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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橡胶弹里的黎明火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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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厨的油烟味混着清晨残留的水汽,扑面袭来时,那股呛辣里还缠夹着昨夜爆炒辣椒的余韵,像一只有形的手,蛮横地往鼻腔深处钻;而水汽则带着凌晨雨林露水的湿冷,扑在脸上的瞬间,皮肤倏地泛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与空地上的血腥和刺骨夜寒,形成了十分尖锐到近乎割裂的对比。

  我攥着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棉质的布料被捏得皱成一团,掌心的汗水顺着纹路渗进去,把布料浸得发潮。路过处理尸体的手下时,我的目光刻意垂得很低,假装没看见他们军靴后跟沾着的暗红血渍——那血渍黏稠得像凝固的糖浆,每一滴都仿佛烧红的烙铁,烫得我心口一阵发紧,连呼吸都忍不住放轻了半拍。

  丽丽姐靠在别墅走廊的廊柱上,指尖夹着一支细长的女士烟,烟雾袅袅地腾起,像层薄纱似的,恰好遮住她眼底深不见底的寒意。她眼皮半垂着,长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烟灰积了老长,却迟迟不弹,仿佛那一点将熄的星火,也成了她审视我时的无声工具。

  我走到她面前,刻意把声音放得柔和,还掺了恰到好处的担忧,像在演一出早已排练过的戏:“丽丽姐,肖雅这几天睡得不安稳,翻来覆去的,早上起来胃口也差,我想给她煮碗热馄饨,暖暖胃。”

  她终于抬眼扫了我一眼,那目光像冰锥,在我脸上戳了一下,又迅速移开。烟灰“簌簌”落在光洁的地砖上,碎成几截灰黑的细条。她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像块浸了水的木头:“去吧,别搞太久,后厨有人盯着,规矩点。”

  “知道了,谢谢丽丽姐。”我低头应着,转身走向后厨时,后背的冷汗还在顺着脊椎往下淌,把衬衫贴得冰凉。刚才在空地目睹的暴行,那股怒火还在胸腔里灼烧,像压着一块烧红的烙铁,又烫又沉,可脸上必须维持着温顺无害的模样——在雷朵集团,任何一点情绪外露,都可能成为杀身之祸的引信。

  后厨比我想象中要大,水泥地面有些潮湿,踩上去黏糊糊的,像是敷了一层没干透的泥浆,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鞋底被轻微吸附的阻力。靠墙摆着一排锈迹斑斑的铁锅,锅底结着厚厚的黑垢,像经年累月的血痂;灶台上堆着半筐发了芽的土豆,还有几捆蔫巴巴的青菜,菜叶边缘泛着黄,没什么生气。角落里的冰柜“嗡嗡”作响,外壳凝着水珠,散发出丝丝缕缕的寒气,仿佛要把周遭的温度都吸进去。

  两个穿着灰色工装的厨子正低头切菜,他们的手指关节因为长期泡水而发白肿胀,菜刀落在砧板上,发出“笃笃笃”的闷响,节奏机械得像某种刑具在敲打。见我进来,他们只是麻木地抬了抬眼,眼皮耷拉着,没什么焦点,显然是早已习惯了集团里形形色色、各怀心思的人。

  我找了个靠窗的灶台,假装翻找食材,手指却在暗中摸索——刚才匆忙间把橡胶弹塞回了衬衫第三颗纽扣的夹层,此刻隔着布料,能清晰摸到那枚小小的硬物,防滑纹路硌着皮肤,带着塑料特有的冰凉。

  窗外是灰蒙蒙的天,金三角的清晨总是被一层薄雾笼罩,远处的雨林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墨绿色的轮廓在雾里若隐若现,沉默而危险。我一边往锈铁锅下的炉子里添柴,让火苗“噼啪”舔舐着锅底,一边用眼角的余光警惕地扫过四周。后厨的门虚掩着,能看到走廊里偶尔走过的巡逻队员,军靴踩在石板路上,发出“嗒、嗒、嗒”的声响,沉重而规律,像敲在心上的鼓点。

  没过多久,肖阳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手里拿着一个空碗,碗沿还沾着一点昨晚没洗干净的米汤渍,在惨白的灯光下泛着油光。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进来,朝着厨子扬了扬下巴,声音里带着点刚睡醒的含糊:“给我盛碗米汤,昨晚没睡好,垫垫肚子。”

  厨子没多问,舀了一碗温热的米汤递给他。米汤表面浮着一层薄薄的米油,在灯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肖阳接过碗,慢悠悠地喝着,脚步却像踩在棉花上,一点点、不着痕迹地挪到我身边。他低下头,用气音飞快地说:“左边储物间,里面堆着面粉袋,平时没人去,我找机会把人引开,你赶紧过去。”

  我点点头,继续往锅里打鸡蛋,瓷碗磕在灶沿上,发出“当”的一声轻响,动作看似专注,实则耳朵早已竖了起来,捕捉着肖阳的每一点动静。

  他喝完米汤,故意把碗往灶台上一放,那声音不大不小,像一块石子投进平静的死水,“哐当”一声,让两个厨子都下意识地抬了头。“这米汤怎么没味?”肖阳皱着眉,语气里带了点不满,“厨子,加点糖。”

  厨子的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显然觉得他事多,但还是不情不愿地转身去墙角的架子上拿糖罐。肖阳趁机往门口瞥了一眼,见暂时没人,立刻冲我使了个眼色。

  我立刻关掉火,借着捡掉在地上的勺子为由,身体一矮,像只受惊的猫,敏捷地钻进了左边的储物间。

  储物间里弥漫着浓郁的面粉齑粉味,像雾一样裹住鼻腔,还混着一股潮湿的霉味,那味道带着朽木和湿土的腥气,吸进肺里,喉咙一阵发紧。一排排面粉袋堆得老高,像一堵堵灰白的墙,挡住了外面的视线,也把光线都隔绝在外,只有一道细细的、从门板缝隙透进来的光,像根苍白的手指,勉强照亮了眼前一小片区域。

  我刚站稳,肖阳就跟了进来,反手“咔哒”一声关上了门。他靠在门板上,一只耳朵紧紧贴着冰冷的木板,像在捕捉猎物的野兽,声音压得极低:“我盯着,外面有人来我就咳嗽三声,你快点。”

  “嗯。”我应了一声,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我小心地解开衬衫第三颗纽扣,从夹层里摸出那枚橡胶弹。触感依旧是冰凉的塑料,防滑纹路清晰地硌着指腹,让我瞬间想起在空地上摸到它时,掌心的汗和心里的惊。

  之前在空地旁匆忙间没来得及仔细看,此刻借着那道缝隙透进来的微弱光线,我指尖捏住弹体上那道刻意留下的裂痕,轻轻一掰。

  “咔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储物间里格外清晰,像一根针掉在了地上。

  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胸腔里像有只受惊的兔子在疯狂撞动,耳膜被心跳震得嗡嗡作响,连肖阳贴在门板上的呼吸声都变得格外清晰。肖阳立刻警惕地瞪了我一眼,眼风像淬了冰,示意我小声点。

  我连忙捂住嘴,指腹抵在唇上,能感觉到牙齿因为紧张而轻轻打颤。指尖颤抖着展开纸条——纸条很小,只有指甲盖大小,质地粗糙,像是用最普通的草纸裁成的,边缘还有些毛躁的纤维,显然是仓促间折叠的。

  上面的字迹是用黑色墨水写的,笔画有些潦草,甚至因为写得太急,个别地方还洇开了墨点,断裂的笔画像寸断的神经。可就是这种仓促,让我一眼认出了那股熟悉的力道——每一笔都像用刀尖刻出来的,带着股狠劲,是傣鬼的字!

  我盯着那些字,一个一个地看,视线越来越模糊,眼眶里像是被什么滚烫的东西堵住了,酸涩得厉害。

  “黄导,你知道这一年里,我们有寻找过你,但无果。当我们觉得你尸骨无存之后,旅部也做了决定,因为我们都觉得你牺牲了,因为没找到你,后来旅部决定,追评一等功烈士,我们经常去烈士陵园为你擦拭墓碑。可是就在近期,我们发现边境出现了许多姑娘失踪事件,可就在事件越来越恶劣之时,突然这些失踪失联的姑娘都回来了,甚至后面老佛爷都被杀了。当我们追着种种线索时,我们发现了你,可我们不敢确认是你,就觉得世界上相像的人太多了,所以这次我一直潜伏在这里,本来是要执行一项侦察任务,就是当今金三角的组织规模到底有多大了,可无意中我发现了你,我也不敢认你,觉得可能是别人和你太像了,但你的种种行为告诉我你和别人不一样,可能你就是黄导,黄导没死。可是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出现在金三角,出现在雷朵集团?你怎么没死?黄导!?你知不知道我们这些战友多担心你?我的侦察任务即将结束,我会回去向上级报告你的事,我相信你没叛变,如果你叛变了,你不会冒险来后山,黄导,一切注意安全!”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一下下砸在我的心上。眼泪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纸条上,晕开了小小的墨点,把“烈士”“墓碑”几个字浸得模糊。我死死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呜咽,肩膀却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像秋风里的落叶。

  一等功烈士?烈士陵园的墓碑?

  记忆像被打开的闸门,猛地涌了出来——一年前的那次任务,雨林里的瘴气是墨绿色的,像化不开的浓痰,黏在皮肤上又湿又冷。炸弹在身边炸开时,泥土混着碎木屑劈头盖脸砸下来,我能闻到自己胳膊被擦伤后,皮肉翻开的腥甜,还有战友小张最后朝我喊“黄导,跑!”时,喉咙里涌上来的血沫子的味道。我被冲击波掀飞,重重摔在岩石上,意识消失前,眼前是漫天飞舞的血和火,我以为自己要死了,也以为我的战友们都牺牲了……

  醒来时,我已经被雷朵集团的人捆住了手脚,从此隐姓埋名,成了金三角的“幽灵”。我以为自己早已被遗忘在这罪恶的深渊里,像一粒尘埃,无人问津,却没想到,他们一直在找我,还给我立了墓碑,经常去为我擦拭。

  边境失踪的姑娘们……老佛爷的死……原来傣鬼的出现不是偶然,这一切都像一张无形的网,将我、将战友、将金三角的罪恶,都缠在了一起。而我,竟然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了这张网里最关键的线索。

  “黄导”——这两个字像一把钥匙,猛地撬开了我积压了一年的委屈和思念。那是战友们专属的称呼,是刻在骨子里的情谊,是无论过了多久、隔了多远,都不会变的羁绊。我以为自己早已心如磐石,在这龙潭虎穴里磨得没了软肋,可此刻,那些被刻意压抑的情感,那些伪装出来的冷漠,都在战友潦草却滚烫的字迹面前,轰然瓦解。

  我没死,我还活着。我的战友们也还活着,他们没有放弃我。

  “怎么了?”肖阳察觉到我的异样,连忙凑过来,声音里满是担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纸条上写的什么?你怎么哭了?”

  我连忙抹掉眼泪,指腹擦过脸颊,能摸到泪水混合着灰尘的涩感,眼眶还是烫的,像含着两颗烧红的炭。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告诉肖阳真相,不是不信任他,而是这件事牵连太大,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暴露的危险。我必须守住这个秘密,直到任务完成,直到能光明正大地和战友们站在一起。

  我把纸条快速叠好,指尖因为紧张而有些不听使唤,反复试了好几次,才重新塞回橡胶弹里,小心扣紧,放回衬衫纽扣的夹层。指尖按了按,确认它不会掉落,才抬起头,对着肖阳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声音还有些沙哑,带着哭过的哽咽:“没什么……傣鬼说,他已经摸清了雷朵集团的大致规模,很快就会回去向上级报告……到时候,部队和公安会配合我们行动。他还说,让我们注意安全,不用急,后续会有支援的。”

  肖阳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被突然点燃的火把,脸上的焦虑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抑制的激动。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像是把涌到嘴边的欢呼又咽了回去,只压低声音,用带着颤音的语气重复了一遍:“有支援?”

  “嗯。”我用力点头,看着他眼里闪烁的希望光芒,之前在空地的压抑和怒火,似乎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冲淡了不少。

  “太好了!”肖阳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眼底的光像淬了火的钢珠,“我就说嘛,我们不是孤军奋战!有部队和公安配合,我们就能更快收集证据,端了这狗娘养的雷朵集团!”他声音压得很低,却难掩兴奋,“到时候,看花粥那女人还怎么嚣张!”

  我看着他激动的样子,心里既温暖又酸涩。肖阳是我在这金三角唯一能完全信任的人,他和我一样,背负着使命,忍受着煎熬,我们都是在黑暗中寻找光明的同路人。我不能告诉他全部真相,但我能给他希望,让他知道,我们的坚持是有意义的,胜利终会到来。

  肖阳靠在门板上,又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确认没有异常后,才对我点点头:“外面没人,我们出去吧,别待太久,免得引人怀疑。”

  我点点头,跟着他走出储物间。阳光不知何时透过后厨积着灰的窗户照了进来,那光不是金灿灿的,而是带着水汽的、蒙着一层灰的白,却像一把温柔的凿子,把后厨的黑暗凿开了一道缝。细小的灰尘在光柱里慢悠悠地跳舞,每一粒都看得清清楚楚,像无数个微小的希望在浮动。

  我走回灶台前,重新点燃火,往锅里添了水。火苗“腾”地一下窜起来,舔舐着锅底,发出“滋滋”的轻响,锅里的水很快就“咕嘟咕嘟”地冒着泡,腾腾的热气往上涌,白雾氤氲着,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拿起一张馄饨皮,指尖因为刚才的激动还在微微发麻,能感觉到面皮边缘的薄劲被我捏得发皱。馅料是简单的猪肉和白菜,温热的猪肉粒硌着掌心,带着生命的韧性,和空地上那些冰冷的尸体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肖雅还在等着这碗热馄饨,她是我在这龙潭虎穴里的软肋,也是我坚持下去的动力之一。我要保护好她,要完成任务,还要和战友们汇合,一起见证这罪恶被彻底清算的那一天。

  后厨的油烟味似乎不再那么呛人了,灶火的温暖顺着指尖一点点蔓延到全身,驱散了夜的寒意和心底的冰凉。我想起战友们在烈士陵园为我擦拭墓碑的样子,想起他们围在墓碑前,低声喊我名字时的模样,想起傣鬼潜伏在暗处,默默守护我的身影……眼泪又一次涌了上来,却被我硬生生逼了回去。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我还有任务要完成,还有很多事要做。我要继续伪装,继续收集证据,继续在这黑暗里潜伏,直到光明真正到来的那一刻。

  窗外的薄雾渐渐散去,阳光越来越亮,像被拧干的毛巾,一点点擦净了金三角清晨的阴霾。光线照亮了后厨的每一个角落,也照亮了我心底那团刚刚燃起的、名为“希望”的火苗。

  金三角的黑夜依旧漫长,罪恶依旧在阴影里滋生,可我不再感到迷茫和绝望。因为我知道,我的战友们就在不远处,支援的脚步已经越来越近,胜利的曙光,已经在黑暗的尽头清晰地闪现。

  我端起煮好的馄饨,热气腾腾的白雾中,我仿佛看到了战友们熟悉的笑脸,看到了雷朵集团的巢穴被彻底捣毁,看到了金三角的天空,重新变得清澈透亮。

  光,已经近在咫尺了。

  那么,黎明,还会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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