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收桂花

　　他挽起裤腿，开始清理积水、扶正倒伏的庄稼。忙了一上午，虽然累得腰酸背痛，但看到地里有了些起色，他心里还是很欣慰。

　　中午回家，清竹已经做好了饭菜等他。石柏川狼吞虎咽地吃着，清竹笑着给他夹菜。

　　接下来的几天，石柏川和村里其他人一起，把村里的屋顶修补好，又去山上砍了不少干柴火。随着太阳渐渐出来，村里的一切都在慢慢恢复生机。而石柏川和清竹的感情，也在这忙碌又充实的日子里，愈发坚定，他们憧憬着未来，期待着孩子的到来。

　　时值仲秋，天高云淡，金风送爽。谭家小院里那棵有些年头的桂花树，终于不负众望，枝繁叶茂间缀满了细碎的金粟，一簇簇，一团团，藏在墨绿的叶瓣间，风一吹过，便是一阵浓郁甜香，熏得人骨头都要酥了几分。

　　谭清竹站在廊下，深深吸了口气，那股子甜暖的香气让她眉眼都弯了起来。她如今嫁与石柏川已有些时日，日子虽不富裕，却也安稳踏实。丈夫石柏川，人如其名，像块质朴坚硬的石头，话不多，力气大，干活踏实，就是有时候……嗯，有点过于实诚，透着股子憨傻劲儿。好在对她是真心实意的好，事事都依着她。

　　“柏川，清溪，快出来！”谭清竹扬声喊道，声音清脆悦耳，像山涧的泉水。

　　正在屋里劈柴的石柏川，和趴在桌上对着一本破旧话本啃笔头的谭清溪，几乎是同时有了反应。

　　石柏川“哎”了一声，手里还拎着斧头，大步流星地走出来，浓眉大眼，身材高大，皮肤是健康的古铜色，只是眼神里带着一丝茫然，显然没听清刚才喊的啥，纯粹是条件反射。“清竹，咋了？要劈柴？”

　　谭清溪则是个半大的少年，十三四岁的年纪，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听到姐姐召唤，立刻把话本一扔，像只小猴子似的窜了出来，凑到谭清竹身边，好奇地问：“姐，啥事啊？是不是做好吃的了？” 他鼻子使劲嗅了嗅，眼睛一亮，“哇，好香的桂花！”

　　谭清竹嗔怪地看了眼还拎着斧头的石柏川，又好笑地拍了拍谭清溪的脑袋：“就知道吃！你看这桂花，开得多好，再不摘，过几天风一吹雨一打，可就全落了。咱们今天把它采下来，做点好吃的，也能存起来慢慢用。”

　　石柏川这才放下斧头，挠了挠头，顺着谭清竹的目光看向桂花树，恍然大悟道：“哦，采桂花啊！行！清竹你说咋弄，咱就咋弄！” 他看着满树金黄，又补充了一句，“这花闻着是香，就是看着有点小，摘起来费劲不？”

　　“费什么劲，”谭清溪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我爬树上去摘！保证摘得又快又多！”说着就撸起袖子，作势要往树上爬。

　　“哎，等等！”谭清竹赶紧拉住他，“你这皮猴，仔细摔着！桂花娇嫩，哪能让你这么胡来？再说你上去一折腾，花瓣掉一地，还怎么收集？”

　　石柏川也瓮声瓮气地说：“清溪，听你姐的。爬树危险，我来。” 他说着，就走到树底下，仰头打量，似乎在琢磨怎么个“来”法。

　　谭清竹一看他那架势，就知道他又想凭着一股子蛮力来，赶紧阻止：“你也别！你那身板，往树下一站，枝桠都得被你晃断几根。咱们得用巧劲。”

　　她转身回屋，拿出几张干净的旧布单子和竹竿，又找来两个大竹匾。“柏川，你力气大，你把这布单子铺在树下，尽量铺得大一点，边角用石头压住，别让风吹跑了。清溪，你去厨房把那几个干净的竹筛子和小簸箕拿来。”

　　“好嘞！”姐弟俩齐声应道，分头行动。

　　石柏川铺单子倒是一把好手，高大的身躯蹲在地上，动作却意外地细致，将布单子抻得平平整整，四个角都压上了块头不小的石头，确保万无一失。

　　谭清溪则很快拿来了筛子和簸箕。

　　谭清竹满意地点点头，拿起一根竹竿，又在竹竿顶端仔细缠上一小块软布。“好了，咱们不用摘，就用这个轻轻打。柏川，你个子高，你来打高处的。记住了，动作一定要轻，就像……就像给这树挠痒痒似的，把花瓣‘哄’下来就行，千万别用蛮力，把叶子也打下来了。”

　　“哄下来？”石柏川接过竹竿，一脸严肃地琢磨着这个词，眉头皱得紧紧的，仿佛在思考什么人生大事。“哦……挠痒痒……我知道了。”

　　谭清溪在一旁看得直乐：“姐夫，你可别把树给挠疼了！”

　　石柏川一本正经地瞪了他一眼：“别捣乱，你姐看着呢。”

　　谭清竹忍着笑，对清溪说：“你负责打矮一点的枝条，还有，注意看着布单子上的桂花，别让风吹跑了，也别让虫子掉进去。”

　　“放心吧姐！”

　　于是，一家三口（虽然清溪是弟弟，但在谭清竹心里，和柏川一样是家人）开始了轰轰烈烈又小心翼翼的“打桂花”行动。

　　石柏川举着竹竿，对着高处的桂枝，果然像是给树挠痒痒一般，极其轻柔地、试探性地碰了碰。

　　“簌簌……”几朵细小的桂花轻飘飘地落了下来，像金色的雪花，落在布单子上。

　　“哎，下来了！”石柏川眼睛一亮，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脸上露出了孩童般的笑容，带着点傻气，却格外真诚。

　　谭清竹鼓励道：“对，就是这样，很好。”

　　得到表扬，石柏川干劲更足了，手上的动作也渐渐熟练起来。他挥舞着竹竿，一下下，不轻不重，节奏缓慢而有耐心。金色的桂花如同下了一场甜蜜的雨，纷纷扬扬地飘落，空气中的甜香越发浓郁。

　　谭清溪那边也没闲着，他个子矮，够不着太高的地方，就搬了个小板凳，站在上面，拿着另一根短点的竹竿，学着石柏川的样子打。只是他到底年纪小，手没轻没重，兴奋起来就忘了嘱咐，有时候力道一大，哗啦啦掉下一片叶子，还夹杂着几只惊慌失措的小虫子。

　　“哎呀！”谭清溪手忙脚乱地去赶虫子，结果脚下一滑，“哎哟”一声，从板凳上摔了下来，好在他反应快，手一撑地，倒是没摔疼，就是姿势有点狼狈。

　　“你看你！”谭清竹又气又笑地跑过去扶他，“说了让你小心点！”

　　石柏川听到动静，也停下了手里的活，大步走过来，紧张地问：“清溪咋了？摔着没？让哥看看！” 他比清溪大了近十岁，一直把这个小舅子当亲弟弟看。

　　谭清溪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嘿嘿一笑：“没事没事，姐夫，我皮糙肉厚的！就是……好像惊跑了几只‘桂花仙子’的小跟班。”

　　“还贫嘴！”谭清竹点了点他的额头，“去旁边歇会儿，别在这儿添乱了。”

　　清溪吐了吐舌头，不敢再捣乱，乖乖地蹲在布单子边，用手小心翼翼地把掉落的几片大叶子捡出来。

　　石柏川看着清溪没事，松了口气，又回去继续他的“挠痒痒”大业。只是大概刚才被吓了一跳，他现在打桂花的动作更加轻柔了，那小心翼翼的样子，仿佛不是在打桂花，而是在给易碎的珍宝拂尘。

　　谭清竹看着他那副认真得有些可爱的模样，心里暖洋洋的。这个男人，虽然不善言辞，甚至有点憨直，但他对她的话总是无条件地听从，并且会用他自己最质朴的方式去做到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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