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六角

　　离开冰帝球场后，立海大一行人穿过熙攘的赛区。

　　“大部分比赛都一边倒啊。”丸井文太嚼着口香糖，瞥了眼旁边球场上6-0的计分牌。

　　真田弦一郎脚步沉稳，帽檐下的表情看不出变化：“专注自己的比赛。”

　　柳莲二翻着笔记本：“青学对不动峰的场次值得关注，可惜已经结束了。”

　　赛区确实空荡了不少。他们走到六角中学所在球场时，只赶上最后几局无关紧要的收尾比赛。佐伯虎次郎在指导一个小学部的孩子握拍，动作耐心温和。神崎凛司多看了一眼——那位六角的副队长总是这样，仿佛比赛结果远不如享受网球本身重要。

　　或许这就是六角的风格。神崎收回视线。但对于立海大来说，胜利才是唯一。

　　午饭时间，大巴车内弥漫着饭团的香气和隐约的汗味。空调嗡嗡作响，隔绝了外面的暑热。

　　柳莲二打开便当盒，同时将笔记本摊在腿上：“下午的对手，六角中学。老将佐伯虎次郎仍坐镇单打，双打是黑羽春风和天根光的组合——这两人配合三年，默契度很高，但战术相对固定。”

　　“固定就是弱点。”仁王雅治懒洋洋地靠在座位上，手指绕着小辫子。

　　“值得注意的是他们的新队长。”柳翻过一页，“一年级，葵剑太郎。”

　　丸井吹破一个泡泡：“一年级队长？六角的老爹这么敢？”

　　“能在这个时期被委以重任，必定有原因。”柳生比吕士推了推眼镜，叉起一块玉子烧，“上午的比赛他未出场，数据不足。”

　　切原赤也立刻从便当盒里抬起头，眼睛发亮：“一年级队长？难道是和青学那个越前一样的超级新人？”

　　“不同学校风格不同。”真田沉声道，“不要妄下结论。”

　　杰克桑原嚼着米饭，含糊地说：“不管是谁，赢下来就是了。”

　　神崎凛司安静地吃着饭团，目光落在窗外六角中学的方向。阳光刺眼，远处的球场上有几个小小的人影在奔跑。他想起一个月前柳收集到的情报——六角小学部的孩子经常和中学部一起训练，他们的网球纯粹、快乐，但也因此少了些锋利。

　　“反正我们要打满五场。”神崎收回视线，声音平静，“总会遇到的。”

　　这句话像是一个句号，结束了午餐时的讨论。立海大的王者之路从不容许意外，一年级队长也好，老牌强校也罢，都只是前进路上的注脚。

　　真田合上便当盒，起身时说了今天第二句话：“不要松懈。”

　　下午的赛场被暑气包裹，连风都带着热浪。

　　立海大对六角的场地周围挤满了人。立海大的应援整齐划一，黑色队服如一片肃穆的海洋。相比之下，六角的啦啦队显得格外热闹——中学部的学生、小学部的孩子，甚至有几个家长，加油声稚嫩却真诚。

　　“气氛真轻松啊。”丸井调整着护腕。

　　柳生推了推眼镜：“不要被表象迷惑，六角的实力并不弱。”

　　“知道啦知道啦。”丸井吹了个泡泡，“不过比起冰帝那种阵仗，这里确实舒服多了。”

　　赛前握手环节，神崎作为立海大的代表走向网前。佐伯虎次郎已经等在那里，脸上是惯常的温和笑容，但眼神锐利如鹰。

　　“好久不见了，神崎君。”佐伯伸出手。

　　两人曾在青少年冥想静修活动中同组。那时神崎就注意到，佐伯有着与生俱来的洞察力——不是数据型的分析，而是一种直觉般的敏锐。

　　“佐伯前辈，请多指教。”神崎简短地回握。

　　手掌交握的瞬间，他能感觉到佐伯手指上的薄茧，那是长期握拍留下的痕迹。六角的训练量从来不小，只是他们的方式更加自由。

　　“你们今年的阵容很强。”佐伯松开手，笑容不变，“但我们也不会轻易放弃。”

　　“拭目以待。”

　　转身回休息区时，神崎听到身后六角队员们互相击掌打气的声音。那种团队氛围确实特别——不像立海大这样纪律严明，更像一个大家庭。

　　不过，网球场上，家庭式的温情往往敌不过钢铁般的意志。

　　单打三比赛，真田弦一郎对阵佐伯虎次郎。

　　真田站上底线时，整个球场的气压仿佛都低了。他不需要任何准备动作，只是站在那里，就如同一柄入鞘的剑——未出鞘，却已让人感到锋芒。

　　裁判示意开始。

　　真田抛球、引拍、挥击——三个动作一气呵成，简洁到近乎冷酷。网球化作一道黄绿色的闪电，撕裂空气。

　　佐伯的瞳孔骤缩。他看到了球的轨迹，清晰得如同慢镜头——旋转、角度、落点，一切都在他洞察力的捕捉范围内。但看到不等于能接到。球速带来的时间差，让他的身体慢了半拍。

　　球从他脚边掠过时，带起的风掀起他裤腿的一角。

　　“15-0！”

　　真田没有任何表情，甚至没有多看对手一眼。他走回底线，再次抛球。

　　神崎在场边微微点头。真田的网球就是这样：没有任何多余动作，每一拍都追求最高效率。关东大赛败给手冢后，他的基础训练量又增加了三成，如今每一球的重量和速度都更上一层楼。

　　“副部长的‘其疾如风’还没用呢。”切原趴在栏杆上，咧嘴笑。

　　“对付佐伯，用不着。”柳平静地说，“‘难知如阴’就够了。”

　　果然，第一局在几分钟内结束。真田甚至没出汗。

　　交换场地时，佐伯擦去额角的汗水，呼吸微乱。他能看清真田的每一个动作，甚至能预判出球的落点——但真田在击球瞬间那些细微的变化，源自剑道“残心”的收势技巧，让球的轨迹在最后一刻产生微妙偏差。

　　第二局，佐伯的发球局。他深吸一口气，抛球时手腕加了隐蔽的侧旋——这是他对付快速型选手的惯用技巧。

　　真田动了。他的移动不像其他选手那样有大开大合的步伐，而是近乎滑步般的前冲，在球弹起的瞬间已经到位。挥拍时，他手腕有一个极其细微的下压动作。

　　“动如雷霆。”

　　球落地后几乎没有弹起，贴着地面滑出底线。

　　佐伯愣在原地。他看清了——真的看清了——但身体来不及反应。那种速度和力量带来的压迫感，透过空气传达到皮肤上，激起一阵战栗。

　　“30-0。”

　　接下来的比赛变成了一面倒的压制。当真田使出“难知如阴”时，佐伯感到一阵恍惚——明明人就站在那里，却感觉不到任何进攻意图，仿佛整个人融入了场地的阴影中。而当球突然袭来时，已经太迟。

　　“Ga，立海大真田，6-0。”

　　比赛结束的哨声响起时，六角的休息区一片寂静。几个小学部的孩子睁大眼睛，似乎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佐伯走到网前，汗水浸湿了队服。他伸出手，笑容有些勉强但依然真诚：“彻底败了啊。”

　　真田握了握手：“你的洞察力很强。”

　　“但还是不够。”佐伯苦笑，“下次再战。”

　　真田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在立海大的字典里，没有“下次”——每一次交手都要当做最后一次来全力以赴。

　　双打二的比赛，仁王雅治和柳生比吕士对阵黑羽春风与天根光。

　　仁王上场前捋了捋小辫子：“噗哩~早点结束的话，说不定能赶上四天宝寺的比赛。听说他们有个一年级的和尚，挺有意思。”

　　柳生冷静地调整拍线：“先专注眼前。”

　　对面，天根光正拿着球拍当镜子照：“春风，你说我们像不像被送到理发店门口等待剃毛的羊？立海大就是那个拿着电推子的托尼老师。”

　　黑羽春风翻了个白眼：“闭嘴，专心比赛。”

　　“可是紧张的时候说冷笑话能放松心情——”天根话没说完，被黑羽用拍子轻轻敲了下头。

　　比赛开始。黑羽春风的发球势大力沉，但落点中规中矩。柳生轻松接起，回球精准地压到底线角落。天根光快步赶上，击球时手腕有个奇怪的扭转动作——球带着诡异的旋转飞向仁王。

　　仁王眼睛一亮：“哦？有意思。”

　　他没有正常回击，而是模仿天根的动作，手腕同样扭转，回出一个旋转更诡异的球。天根光一愣，接球时拍面角度偏差，球飞出界外。

　　“15-0。”

　　“你怎么会——”天根瞪大眼睛。

　　“噗哩~看一遍就会了。”仁王懒洋洋地笑，“不过你这招旋转加得有点多余，反而降低了球速。”

　　柳生在旁边推了推眼镜：“仁王，别玩了。”

　　“知道啦知道啦。”

　　接下来的比赛变成了立海大组合的表演赛。仁王和柳生的配合行云流水——柳生负责控制全场节奏，仁王则像幽灵一样在场上游走，时而模仿对手的招式，时而出其不意地偷袭。天根光的冷笑话击球被完全破解，黑羽春风的重炮发球也在柳生精准的预判下失去威力。

　　“Ga，立海大仁王、柳生，6-1。”

　　比赛结束时，天根光擦着汗嘀咕：“至少我们得了一局……”

　　黑羽叹了口气：“那局是他们送的吧。”

　　仁王吹着口哨走下场地，经过神崎身边时眨了眨眼：“怎么样，没超时吧？”

　　“还可以。”神崎看了眼记分牌，“下一场是切原。”

　　单打二，切原赤也对阵六角的三年级木更津亮。

　　切原一上场就进入了状态——或者说，进入了某种兴奋模式。他的指节发球带着刺耳的破空声，虽然偶有失误，但成功的那些球几乎无法回击。

　　“切原今天很专注啊。”丸井吹着泡泡说。

　　真田抱着双臂：“关东大赛的教训他记住了。”

　　神崎注意到切原的变化。虽然攻击性依旧强悍，但无谓的失误明显减少。面对木更津亮老辣的控制型打法，切原没有像以前那样急躁地一味猛攻，而是耐心地寻找机会。

　　第四局，切原的发球局。他一记指节发球得分后，木更津亮调整了站位，稍微靠后。切原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变化，第二球改成了上旋发球，球落地后高高弹起——正好是木更津亮靠后站位不擅处理的高度。

　　“15-0！”

　　切原咧嘴笑了，眼睛深处泛起隐约的红。但他很快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恢复了清明。

　　柳在笔记本上记录：“情绪控制有进步。”

　　最终，切原以6-2获胜。走下场地时，他额头满是汗水，但表情是满足的。

　　“副部长，我赢了！”

　　“嗯。”真田难得地给了肯定，“但第三局的破发点处理还是太急。”

　　“是！下次改进！”

　　至此，立海大已3-0领先，提前晋级。剩余比赛按规则继续进行。

　　双打一，丸井文太和杰克桑原对阵六角的树希彦和葵剑太郎。

　　葵剑太郎上场时，整个六角的啦啦队爆发出热烈的欢呼。这个一年级队长有着阳光般的笑容和似乎用不完的精力。

　　“请多指教！”葵大声说道，鞠躬的角度标准得无可挑剔。

　　丸井笑了笑：“挺有礼貌嘛。”

　　比赛开始后，葵的表现出乎不少人意料。他的击球充满力量，移动积极，虽然技术细节还有稚嫩之处，但那种拼劲和阳光气质确实感染了整个队伍。每次得分，他都会高举拳头大喊“好耶！”；失分时，他会立刻转向树希彦：“学长，下一分我们拿回来！”

　　“这孩子的感染力很强。”柳生评价。

　　神崎看着场上奔跑的葵剑太郎。确实，那种纯粹的快乐和团队精神是六角的特色，也是他们的武器。但这种武器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效果有限。

　　丸井和杰克的配合已经磨合了三年。丸井网前精巧的触球、杰克底线坚实的防守，构成了密不透风的壁垒。葵的进攻虽然有力，但缺乏变化；树希彦经验丰富，但体力已不如前。

　　第六局，比分4-2，立海大领先。葵剑太郎的发球局。

　　他抛球时深吸一口气，眼神专注。发球的速度不快，但角度很刁钻。杰克稳稳接回，球飞向树希彦的反手。树希彦勉强回击，丸井已经等在网前——一个轻巧的放短球。

　　葵剑太郎从底线全速冲刺，在球二次落地前勉强够到，挑高。杰克在后场高高跃起，一记扣杀。

　　“Ga，立海大，5-2。”

　　葵剑太郎跪在地上喘气，汗水滴在球场上。树希彦走过来拉他：“别勉强，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可是学长……”葵抬头，脸上还是那个笑容，但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失落，“我想再多拿几分的。”

　　“下次。”树希彦拍拍他的肩。

　　最终比赛以6-3结束。握手时，葵剑太郎依旧笑得灿烂：“谢谢指教！你们的双打真的好强！下次我们会更努力的！”

　　丸井被他的笑容感染，也笑起来：“你也不错，一年级就能当队长。”

　　“因为老爹说，队长最重要的是让大家享受网球！”葵认真地说，“虽然输了，但今天打得很开心！”

　　杰克点点头：“这种心态很好。”

　　回到休息区时，丸井嘀咕：“那孩子，将来会是个难缠的对手。”

　　“前提是他能保持这种心态，同时精进技术。”柳平静地说。

　　最后一场单打一，神崎凛司对阵六角的三年级前辈。

　　比赛已无关晋级，但神崎没有松懈——立海大的字典里没有“放水”这个词。他也没有刻意炫技，只是用最基础的正反手抽击、精准的落点控制，稳稳掌握着比赛节奏。

　　6-1，比赛结束。

　　握手时，六角的前辈苦笑道：“完全被掌控了啊。你们立海大果然名不虚传。”

　　“承让。”神崎简短回应。

　　五场比赛，五场胜利。立海大以5-0横扫六角，晋级全国大赛八强。

　　收拾装备时，柳莲二提醒道：“不要松懈。明天的对手是比嘉中学，他们的‘缩地法’需要特别注意。”

　　神崎望向远处——比嘉中学的队员刚刚结束比赛，正在离场。队长木手永四郎推了推眼镜，似乎有所感应地回头看了一眼立海大的方向。

　　两人的目光隔空交汇。

　　木手的眼神冷静，深处有一丝危险的锋芒。比嘉中学——这匹来自冲绳的黑马，以激进甚至不择手段的打法闻名。他们的“缩地法”能极大缩短移动距离，配合独特的冲绳古武术击球技巧，已经连续爆冷击败多所传统强校。

　　神崎能感觉到，明天的比赛绝不会像今天这样轻松。

　　“凛司。”真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神崎回头。

　　“明天的排阵，你和柳来定。”真田说，“比嘉的资料，今晚整理好。”

　　“是。”

　　大巴启动时，神崎最后看了一眼窗外渐暗的天空。全国大赛的征程刚刚开始，每一场胜利都是通往三连冠的阶梯。

　　而阶梯的尽头，是他们必须守护的王座。

　　无论对手是谁，无论手段如何，立海大都会赢。

　　因为他们是王者。

　　车窗映出神崎平静的侧脸，以及眼底深处燃烧的、不容动摇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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