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5章 怎么会是他

　　回廊的阴影里，安凯新的呼吸刻意放得极轻，柳大夫与安思缘的对话一字不落地钻进他耳中。当听到“无力回天”“最多一个时辰”时，他藏在袖中的手指猛地蜷缩，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露出一抹压抑了许久的满意笑容。

　　“果然……烨辉没有骗我。”他在心中低语，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与贪婪。炽炎石的火毒终究还是爆发了，就算有冰霜雪梅也无济于事，爷爷这次是真的撑不下去了。

　　他悄悄向后退了几步，锦袍的下摆扫过地面的青苔，发出几乎听不见的轻响。现在还不是露面的时候，等爷爷咽了气，等安思缘那丫头哭得没了力气，他再以“悲痛欲绝”的长子身份出现，顺理成章地接管万象汇的一切，才是最稳妥的做法。

　　安凯新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沿着回廊的阴影缓缓移动，每一步都踩在光线照不到的地方。他经过安凯盛的卧房门口时，甚至能听到里面隐约传来的、安思缘带着哭腔的呼唤，那声音越是悲伤，他心中的快意就越是浓烈。

　　“爹，别怪儿子心狠，要怪就怪你太偏心，什么好东西都想着安思缘。”他在心中冷笑，脚下的速度加快，很快便消失在回廊的尽头，只留下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龙涎香，与药味格格不入。

　　卧房内，安思缘几乎是跌跌撞撞地扑到床边。阳光透过窗纸照进来，在爷爷枯瘦的脸上投下一片斑驳的光影，让他原本就苍白的面容更显憔悴。安凯盛的眼睛半睁半闭，嘴唇干裂起皮，胸口的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整个人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爷爷！”安思缘跪在床边，紧紧握住安凯盛滚烫的手，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砸在爷爷的手背上，瞬间被那惊人的温度蒸干，“爷爷，您醒醒，看看我啊！”

　　或许是听到了她的呼唤，安凯盛的眼皮艰难地颤动了几下，终于缓缓睁开。他的视线已经有些模糊，却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孙女，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光亮，嘴角扯出一抹极淡的笑容。

　　“缘儿……”他的声音气若游丝，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带着灼痛的沙哑。

　　“爷爷，我在！”安思缘连忙凑近，将耳朵贴到他嘴边，生怕错过一个字，“您感觉怎么样？柳大夫说……说您……”她哽咽着，实在说不出“大限将至”这四个字。

　　安凯盛轻轻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释然：“柳大夫说的……是真的。我现在……已时日无多了。”

　　听到这句话，安思缘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她用力摇头：“不会的爷爷，您不会有事的，我们再找别的解药，一定还有办法的！”

　　“傻孩子……”安凯盛虚弱地笑了笑，抬手想要像小时候那样摸摸她的头，可手臂刚抬起一半，就没了力气，重重地垂落回床榻上，“能在这之前……再见到你最后一面，爷爷就已经很满足了。”

　　他喘了口气，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缘儿，你可知……我是如何中这火毒的？”

　　安思缘愣住了，泪眼朦胧地看着爷爷。这些日子，她只顾着寻找解药，竟从未仔细想过这个问题。她一直以为爷爷是在秘境中不慎被毒物所伤，此刻听爷爷的语气，似乎另有隐情。

　　她摇了摇头，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我不知道……柳大夫只说是罕见的火毒，从未提过原因。”

　　安凯盛的目光转向屋顶，仿佛透过那层木梁，看到了两个月前的那个夜晚。他缓缓开口，声音虽然微弱，却异常清晰：“其实……我中的这火毒，并不是什么普通的火毒。从这火毒的气息判断……应该是炽炎石。”

　　“炽炎石？”安思缘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震惊，“那不是您一直珍藏在密室里的宝贝吗？据说蕴含着狂暴的火属性能量，您说过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动它，怎么会……怎么会与这火毒有关？”

　　她记得很清楚，那块炽炎石是爷爷年轻时从一处古遗迹中得来的，通体赤红，如同燃烧的火焰，就算隔着玉石盒子，也能感觉到它散发出的惊人热量。爷爷一直说那是柄双刃剑，既能助人突破境界，也能瞬间焚毁经脉，所以一直妥善保管着，除了她和爷爷，几乎没人知道它的存在。

　　“应该是的……”安凯盛的呼吸越来越困难，每说一句话都要耗费极大的力气，“我能感觉到……它现在就在我体内，那股火毒……就是它在燃烧我的经脉。”

　　“您说什么？！”安思缘如遭雷击，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炽炎石在您体内？这怎么可能！难道是……是您自己吞了它？”这太荒谬了，爷爷明明知道炽炎石的凶险，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并不是……”安凯盛艰难地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与愤怒，“应该是有人……趁我昏迷时，将这块宝石放进我嘴里的。你爷爷……还没疯到要吞炽炎石的地步。”

　　安思缘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有人趁爷爷昏迷时，将炽炎石放进他嘴里？这分明是谋杀！是谁？谁会这么狠心，对一手创立万象汇的爷爷下此毒手？

　　她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个身影，却又一一排除。爷爷一生光明磊落，虽在商场上得罪过不少人，却还不至于引来如此歹毒的报复。

　　“那……那这是谁做的呢？”安思缘的声音带着颤抖，一种可怕的猜测在她心中悄然滋生，却被她死死压着，不敢去想。

　　安凯盛看着她苍白的面容，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轻轻咳嗽了几声，一字一句地说道：“缘儿，你想想……除了你我……知道这炽炎石安放的地方，还有谁知道呢？”

　　密室的钥匙只有两把，一把在爷爷手里，一把在她这里。想要悄无声息地取出炽炎石，必须知道它的存放位置，甚至可能……拥有钥匙。

　　安思缘的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她的目光下意识地转向门口，仿佛看到了那个穿着宝蓝色锦袍的身影。

　　除了她和爷爷……

　　“您和我的话……就只剩下……”安思缘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就只剩下我哥哥了。”

　　安凯新！

　　这个名字在她脑海中炸开，让她浑身冰冷。哥哥是爷爷的长子，虽然平日里对权力看得重了些，偶尔会与她争执几句，可他毕竟是爷爷的亲儿子，是她的亲哥哥，怎么可能……

　　“难道是哥哥做的？”安思缘摇着头，像是在说服自己，“怎么可能……怎么会是他……”

　　她想起小时候，哥哥会把好吃的留给她，会在她被别的孩子欺负时站出来保护她；想起长大后，哥哥虽然对她接管万象汇的事务颇有微词，却也从未真正做过伤害她的事。这样的哥哥，怎么会对一手将他养大的爷爷下此毒手？

　　“缘儿……”安凯盛看着她痛苦挣扎的样子，眼中充满了怜惜，却还是狠心说道，“我也不愿相信……可除了他，我想不出第二个人选。那天晚上……我喝了杯茶后就昏了过去，醒来时……就已经中了火毒。那茶里……有迷魂药的味道。”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的决绝：“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若真是他，或许……是为了万象汇的权位吧。”

　　安思缘的眼泪再次汹涌而出，这一次，却不仅仅是悲伤，更多的是一种被背叛的心痛与绝望。她死死咬着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勉强抑制住想要放声痛哭的冲动。

　　怎么会是哥哥？

　　那个从小与她一同长大的哥哥，那个在爷爷面前信誓旦旦说会守护好万象汇的哥哥，竟然会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

　　卧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安凯盛微弱的呼吸声，和安思缘压抑的呜咽声交织在一起。阳光渐渐西斜，透过窗纸的光线变得越来越暗淡，如同他们此刻的命运，一步步走向绝望的深渊。

　　安思缘看着爷爷油尽灯枯的模样，又想起哥哥那张平日里看似温和的脸，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不知道该相信谁，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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