、更加亲昵的暖流，在两人之间静静流淌。他放在档位上的手，状似无意地，轻轻覆盖上了她放在腿上的手。

　　她没有躲闪。

　　他的掌心，依旧滚烫。

　　（第323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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