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3章 封侯非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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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任谁都明白,如今的主动权在自家岳父手中。

  若是他老人家真有什么非分之想,取而代之也不是什么难事,左右也不过是背负一些骂名就是。

  自己老丈人没有把事情做绝,显然也是有这方面的考量。

  京师的戒严又持续了三天,这代表着魏王算是认可了“西域恶徒”的说法。

  自家老丈人此次已经不是功高震主那么简单了。

  此时俨然已经成为了新帝的心腹大患。

  这次封王,看似是皇恩浩荡,实则可能是梁朝在巨大压力下的缓兵之计,甚至……是催命的毒药。

  一旦源徒离开京师,前往封地,失去了对京营的直接控制,谁能保证梁朝不会秋后算账?

  届时,一个远在漠北的“魏王”,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

  “如今岳父大人贵为魏王,你看我们要不要送上一份程仪?”源冰如今还在月子,却是不宜到处走动。

  “我让红霞准备一份就是,只是我如今多有不便,需得出了月子才能随夫君回府一趟了!要不我手书一封去信先向爹爹恭喜!”

  “娘子多虑了,想必此时魏王也不顾上你!等你出了月子,我再陪你去就是了,想必岳丈大人也能理解”

  ……

  他其实是不想这么早就去的,毕竟魏王想要的答案,他现在还没有考虑好。

  若是自己的答案让他不满意,那他会不会像当初源华绑自己成亲一样,绑自己前往漠北,王清晨也不确定。

  而他现在也不是那个时候了,他有家人,有孩子,有事业,也不是投效无门,郁郁不得志。

  所以他想不到离开的理由。

  看着自家夫君犹豫不决,源冰也不知该如何规劝。

  两人的沉默最终被小丫头的奶啼声打断,许是有些饿了。

  ……

  “大人,官兑铺这些时日虽然受到了一些波及,但是整体收效仍然可观!目前京师及周边州县通兑金银超过三百五十万两,在那些巨贾的支持下,各地的通兑铺也都在逐步建立,预计年底左右就能投入使用,届时我们的产量或许会受到一些挑战!”

  “火耗收益如何?”

  “火耗十分可观,我们的收益至少在八厘左右,即便如此我们的金银元也供不应求!而且京师各大商号店铺都已经开始接纳金银元”

  “甚至那些世家都开始将银窖里发霉的银子铜钱拿来兑我们的银元了!”宋文清很是高兴,这说明户部的钱法改革十分成功。

  “要是咱们再出一款铜钱就好了!”

  铜钱才是消费的大头,也是民间质量最参差不齐的货币。

  但是更换铜钱却不易操之过急,铜钱的更换不比金银,一旦铜钱价值出现波动,那影响的可是千家万户。

  王清晨听着宋文清的汇报,心中也是轻松许多。

  官兑铺的成功超出了预期,这让他对未来的经济改革有了充足的信心。

  至少在财政这一块,新朝有了一个稳固的根基。

  “铜钱之事,牵扯太广,民间私铸盛行,若要统一币制,非强力推行不可,眼下绝非良机。”

  “先将银元的基础打牢,让民间和商贾习惯官铸货币的便利与稳定。待时机成熟,再图铜钱改革不迟。”王清晨沉吟道。

  “大人所言极是”宋文清点头称是。

  “还有一事,魏王……嗯,魏王府昨日递来帖子,十月初十,魏王将在王府设宴宴请百官,一则答谢陛下隆恩,二则……也算是离京就封前的饯行。

  朝中四品以上官员,皆在受邀之列,大人是否要去。”他小心地观察着王清晨的神色。

  王清晨心中一动,该来的,终究还是躲不过。

  “知道了。”王清晨面上不动声色。

  “你且去忙吧!官兑铺的监督审查也要提上日程!另外秋粮入库,派度支司前去审查账目,务必仔细一些!”王清晨说道。

  宋文清应声退下。

  ……

  梁朝这边,自封王诏书下达后,便再无任何针对魏王的举动,甚至对京武营接管防务一事也保持了沉默。

  至于沉默背后是隐忍还是风暴,无人得知。

  但明眼人都清楚,任何一个帝王都绝非是甘心受制之人。

  而岳父源徒,以这种近乎兵谏的方式获取王爵,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已将自己置于烈火烹油之境。

  赴边就藩,是出路,也可能是一条不归路。

  自家岳父一旦就藩,与中央的关系便再难调和。

  十月初十,魏王府

  令人诧异的是府邸并未更换匾额,仍是“魏国公府”四个鎏金大字,但门前车水马龙,仪仗煊赫,已远超国公规制。

  京中四品以上官员几乎悉数到场,即便是往日称病不朝几乎致仕的几位老臣,也强撑着露面,无人敢怠慢这位新晋的异姓王。

  王清晨身着侍郎官服,以户部侍郎的身份参加了这次宴饮。

  而向王清晨恭喜的官员也是络绎不绝,他也只能勉强应付。

  府内张灯结彩,觥筹交错,一派喜庆。

  不过府内来的高官倒是不多,多是一些三四品官员。以及各家将门代表。

  尤其是将门,可以说几乎每家都派了代表过来。

  估计这些名单现在已经出现在梁朝的桌案上了。

  至于各部堂官,三省头脑,都没有参加这次宴会。

  至于世家子弟就来的更多了,不过多是一些派不上什么用处的年轻人。

  源徒并未如寻常主人般居于主座,反而与几位原太子一系的官员站在一块,低声交谈。

  这也是有讲究的。

  以往莽撞的源华,如今却是身着亲王世子的礼服,周旋于众臣之间,代父行主人之谊。

  宴会的气氛看似热烈,实则暗流涌动。

  文官们大多聚在一处,交谈声谨慎而克制,眼神不时瞟向武将集团。

  这场宴会或是武将们的狂欢,也或是武将们的悲鸣。

  本来昌武年号的确立就让他们提了一口气,如今一个王爵的出现,怎能不让他们陷入疯狂。

  换作平时,王清晨估计也要憧憬一二了。

  但是身处局内,他却比局外人看得更加透彻。

  王清晨独自寻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坐下,他端着酒杯,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岳父源徒的身影。

  源徒今日并未穿亲王礼服,依旧是一身利落的常服,只是料子更为考究,他与几位将领谈笑风生,眉宇间不见丝毫跋扈,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从容。

  这种从容,让王清晨心中的不安愈发清晰。

  这不是功成名就的志得意满,更像是一切布置妥当后的静观其变。

  这位魏王还有后手?

  一个亲王难道满足不了他的胃口?

  “妹夫,怎的独自在此饮酒?”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

  王清晨抬头,正是醉醺醺的源华,许是被敬了不少酒。

  “冰儿还在月子,只能我独自来给岳丈道贺了!”王清晨说道,已经半醉的源华,并未听出王清晨答非所问。

  “唉!我这个脑袋,这几日我应该去向妹子道喜的!”对于自家妹子的这桩亲事,源华是相当自傲的,连带上对王清晨也多了一份兄弟情谊。

  “走走走!我领你去前头坐坐”源华说着就要领王清晨往前,不过却是被他拒绝了。。

  “我在这就行,一会还得给岳丈敬酒呢?”

  “那你一会可别走啊!今天大好日子,我还等你的诗呢?”

  源华显然很兴奋,他只觉得自家父亲这么多年的功绩终于得到了回报。

  陛下当真是明主,明君,明帝。

  王清晨无奈只得苦笑。

  目送源华摇摇晃晃地融入喧闹的人群,心中那份不安却如影随形,愈发沉重。

  他浅啜一口杯中酒,目光却不经意和自家岳父对上。

  源徒正与几位边军老将执手大笑,那笑声洪亮,透着武人特有的豪迈,但在王清晨听来,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他总觉得,岳父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藏着一丝与这满堂喜庆格格不入的冷静,甚至是……孤寂。

  宴会进行到高潮,依照惯例,该是宾客献上贺词贺礼之时,今天如此之多的年轻人,也是为了就此扬名。

  众人目光有意无意地扫向王清晨这位名满京城的才子,期待他能有惊艳之作。

  王清晨却是并不着急,他的诗若是写出来,恐怕真的就砸了自家岳父的场子。

  其他年轻人显然早有准备,看王清晨没有动作赶紧上前献墨,若是让王清晨珠玉在前,那他们真没勇气再写了。

  场面一时也热闹起来,即便是将门子弟懂的不懂的,都上前附庸风雅。

  “好一句:风铸侯骨三十载,血刃雕成镇国功!”

  “这句也好:垒敌颅为封王台,割云霞染衮龙裳!”

  “还有这句:一剑苍茫定九州,旌旗横展解王忧!”

  ……

  献诗环节渐近尾声,众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一直沉默的王清晨身上。

  明显带着酒意的源华也挤过来,拍着他的肩膀高声道:“妹夫!该你了!让大家瞧瞧,什么才是真正的锦绣诗才!”

  堂中目光灼灼,有期待,有审视,也有几分看热闹的意味。

  王清晨知道此刻再无法推辞。

  他缓步走到早已备好的书案前,笔墨早已备好。

  他提笔蘸墨,略一沉吟,手腕悬动,一行行筋骨嶙峋、带着几分冷峭之意的行书便落于雪白的宣纸上:

  《韬钤深处》

  小筑暂高枕,忧时旧有盟。

  呼樽来揖客,挥麈坐谈兵。

  云护牙签满,星含宝剑横。

  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韬钤深处》明·戚继光)

  笔落,满堂先是寂静,随即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

  这诗,初读似是隐士高蹈之情,细品之下,却字字千斤。

  尤其是最后两句,石破天惊,“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此与今日的主题实在不搭,待众人看向他的诗作的时候,王清晨的目光看向源徒,这就是他的答案,这也是他的规劝。

  源华醉眼朦胧,只觉得诗句气度不凡,连声叫好。

  但在场不少文官和老成持重的武将,却已品出了诗中异样的滋味,神色各异,目光在王清晨身上不断逡巡。

  源徒并未表态,轻轻一笑只当作罢。

  他远远看着那墨迹未干的诗稿,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但眼神深处,却掠过一丝极复杂的情绪,似是欣赏,又似是叹息。

  他并未如众人预期那般对女婿大发雷霆之怒,只是举杯朗声道:“诸位,今日欢宴,承蒙厚爱!满饮此杯,愿我大朔国泰民安!”

  宴会重新变得热烈,但是所有人都难免思索。

  宴散之时,王清晨并未离开,而是等着自家老丈人的召见。

  书房内,源徒已换下常服,穿着一身简单的棉袍,正站在一幅巨大的漠北舆图前。

  听到脚步声,他并未回头,只是淡淡道:“来了。”

  “岳父大人。”王清晨躬身行礼。

  源徒转过身,目光锐利如鹰,先前宴席上的温和荡然无存。

  “想好了?这就是你的答案吗?”源徒低语。

  “岳父大人保重!”王清晨知道自家岳父这驾马车一旦开启便不能停止,但是他却不是这辆车上的人。

  京师还有太多人,太多他在意的人。

  自家师父,外公,妹妹,家人,朋友,他抛弃不了。

  “你知道我付出了什么吗?”源徒好像早就料到,并未规劝,而是开始剖析自己的处境。

  “你不会以为一个王爵是这么随随便便威胁一下就能得到的吧?”源徒转过身对着王清晨说道。

  王清晨不解。

  “老夫付出了整个京武营,不过就看小皇帝敢不敢接手了。”源徒面带嘲讽。

  想要接手他的部下,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王清晨闻言,心中巨震,瞳孔骤然收缩。

  京武营!岳父竟是以交出兵权为代价,换取了这顶王冠!

  这意味着,自今日起,源徒在京师的根基将被连根拔起,他麾下那些跟随他出生入死的骄兵悍将,将被梁朝逐步分化、收编,甚至清洗。

  这份“厚礼”,梁朝敢不敢接、能不能接稳,尚是未知之数,但源徒自断臂膀的决心,却是让王清晨震惊不已。

  “岳父……您这是……”王清晨声音干涩。

  “我不想再赌陛下的仁慈了!我得趁着我还活着,给你大兄他们留条后路!”

  王清晨发现他还是低估了这位岳父的魄力与……疯狂。

  这已不是急流勇退,而是近乎孤注一掷的豪赌。

  源徒转过身,手指重重地点在舆图上那片辽阔的、即将属于他的封地——陇右及漠北广袤区域。

  这里是属于他的生机,是他养伤的温室。

  “这漠北,看似苦寒荒芜,实则疆域万里,潜力无穷,老夫在此经营三十余年,若是你大兄守不住,大可往西,虽是夷人的土地,但是那里的土地同样养人。”

  “老夫非是逼迫新君,而是迫于无奈!昌武,好一个昌武,这不是武将的期许,而是武将的坟墓!”源徒眼神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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