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似颜惹疑思

　　齐才人一袭湖蓝织金宫裙登场，在宫灯映照下流光溢彩，华丽程度竟隐隐压过前排老王妃，瞬间吸引了满殿目光。

　　黄皇后端坐凤座，依旧雍容含笑，温和抬手：“齐才人免礼，入座吧。”

　　“谢皇后娘娘。”

　　齐才人姿态柔顺，目光却悄悄瞟向御座，抬脚便要往御座侧旁走去。

　　谁知萧衍的目光竟先越过众人，不着痕迹地扫过垂眸静坐的沈澄葭，随即淡淡挥手：“去你该坐的位置。”

　　齐才人脚步一顿，脸上的柔顺笑容瞬间僵硬，眼底飞快闪过错愕与不甘，却不敢违逆，连忙低头恭顺应道：“是，臣妾遵旨。”

　　在无数道意味不明的目光注视下，她强撑着体面，袅袅婷婷走向嫔妃席中那处属于才人品级的靠后位置。

　　阿娜日盯着远处的齐才人，眉梢拧起，压低声音嘀咕：“哎？这齐才人穿得比老王妃还招摇，怎么座位反倒那么靠后？”

　　文茵立刻凑过来，小脸上满是八卦，声音压得极低：“可不嘛！她原是御花园侍弄花草的宫女，乞巧节被陛下瞧中，才一个月就从采女升了才人，正得宠呢！”

　　阿娜日闻言，又仔细打量了齐才人半晌，猛地扭头看向沈澄葭，眼神里满是惊疑：“哎？我怎么瞧着，她眉眼跟你有点像？”

　　文茵跟着眯眼比对，连连点头，轻呼道：“别说！还真有几分相似！”

　　沈澄葭端着酒杯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眼角余光既瞥见齐才人身上那袭蓝色宫装，竟与去年中秋宫宴上皇后所赠、自己穿的那套款式暗合，又撞见她抬手拢发的姿态，指尖按鬓角的弧度，竟和自己往日习惯有七分相像。

　　这绝非巧合！

　　她心头一凛，抬眼时恰好对上萧衍扫来的目光，那眼神在她与齐才人之间短暂流连，带着几分玩味，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试探，让她背脊陡然发凉。

　　她并非自作多情之人。

　　但在获封“义成公主”这个尴尬又尊贵的封号之前，萧衍确实曾不止一次，或明或暗地透露过想要纳她入宫的意图。那时她以为，这不过是帝王心术，是权衡利弊后，想要将沈家势力，尤其是刚刚显露出潜力的沈家商队，更彻底地纳入掌控的一种手段。

　　作为交换，她心甘情愿地交出了商队的主导权，让它成为萧衍插入西北、江南乃至更远地域的一把刀；她也主动请求前往上清观清修，远离京城权力中心，以此打消他对沈家“文武民心一把抓”的忌惮。

　　她一直以为，这是一场清晰的政治交易，各取所需。

　　可如今看来……

　　沈澄葭的目光极快地、不动声色地掠过远处那位低眉顺眼的齐才人，那与自己确有几分相似的眉眼，那刻意模仿的蓝色宫装……

　　这一切，难道仅仅是巧合？

　　萧衍对自己……莫非真的存了那么几分，超出纯粹利益算计的、属于男人对女人的……图谋？

　　想及此，沈澄葭心底不受控制地涌起一阵强烈的恶寒。

　　帝王的“喜欢”？

　　这算什么喜欢？

　　一边用权力和算计将她与家族捆绑、压制，一边又寻找着容貌相似的替代品，放在身边赏玩？

　　在他眼中，无论是她沈澄葭，还是那位齐才人，抑或是这后宫中的任何一位妃嫔，难道都只是他可以随意摆布、用以满足自己某种隐秘心思或需求的“玩物”吗？

　　她用力握紧了指尖，冰凉的酒杯璧传来一丝冷意，让她翻涌的心绪稍稍平复。

　　无论萧衍是何种心思，她与沈家的路，都必须按照既定的计划走下去。

　　她唇角勾起一抹浅淡得近乎虚无的弧度，像是被杯中美酒的余香吸引，微微垂眸，轻轻嗅了嗅，借此掩饰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冰冷讥诮。

　　沈澄葭稳下心神，再抬眼时，又带上了先前温和的笑容，若无其事地打断了阿娜日与文茵的窃窃私语，声音温和如常：“这酒味道尚可。还有这菓子，瞧着倒是新鲜，你们不尝尝？” 沈澄葭用银叉优雅地叉起一块精致的点心，率先递到文茵面前的碟子里，又给一脸好奇还想追问的阿娜日也递了一块，成功将那个令人不适的话题带偏。

　　趁着她们低头品尝菓子的间隙，沈澄葭的目光才状似无意地、更加仔细地扫过后宫嫔妃的席位。

　　虽然九月选秀还未正式开始，但今年麟德殿里的妃嫔面孔，明显比去年多了几张。其中最扎眼的，除了那位新鲜出炉的齐才人，就是那位身怀有孕的刘美人了。

　　刘美人穿着宽大的宫装，四个月的身孕其实并不显怀，但她偏偏坐得笔直，一只手还若有似无地扶在腰间，那姿态，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肚子里揣着块“金疙瘩”似的。

　　只是，许是因为她那个不争气的弟弟强抢民女被判了徙一年，她也受了牵连，被禁足了一个月，最近才被放出来。脸色瞧着有些苍白，即便脸上敷了厚厚的桃花妆，也掩不住眼底那抹挥之不去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

　　宴会进行到一半，太后白时雨才在白茹意和那位神秘女子的搀扶下，姗姗来迟。她象征性地坐了一会儿，接受完众人的朝拜，便以白茹意“身子重、易疲乏”为由，带着仁寿宫的一干人等，又先行离开了。

　　那做派，仿佛只是来点个卯，走个过场。

　　刘美人倒是想硬撑着，在陛下和众人面前多显摆一下自己“有功之臣”的姿态。但黄皇后岂会让她如愿？没坐多久，黄皇后便温言开口，以“皇嗣为重，不宜久坐劳累”为由，让她先行回宫休息。

　　萧衍大概也觉得她在这儿挺碍眼，或者说，确实担心她肚子里的孩子，便顺水推舟，对身边的大太监李德全吩咐道：“李德全，安排御辇……”

　　“啊 ——！！！”

　　萧衍话音未落，席间猛地爆出一声凄厉至极、充满了惊恐的尖叫声，如同利刃般瞬间划破了麟德殿内所有的歌舞升平与虚伪的欢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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