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告别

　　把头快步迎上去，扶了他一把，关切地问道：“老马，恢复得怎么样？看你这气色比之前好多了。”

　　马老六闻言，用力拍了拍自己那条还裹着纱布的断腿处，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笑容，声音洪亮地回答：“好多了，好多了！刘医生前几天刚给复查过，说伤口愈合得很好，里面的骨头也长得不错，以后可以正常拄着拐杖行走，没什么大问题了！就是这腿……以后肯定是没办法跟你们一起下地了。”说到最后，他眼神里还是闪过了一丝难以掩饰的落寞。

　　把头闻言，笑着点点头，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宽慰和肯定：“那就好！人能平安回来，比什么都强！腿的事，别多想，以后有兄弟们一口吃的，就绝对饿不着你！”

　　接着，我们围坐在草坪的椅子上，七嘴八舌地给马老六讲起了我们在邙山古墓里的惊险遭遇。如何与三清教的人周旋，如何对付那些诡异的怪物，如何最终拿到尸丹，以及后来下山路上的种种险情。把马老六听得一愣一愣的，眼睛瞪得老大，时不时发出一声惊叹或者倒吸一口凉气，连连感叹我们真是福大命大。

　　回到别墅，大家在一楼宽敞的客厅里安顿下来。气氛稍微沉默了片刻后，哑巴站了起来，他从自己随身携带的那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黑色背包里，郑重地取出了一个古朴的、颜色深沉的木盒。他小心翼翼地将木盒放在客厅中间的茶几上，然后轻轻打开了盒盖。

　　顿时，那枚赤红色、约莫鸡蛋大小的尸丹，正静静地躺在盒内铺垫的柔软黑色丝绸上，表面似乎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温润的光晕，内部仿佛有红色的光华在缓缓流动，散发着一种神秘而诱人的气息。

　　哑巴的目光缓缓扫过我们每一个人，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异常的郑重和发自内心的感激：“这次去邙山，为了这枚尸丹，大家……都受苦了，也付出了太多。尤其是天牛，差点把命丢在那里，还……失去了一根手指。这份情义，我陈默……这辈子都记在心里，永世不忘！”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但还是坚持说了下去：“没有你们，单凭我一个人，绝对不可能成功。真的……多亏了大家。”

　　我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连忙摇摇头，打断了他有些沉重的话头：“哑巴，咱们是兄弟，是过命的交情！一起扛过枪，一起同过窗，一起……咳咳，反正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更不说谢字！你说这个，可就太见外了，没把我们当自己人。”

　　其他人，包括把头在内，也都纷纷点头，眼神里传递着同样的意思。有些情感，不需要太多言语来表达，彼此心里都清楚。

　　哑巴看着我们，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里的感激更深。他合上木盒的盖子，用一块厚布仔细包好，然后看着我们，语气变得有些低沉和不舍：“尸丹已经拿到，我……我可能需要离开一段时间。”

　　我一愣，立刻想到了他之前提过的事：“去找你师傅？给他解毒？”

　　哑巴望向远处波光粼粼的江面，眼神里带着一丝悠远的追忆和不容动摇的决然，“是的，我必须尽快赶回去。师傅他老人家……撑不了太久了。我需要用这尸丹，尽快解除他体内的尸毒，救他的命……”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两下，像是咽下了某种复杂的情绪，然后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此次一别，我……我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回来，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当初下山，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寻找尸丹救师傅。如今任务完成，玄冥剑……也已毁在了邙山。没有了世代传承的玄冥剑，按照族规和师门规矩，我……我也不再是那个镇棺人了……”

　　我看着他脸上那混合着坚定、不舍、释然等多种情绪的复杂表情，知道他去意已决，而且这件事对他而言，重要性超过了其他一切。我能理解他的选择。

　　但我没想到他会说“也许不会再回来了”，这意味着他可能就此退出我们的团队，以后不会再跟我们一起行动了。想到自从相识以来，我们一起经历过的那么多风风雨雨，多少次在古墓里互相扶持，生死与共，那种并肩作战的默契和情谊早已深入骨髓。想到这里，我心里一阵发酸，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有些哽咽。但我强行把那股酸楚压了下去，只是伸出手，轻轻地、却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问道：“需要帮忙吗？此去路途遥远，你一个人行吗？要不让猴子或者烟叔陪你走一趟？”

　　“不用。” 他回答得很快，也很坚决，摇了摇头，脸上挤出一丝极淡、却无比真诚的笑容：“这次，是我自己的事，是我必须独自去完成的责任和使命。你们已经帮了我太多，付出了太大的代价。这份恩情，我陈默永远铭记在心。等我办完了师傅的事，如果……如果将来有缘，我们也许还会在江湖的某个角落，再次相见。”

　　听到他这么说，我知道再劝也是无用，反而显得矫情了。我只是看着他，无比郑重地、一字一顿地说道：“好！既然你决定了，那我们就不拦你！但你记住，不管你将来去了哪里，是留在师傅身边，还是继续云游四方，也不管你是不是镇棺人，在我们心里，你永远是我们最好的兄弟，是我们可以托付生死的家人！我们……会一直在这里等你回来！”

　　哑巴听到这话，眼眶瞬间就红了，他用力地点着头，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没能发出声音。

　　就在这时，旁边的猴子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猛地冲过去，一把紧紧抱住了哑巴，把脸埋在他胸膛上，呜咽着喊道：“哑巴！哑巴！你一定要回来啊！没有你在，我……我心里没底，总觉得不踏实，没有安全感啊！”

　　哑巴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又温和的笑容，他抬手，像兄长一样，轻轻摸了摸猴子乱糟糟的头发，用一种罕见的、带着鼓励的语气说道：“猴子，别这样。经历了这么多事，尤其是在邙山，你已经成长了很多，变得比以前更勇敢、更可靠了。我相信，用不了多久，你一定能成为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真正的男子汉。”

　　应雪也在一旁揉着眼睛，眼圈红红地看着哑巴，声音带着哭腔：“哑巴大哥……”

　　哑巴转过头，对着应雪，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轻松一些，轻声说：“女孩子不能老是哭，哭了……就不漂亮了。”

　　他这不劝还好，一劝，应雪像是被触动了某根敏感的神经，也跟着“哇”的一声，哭得更凶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二踢脚和老烟枪这两个平时话不多、感情也极为内敛的大老爷们，此刻也明显动了情。他们没说什么煽情的话，只是红着眼眶，走上前来，各自伸出拳头，不轻不重地、却带着十足兄弟情谊地捶了捶哑巴结实胸膛，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道：“臭小子……别死在外面了！办完了事，记得……记得早点回来！我们……等你回来喝酒！”

　　把头则是深深地叹了口气，目光温和而深邃地看着哑巴，语气沉稳而充满力量，缓缓说道：“哑巴，记住我今天说的话。无论你将来走到哪里，是远在天边还是近在眼前，也无论你最终选择什么样的生活，都要记住，我们永远是一家人，这里，永远有你的位置，永远是你的家。累了、倦了，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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