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万龙冢与青龙长老

　　混沌无垠，时空难辨。墨尘驾驭着以因果与轮回权柄凝聚的光舟，承载着众人，依照龙族长老——名为“敖嶙”——指引的晦涩坐标，在仿佛永恒的混沌气流中穿行。这一次的航程，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漫长与艰难。

　　万龙巢的所在，似乎处于一种极其隐秘的维度，并非单纯的空间位置可以抵达。敖嶙长老手持那枚因吸纳了先祖英灵而光芒更盛的“龙神源晶”，以其为信标，不断调整着方向。源晶散发出的纯净龙威，如同黑暗中的灯塔，在混沌中指引着一条若有若无的路径。

　　光舟之外，不再是单调的混沌气流。时而会闯入一片完全由破碎龙鳞与巨大骸骨构成的“坟场”，苍凉的死寂与残留的不屈龙威交织，令人心悸；时而又会穿过一片流淌着七彩极光的能量乱流，其中蕴含着狂暴的时空法则碎片，若非墨尘以轮回镜光定住前路，光舟恐有倾覆之危；甚至有一次，他们仿佛闯入了一头沉眠于混沌中的、难以想象其庞大的远古星兽的梦境边缘，光怪陆离的幻象险些让几位伤势未愈的龙族战士心神失守。

　　林小凡始终安静地待在墨尘身边，他眉心的混沌光晕在航行中显得异常稳定，甚至偶尔会对外界某些特殊的法则波动或能量乱流产生细微的牵引与共鸣，仿佛在无意识地进行着某种学习和适应。墨尘时刻关注着他的状态，发现小家伙在融合了部分“镜钥”传承后，虽记忆情感未变，但其灵魂本质对混沌与法则的亲和力，已然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

　　月璃与暗寒的灵体在航行中也未闲着。月璃的净化之力不断涤荡着众人身上因连番大战而沾染的细微蚀渊气息与负面情绪；暗寒则以其冰寂之意，辅助墨尘感知前方可能存在的危险与空间陷阱。血蔷薇依旧如同最沉默的影子，她的存在感时而清晰，时而完全融入环境，似乎在这次次险境穿梭中，她的隐匿之道也在与这混沌环境进行着艰难的磨合与蜕变。

　　不知在混沌中航行了多久，或许数日，或许数月，当众人几乎对时间失去概念时，前方那永恒不变的混沌景象，终于出现了决定性的变化。

　　混沌气流的颜色开始由无序的斑斓，逐渐向着一种深邃、威严的青苍之色过渡。一股远比星骸龙城更加古老、更加浩瀚、仿佛源自龙族血脉源头的磅礴威压，如同无形的潮汐，自前方弥漫开来。在这威压之下，连流淌的混沌气流都仿佛变得温顺了许多。

　　“到了！我们到了！前方就是‘万龙冢’的外围屏障——青冥龙域！”敖嶙长老激动得声音发颤，紧握着龙神源晶的手微微发抖。其他龙族战士也纷纷挺直了脊梁，眼中流露出朝圣般的敬畏与激动。

　　墨尘能感觉到，这片青苍色的混沌区域，蕴含着一种极其强大的秩序力量，与外界无序的混沌截然不同。它更像是一个以无上龙力强行在混沌中开辟、并维持了万古的独立界域！

　　光舟缓缓驶入青冥龙域。一进入其中，仿佛从狂暴的海洋驶入了平静的大湖。周遭的混沌气流变得温和而有序，如同被驯服的巨兽，缓缓流淌。视线所及，偶尔能看到一些巨大的、如同山峦般的青龙虚影在气流中若隐若现，那是龙域屏障的守护龙灵。

　　继续深入，眼前的景象越发震撼。只见在那无垠的青苍混沌中央，悬浮着无数巨大无比的……龙族星辰！

　　那并非自然形成的星辰，而是一颗颗由完整的、散发着各色龙威光辉的巨龙骸骨，结合了某种无上龙族阵法，演化而成的龙骨星辰！有的骸骨呈现璀璨的金色，如同烈日；有的呈现深邃的蓝色，如同冰海；有的呈现炽热的红色，如同熔岩……无数龙骨星辰按照玄奥的轨迹缓缓运行，共同构成了一片浩瀚无边的星辰之海——万龙冢！

　　每一颗龙骨星辰，都代表着一尊上古乃至更久远时代陨落的强大龙族！它们即便死去，其骸骨与意志也化为了这片秘境永恒的守护力量！仅仅是遥望这片星辰龙冢，就能感受到那股跨越了万古时空、依旧不屈不挠的磅礴龙魂与辉煌历史！

　　“天啊……这就是万龙冢……”一名年轻的龙族战士喃喃自语，热泪盈眶。对于血脉日渐稀薄的星骸龙族而言，此地无异于传说中的祖地。

　　光舟沿着一条由两颗最为庞大的金色龙骨星辰构成的“门户”通道，缓缓驶入万龙冢内部。越是靠近，那股浩瀚的龙威便越是强烈，但也更加纯净，并无排斥之意，反而因为敖嶙长老手中的龙神源晶以及众人身上残留的、与蚀渊战斗过的气息，流露出一种隐隐的接纳。

　　终于，光舟在一颗通体青苍、龙威最为磅礴、体积也最为巨大的龙骨星辰前停下。这颗星辰与其他星辰不同，它的表面并非完全由骸骨构成，而是覆盖着郁郁葱葱的、散发着灵光的奇异植物，更有瀑布流泉，亭台楼阁点缀其间，仿佛将一片生机勃勃的世界镶嵌在了巨龙骸骨之上。

　　这里，便是万龙冢的核心，也是如今避世龙族可能的栖息地之一。

　　光舟刚刚停稳，一道青光便自那星辰之上冲天而起，化作一名身着青色龙纹长袍、面容古朴、额生一对晶莹龙角的老者，拦在了光舟之前。老者气息渊深如海，竟也是一位混沌无极大罗境的强者！其目光锐利如电，先是扫过敖嶙等星骸龙族，在看到他们伤痕累累的状态和那枚龙神源晶时，眼中闪过一丝波动，随即目光便牢牢锁定在了墨尘身上，更准确地说，是他身上那虽然内敛、却无法完全掩盖的混沌轮回镜气息，以及……他身边林小凡那独特的灵魂本质！

　　“星骸龙族敖嶙，携‘龙神源晶’，求见青龙长老！”敖嶙长老连忙上前，恭敬行礼，表明了身份和来意。

　　那青龙长老却并未立刻回应他，而是直视墨尘，声音苍老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外界人族，身负异宝，携‘变数’之钥，闯入我万龙冢禁地，所为何来？”

　　他口中的“异宝”，自然是指混沌轮回镜；而“变数之钥”，显然是指林小凡！

　　墨尘心中微凛，这青龙长老果然不凡，一眼就看出了关键。他上前一步，不卑不亢，执礼道：“晚辈墨尘，机缘巧合得承古镜，护送星骸龙族同胞前来求援。寂灭星域封印将破，‘虚无之噬’领主即将脱困，蚀渊之力肆虐诸天， ‘终焉’全面入侵已始。星骸龙城危在旦夕，望长老念在同族之谊，苍生之危，施以援手！”

　　他将目前严峻的形势简洁道出，同时暗中戒备。这万龙冢避世已久，态度难料。

　　青龙长老听完，古井无波的脸上并未露出太多惊讶，仿佛对外界变故早有感知。他沉默片刻，目光再次扫过敖嶙等人身上的伤痕和那黯淡的龙神源晶（虽被补充，但依旧能看出消耗巨大），最终又落回墨尘身上。

　　“‘虚无之噬’……蚀渊……‘终焉’……”他低声重复着这几个词，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与凝重，“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上古未竟之战，看来要在这一世，做个了断了。”

　　他话锋一转，却并未直接回应求援之事，而是再次看向林小凡，目光变得深邃无比：“这小娃娃……便是这一纪元的‘镜钥’？没想到，竟然是以这种方式苏醒，还与你这人族小子结下如此深的因果……有趣，当真有趣。”

　　林小凡被他看得有些害怕，往墨尘身后缩了缩。

　　墨尘将林小凡护得更紧，沉声道：“前辈，小凡是我弟弟。无论他是什么身份，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晚辈此来，是为求援，亦是为此番大劫，寻一助力。”

　　青龙长老深深地看了墨尘一眼，似乎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半晌，他才缓缓道：“援助之事，关乎甚大，非老夫一人可决。需与其他几位守护长老商议。尔等先随我入‘青龙星’暂歇。”

　　他袖袍一挥，一道青光卷住光舟，下一刻，众人便已置身于那颗生机勃勃的青龙星辰之上。脚下是柔软而充满灵气的草地，远处是缭绕的云雾与飞瀑，空气中弥漫着精纯的龙气与草木清香，与此前混沌中的死寂危险判若两个世界。

　　青龙长老安排了几名化作人形的龙族侍者接待敖嶙等伤员，为他们提供疗伤丹药与休憩之所。随后，他单独对墨尘道：“你，随我来。还有……这个小娃娃。”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林小凡身上。

　　墨尘心知事关重大，点了点头，示意月璃等人稍待，便牵着林小凡，跟随青龙长老，走向星辰深处一座掩映在苍翠古木间的朴素殿宇。

　　殿宇之内，并无过多装饰，只有几盏青灯长明，映照着墙壁上一些模糊的、描绘着上古龙族征战与迁徙的古老壁画。气氛庄严肃穆。

　　青龙长老于主位坐下，示意墨尘也坐。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墨尘，直接开门见山：“墨尘小友，你可知，你所得的‘古镜’，以及你身边的‘镜钥’，牵扯到的，远非区区寂灭星域或者蚀渊之祸那般简单？”

　　墨尘心神一震，知道真正的交谈，此刻才开始。他正色道：“晚辈略知一二，知晓‘归一’计划，知晓上古镜主与镜灵的牺牲，也知晓……‘园丁’之中，恐有叛徒。”

　　他没有隐瞒，将自己在轮回之门处的经历，以及星痕传来的最后信息中关于“寂灭”的警示，选择性地说出。

　　青龙长老听完，眼中精光一闪，缓缓道：“你果然知道不少。‘寂灭’……哼，那个老家伙，果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低沉：“你所言不差，‘归一’计划关乎诸天存续，但其核心，远比你想象的更加……残酷。而‘园丁’的职责，也并非仅仅是引导。更重要的，是‘监督’与……‘筛选’。”

　　“监督？筛选？”墨尘眉头紧锁。

　　“监督‘持镜者’的成长，确保其有能力集齐镜片，并在最终时刻，有能力也有决心……执行‘归一’。”青龙长老的目光如同利剑，刺向墨尘，“而筛选的，便是如你这般，可能因情感、因意志，而无法‘完美’执行那冰冷计划的……变数。”

　　墨尘心中巨震，一股寒意自脊背升起。他瞬间明白了许多！为何“园丁”内部会出现叛徒？或许并非简单的被侵蚀，而是因为对“计划”的理解与执行方式产生了根本的分歧！一部分“园丁”（如寂灭长老）可能认为必须不择手段、严格按计划执行，哪怕牺牲一切；而另一部分，或许……

　　“那前辈您……”墨尘紧紧盯着青龙长老。

　　青龙长老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了依偎在墨尘身边、正好奇打量着壁画的林小凡，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那情绪中，有怜悯，有叹息，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

　　“上古之战末期，镜主强行剥离‘镜钥’本源，将其封印投放，实乃无奈之举，亦是一步险棋。因为谁也无法预料，新生的‘镜钥’会成长为何种模样，其意志是否会甘愿成为计划的祭品。”

　　“而你的出现，墨尘，你以自身之道，强行逆转‘镜钥’意志，在其灵魂中烙下守护印记……这在‘园丁’的评判中，无疑是最大的‘变数’，是必须被清除的‘错误’。”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锐利起来：“你认为，寂灭那老家伙，为何会恰好在你离开寂灭星渊后，发动对星骸龙城的总攻？又为何会派出噬魂龙骸，精准伏击携带‘火种’的敖嶙他们？”

　　墨尘瞳孔骤缩：“您的意思是……他是冲着我来的？或者说，是冲着我和小凡来的？！”

　　“不仅仅是你们。”青龙长老摇头，目光投向殿外无垠的万龙冢，“他的目标，还有这里。‘龙神源晶’中蕴含的祖龙对抗‘虚无之噬’的奥秘，以及万龙冢这万古积累的龙族底蕴，都是执行他那版本‘净化’计划所急需的力量。”

　　就在这时，林小凡忽然指着墙壁上一幅描绘着一条巨大青龙与一团模糊黑影对峙的壁画，脆生生地说道：“哥哥，画里的那个黑乎乎的大家伙……好像，在哭……”

　　墨尘和青龙长老同时一怔，看向那幅壁画。那团模糊黑影，显然描绘的是“虚无之噬”或者“终焉”的力量。

　　青龙长老眼中猛地爆发出骇人的精光，死死盯住林小凡：“小家伙，你说什么？！你能感觉到……它的情绪？！”

　　林小凡被他吓了一跳，怯生生地点头：“嗯……感觉……很伤心，很孤单……还有，很饿……”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瞬间席卷了整个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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