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我愿意，但不是你说的那样

　　那只枯手带来的森然寒意，仿佛能将人的骨髓一并冻结。

　　可苏菱安却笑了，笑声清脆，在这死寂的归墟门内，竟带着一种刺破苍穹的决绝。

　　她漆黑的瞳孔中倒映着玄冥子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冷面具，一字一句，清晰无比：“你说爱是誓约，可你给她的，是锁链。”

　　话音未落，她猛地抬起另一只手，掌心那枚猩红如血的碑噬印狠狠压向自己的心口！

　　那里，正是心源莲冰壳龟裂最密集的地方。

　　“我让你看看……真正的‘愿意’是什么！”

　　命焚火自她灵脉深处燃起，那不是寻常的灵火，而是以寿元与神魂为薪的禁忌之火。

　　火焰沿着她的经脉逆冲，瞬间包裹了那枚碑噬印。

　　剧痛如潮水般涌来，仿佛要将她的神智彻底撕碎。

　　但就在这极致的痛苦中，她的识海却前所未有的清明。

　　金莲瞳骤然旋转，洞穿了时光的迷雾——

　　她“看”到了。

　　漫天风雪中，一个身着素白祭司袍的年轻女子跪在雪地里，她的身形单薄，却倔强地挺立。

　　那是缚誓娘，心源一族有史以来最年轻、也最有天赋的大祭司。

　　玄冥子站在她面前，手中牵着一根血色的丝线，另一端，系着成百上千个虚弱的魂影，那是她被扣押的族人。

　　“你若不立契，族人不得归。”玄冥子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

　　她看着族人痛苦的魂影，最终缓缓点头，泪水夺眶而出，在冰冷的脸颊上凝结成霜。

　　可那泪，不是屈服，不是悲伤，是淬了毒的恨意，是永世不甘的诅咒！

　　就在苏菱安窥见真相的同一时刻，阴暗潮湿的地窖内，小桃的身体猛地一抽，像是被无形的电光击中。

　　她紧紧攥在手中的那张婚书残页，竟无火自燃！

　　赤红的火焰中，一幕幕影像浮现——那是缚誓娘的生平。

　　她本是心源族的希望，为救被外敌围困的族人，自愿献祭，以身化幡，欲引动天地之力庇佑族群。

　　可玄冥子却在她献祭的最后关头，以族人魂魄为要挟，强行用自己的“血契”取代了她的“天道誓”，将她的自由意志彻底锁死在这方寸幡中，让她成了他掌控归墟门力量的器魂，永世不得解脱。

　　影像的最后，缚誓娘的虚影凄然转身，仿佛在对千年后的世人喃喃自语：“爱不是枷锁……为何你要用它囚我？”

　　“嘎——！”

　　一声尖锐的鸟鸣划破地宫的沉寂。

　　一直沉默的墨鸦猛然惊醒，它金色的眼瞳中闪过一丝骇人的明悟。

　　它明白了，一切的关键不在于救人，而在于破契！

　　“断契桩，起！”

　　墨鸦嘶哑地尖啸，不再有丝毫犹豫。

　　它那比玄铁还硬的机关喙，狠狠地、不顾一切地凿向地脉枢纽的一处隐秘符文！

　　霎时间，整个地宫地动山摇，九根锈迹斑斑、刻满古老符文的巨大铁桩，如同九条挣脱束缚的怒龙，轰然破土而出，带着斩断一切因果的霸道气息，直直刺向高悬于地宫穹顶、那九条维系着血契幡的引魂线！

　　另一边，灵泉池畔。

　　叶寒舟盘膝而坐，双目紧闭，眼角流下的血泪早已干涸。

　　他虽目不能视，但双生契却让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苏菱安此刻正承受的无边痛楚。

　　那痛楚，像是无数根烧红的钢针，一寸寸扎进他的神魂深处。

　　“你说过……痛要一起分。”他沙哑地低语，随即毫不犹豫地咬破舌尖。

　　一口精血喷出，不偏不倚，尽数落在他胸口那道繁复的契印之上。

　　嗡的一声，契印血光大盛，一股远超苏菱安承受的命焚火，在他体内悍然逆冲！

　　他这是在用自己的命，强行分担契约另一头的伤害！

　　剧痛之下，他的眼前竟短暂地冲破了黑暗，模模糊糊地“看”到了归墟门中，苏菱安被按在祭坛上，浑身浴血、拼死挣扎的画面。

　　“菱安！”

　　叶寒舟心胆俱裂，猛然起身，凭着本能握住身旁的佩剑，踉跄着就要冲向地宫深处。

　　一只冰冷的铁爪却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臂。

　　“你进去，她就真回不来了！”墨鸦的声音因激动而嘶哑尖锐，“她要的不是你替死，是你要活着等她回来！”

　　归墟门内，祭坛之上。

　　苏菱安猛地咳出一大口鲜血，溅落在冰冷的石坛上，宛如绽开的死亡之花。

　　她胸口的碑噬印已经吸满了缚誓娘千百年来的怨念，印记表面遍布着蛛网般的裂纹，仿佛随时都会爆开。

　　她颤抖着，用尽最后的力气，抬手划破了自己的手腕。

　　殷红的鲜血顺着白皙的肌肤滴落，与眼中滚烫的泪水混成一线，一同浇灌在那枚濒临极限的碑噬印上。

　　“我愿为我所爱立誓……”她的声音微弱却坚定，每一个字都像是用灵魂在呐喊，“但誓由我心，不由天定！”

　　当最后一个“定”字落下的刹那，整个归墟门都为之静止了一瞬。

　　紧接着，那悬浮在玄冥子身后的血契幡，开始前所未有地剧烈震颤起来。

　　幡中，缚誓娘那张模糊的面孔骤然清晰，她发出一声贯穿神魂的凄厉长啸：“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苏菱安缓缓抬头，哪怕视线已被鲜血模糊，她那双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瞳孔，依旧精准地映出了缚誓娘真正的执念。

　　“我不是恨玄冥子……”苏菱安的声音带着一丝怜悯，“我是恨，从始至终，都没有人问过我，愿不愿意。”

　　轰——！

　　仿佛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又像是解开千年枷锁的唯一钥匙。

　　那杆血契幡，在缚誓娘这声迟来的心声中，轰然崩解！

　　无数断裂的红线在空中化为飞灰，束缚了她千年的血契之力，烟消云散。

　　缚誓娘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仿佛随时都会消散在风中。

　　她低头，怔怔地看着自己虚幻的手，忽然，她笑了，那笑容纯净得如同初生的婴儿：“原来……愿意，是可以自己说出口的。”

　　她抬起手，穿过冰冷的空气，动作轻柔地，仿佛怕惊扰了一场美梦，轻轻抚过苏菱安的脸颊。

　　“孩子，归墟门要闭了……”她的声音温柔而空灵，“可你的心，别关。”

　　话音落下，万千怨魂归于沉寂，庞大而古老的归墟之门，在一阵低沉的轰鸣中，缓缓合拢，将一切隔绝。

　　而祭坛之上，苏菱安胸前，那覆盖着心源莲的厚重冰壳，随着最后一丝血契怨念的消散，“咔嚓”一声，彻底碎裂开来。

　　在几近枯竭的灵泉最深处，一道微弱却坚韧无比的银色丝线，毫无征兆地悄然延伸而出，逆流直上，穿过所有阻碍，最终精准无比地贯入她的眉心——“誓络”，初成。
　　http://www.yqzw5.cc/yq36381/403.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yqzw5.cc。言情中文网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m.yqzw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