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宫宴逢新宠

　　“你倒是个时刻记得本分的好孩子。只是……”她话音拖长，带着意味深长的敲打，“你父兄如今，一个在北疆手握重兵，戍守国门；一个在南疆奉旨剿匪，历练军功。沈家如今是既掌兵权，又得享‘镇国侯’的超品爵位，圣眷正浓啊。这‘本分’二字，重若千钧，你们沈家上下，可得时时刻刻、牢牢刻在心里才好。”

　　这话几乎是明晃晃的警告，暗示沈澄葭，沈家功高震主将带来的灭顶之灾。

　　沈澄葭心口如同被巨石压住，但面上依旧是从容不迫：“太后娘娘教诲的是，臣女与沈家上下，必定谨记于心，片刻不敢忘怀。沈家世代深受皇恩，父兄在外奔波，所为不过‘忠君爱国、保境安民’八字，绝无半分不臣之心，更不敢有丝毫逾越之举。若他日陛下有所差遣，边关若有战事，沈家儿郎，定义不容辞，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她言辞恳切，将忠君之心表露无遗。

　　“好一个万死不辞。”

　　白时雨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目光却似无意般飘向偏殿的方向，语气忽然软和了下来，带着几分老者特有的柔和：

　　“哀家老了，不中用了。如今啊，也不求别的，只盼着茹意能顺顺当当地把孩子生下来，咱们这宫里，也能多添些生气，热闹热闹。澄葭你啊，是个顶顶聪慧剔透的姑娘，往后若得了空，不妨多来仁寿宫走动走动，陪哀家说说话。茹意那孩子怕生，性子又闷，有你这样旧识陪着说说话，解解闷儿，她心里也能踏实些，于安胎也有益处。”

　　白家倒台其中也有沈家的功劳，太后如今为了庇护白茹意腹中的孩子，难道打算不计前嫌了？

　　沈澄葭正欲寻个稳妥的借口婉拒，却见冯德海再次轻手轻脚地入内，走到太后身边，低声禀报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跟前的晴峦姑娘带着人来了宫门外，说是……奉皇后懿旨，来接义成公主过去说话儿，怕公主初次单独入宫，不认得往凤仪宫的路。”

　　白时雨握着茶盏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指甲几乎要掐进温润的玉璧中。她面上那和蔼可亲的笑容却像是刻上去的一般，纹丝未变，只是眼底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被冒犯和不甘的阴霾。她如今势微，连皇后身边的一个大宫女都敢直接到她的仁寿宫门口要人！

　　她极力维持着太后的体面，挥了挥手，语气带着几分仿佛被打扰了清净的不耐，却又硬要做出通情达理的模样：“既然皇后都派人来接了，想必是有什么要紧事。罢了，哀家也就不多留你了。去吧。”

　　“臣女告退。”沈澄葭从善如流，姿态恭谨地行礼，一步步稳稳地退出这弥漫着陈旧檀香与算计气息的正殿。

　　直到转身踏出殿门，重新感受到外面略显灼热却自由的空气，以及那毫无遮挡、有些刺目的阳光，沈澄葭才几不可闻地舒了一口气。

　　沈澄葭心下清明：白时雨已是困守仁寿宫的纸老虎，只剩白茹意腹中皇嗣与暗处残余势力可依。今日召见，无非是借沈家 “功高震主” 的处境试探敲打，想拉沈家做助力。

　　真是打得好算盘！

　　沈澄葭心底冷笑。

　　且不说沈家与白家现在有着血海深仇，自己又与皇后结盟。这老太婆，不过是穷途末路下的痴心妄想罢了。

　　沈澄葭本担心白时雨此次召见，是想利用白茹意的肚子做文章。所幸，对方并未让自己与白茹意有直接接触。不过……

　　沈澄葭步下台阶，目光扫过仁寿宫看似平静的庭院。

　　白时雨今日未能得逞，绝不会善罢甘休。她那些转入暗处的后手，就像潜伏在阴影里的毒蛇，不知何时会突然窜出，咬人一口。

　　当务之急，是速告皇后加强对仁寿宫监控，再令秋菱彻查那女子来历，防患未然。

　　思绪电转间，沈澄葭已走到了宫门口。等候在外的晴峦立刻迎了上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参见义成公主。”

　　“有劳晴峦姑娘久等，我们走吧。”沈澄葭扶起行礼的晴峦，语气平和，脸上已恢复了惯常的沉静，抬步向着凤仪宫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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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澄葭跟着晴峦紧赶慢赶走到凤仪宫时，外头天都擦黑了，眼看就要到戌时。

　　她这心里头还揣着仁寿宫那摊子事儿，沉甸甸的。一进殿，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见黄皇后已经穿戴整齐，正等着她呢。安嘉郡主和阿娜日公主显然已经先一步被引去麟德殿了。

　　“臣女来迟，请皇后娘娘恕罪。”沈澄葭赶紧规规矩矩地行礼，气息还有些不稳，趁躬身之际，飞快抬眼看向黄皇后，声音压得极低，仅两人能闻：“娘娘，太后今日召见多有敲打，且白茹意身边跟着一女子，表面温顺、眼底藏寒，恐是隐患，还需娘娘暗中留意。”

　　黄皇后指尖微顿，目光在她脸上快速扫过，那丝不易察觉的审视里多了几分凝重，转瞬即逝，语气依旧温和：“无妨，来了就好。此事宫宴后再细议。” 她抬手免了沈澄葭的礼，补充道，“走吧，莫让陛下久等。”

　　说着，黄皇后便起身，亲自带着沈澄葭和早已等在一边、眼巴巴望着沈澄葭的文茵，一行人浩浩荡荡往麟德殿去。

　　文茵这小丫头，几次想凑过来跟沈澄葭说悄悄话，都被她身边嬷嬷的眼神给制止了，只能撅着小嘴，一步三回头地用眼神传递着“待会儿聊”的信号。

　　到了麟德殿，里头已经是灯火通明，觥筹交错，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比去年可是热闹了不少。

　　沈澄葭抬眼一瞧自己的座位，位置变了！

　　今年席位竟排在先帝宗亲家眷之列，紧挨着陈、安二妃，连母亲的席位也顺势前移。阿娜日作为北戎公主，座位就在她旁边，正百无聊赖地玩着酒杯，一见她来，眼睛顿时亮了。文茵则因为黄皇后的特意安排，坐在了她的另一侧。

　　沈澄葭落座，目光扫过殿内，见林婉儿遥遥举杯示意，金明玥则端着酒杯淡淡瞥来，身后隐约传来关于‘镇国侯府’的低语。大多是关于她 “义成公主” 封号与沈家权势的揣测。

　　她心中冷笑：这满殿的趋炎附势，与去年的冷眼旁观，不过是权势更迭的镜像罢了。

　　“陛下驾到——”

　　殿外忽然传来内侍有些尖利的通传声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殿内所有人齐刷刷起身，旋即跪伏下去，整齐划一地高呼：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沈澄葭随着众人一同下跪行礼，姿态标准无可挑剔。

　　然而，就在这一片寂静的恭敬之中，一道极具存在感、带着审视与某种难以言喻意味的视线，如同有实质般，精准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是萧衍！

　　沈澄葭心头一凛，不敢抬头，只能将本就低伏的身姿做得更加谦卑，额头几乎要触到冰冷的地面，宽大的袖摆遮掩下，指尖微微蜷缩，试图借此消解那目光带来的无形压力。

　　萧衍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短暂的一瞬，似乎带着某种玩味，又像是某种无声的宣告，这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众卿平身。”

　　“谢陛下！”

　　众人这才纷纷起身，重新落座。也正是在这时，大家才赫然发现，跟随在陛下身后半步的，并非宫中任何一位高位妃嫔，而是一个身着异常华丽湖蓝色织金锦缎宫裙的陌生女子！

　　那女子在众人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中，步履款款，行至凤座之前，对着黄皇后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大礼，声音娇柔婉转：“臣妾齐氏，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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