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2章 异姓王

　　当晚，京师防务再次被京武营全面接管。

　　源徒如今还承担着京畿防务重任，他如此做也是理所应当。

　　同时，他也是在施压，在表明态度，在得理不饶人。

　　一百三十七颗人头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刑部门前。

　　并且要刑部尚书亲自接手，源徒用最直接的方式向新帝提出了质问。

　　次日清晨

　　当一百三十七颗血淋淋的人头整齐排列在刑部门前时，整个京师为之震动，不管是官场还是民间，全都默不作声。

　　上值的官员，络绎不绝地来到刑部参观，源华派数百骑兵将现场围了起来，血迹已经渗透了刑部门前的白玉清石。

　　直到李炤黑着脸前来交接，刑部门前才归于平静。

　　不过刑部今天肯定是要被人津津乐道的。

　　发生了如此事情，朝臣们面面相觑，却又无计可施，更弄不明白何人这么大胆子，这么大势力胆敢截杀魏国公。

　　而深宫中，梁朝此时正面无表情地听完了刑部尚书的奏报。

　　“启禀陛下，昨夜宣仁门内大街发生袭杀事件，魏国公源徒及其护卫遭遇不明身份者袭击，而且动用了掌心雷，魏国公率众反击格杀一百三十七人，现已将首级送至刑部。”李炤禀报。

　　“同时，魏国公以京师治安不靖为由，现已全面接管京师防务，以安圣心。”

　　今天本不是大朝会，但是规模却堪比大朝会了，因为昨晚的事情实在闹的太大了，大到已经不能等闲视之了。

　　“魏国公如何了？”梁朝神色不变，反而关心起源徒的安危。

　　“应当并无大碍！”李炤顿了顿说道。

　　“无事便好，遣太医署医正前去为魏国公诊治，务必确保魏国公无恙。”梁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魏国公乃国之柱石，大朔坚臂，光天化日，京师重地，竟有狂徒胆敢动用军国利器袭杀之，简直无法无天！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给朕彻查！朕倒要看看，是谁如此胆大包天！”

　　梁朝的语气陡然转厉，目光扫过满朝文武，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殿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此时百官还有些发懵，源徒的仇家固然很多，但是敢动手的还真没有几个，毕竟有点实力的全都让他送走了。

　　能在京师出动上百人，还能搞到掌心雷，这能是一般人物？

　　恐怕现在场间站着的有这个实力的都没有几个。

　　兵部尚书阎冬算一个，仁王梁堂算一个，右相王冕只能算半个。

　　世家死士虽然不少，但是能够搞到这么多掌心雷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再有，那便只有坐在高台之上的人了。

　　“臣等遵旨！”

　　“臣等遵旨！”

　　“臣等遵旨！”

　　最近这段时间，戴胄真是焦头烂额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王清晨站在百官队列中，垂眸听着梁朝的处置。

　　这番安排看似雷霆万钧，实则避重就轻，三司会审固然规格极高，但线索已断，查到最后很可能只是一桩无头公案。

　　而源徒顺势全面接管京师防务，梁朝竟未表露丝毫异议，这本身就是一种默许，或者说被迫妥协。

　　王清晨现在最想知道自家岳丈为什么非要以身犯险，这本就是没有理由的事情，而自家老丈人却故意为之。

　　总不可能真的是秀操作吧！这也太危险了。

　　若是算错一步，那后果都是难以接受的。

　　所以，他昨晚对自己说的那一番话又是什么意思？

　　昨晚回到府中，他彻夜未眠，始终想不通自家老丈人到底有什么倚仗。

　　而今天自家老丈人又未上朝，显然这一切都是大有深意的。

　　这让王清晨获得幼女的喜悦，顿时被冲散许多，老丈人的骚操作他是真整不了。

　　散朝时，王清晨依然忍不住想这件事。

　　而魏国公被刺一事一时间也闹得沸沸扬扬。

　　民间甚至开始怀念起魏国公戍守边疆的功劳，一时间为魏国公抱不平的百姓络绎不绝。

　　王清晨十分好奇这件事情最后又该如何收尾。

　　而事情的发酵远超王清晨的想象，也远超京师官员的想象。

　　首先便是竟京武营以京师安全为由封锁了京师四门，而戍卫城门的门卫则全都遣散休假。

　　所有进出城门的车马行人全都需要接受京武营的盘查。

　　京师官员此时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

　　如果说这还是可以接受的，那么京师所有戍卫力量全都被京武营圈禁就让百官坐立难安了。

　　除了皇城内的宫卫、禁卫，京师所有持甲卫士全都遭到了京武营的软禁，理由则是追查掌心雷的来由。

　　即便其中多数都没有分配掌心雷的资格。

　　“他怎么敢的？啊？他怎么敢的？他是要弑君夺位吗？”

　　“他是在逼宫吗？他是在逼朕吗？”

　　“这就是朕与虎谋皮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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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宫内外跪倒了一片，冯化吉擦着额头的汗水心中惶恐到了极点。

　　殿内已经没有能被砸的东西了，即便是刚刚换上不久的琉璃窗此时都残破不堪，直到梁朝将脾气发完，最终冷静下来。

　　“将这些东西全都处理干净！”梁朝重新恢复了冷酷的形象。

　　冯化吉听明白了梁朝话中深意。

　　不一会儿，禁卫便将今天伺候的内侍全都带走，重新换上一批，殿内也重新打扫妥当，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那些贼人调查清楚了吗？可是漠北来的？”梁朝问道。

　　冯化吉心思电转，这才多久？

　　三法司可还没来信呢！

　　“陛下圣明，那些贼子全是漠北余孽，忌惮魏国公之骁勇，故买凶杀之”冯化吉说道。

　　“嗯，有结果就好，你去三法司催一下，让三法司加倍重视，快速查办！”梁朝说道。

　　有结果了，倒推过程还不容易吗？只能再委屈委屈西域诸国了。

　　西域诸国现在还不知道一口天大的黑锅正往他们的头上扣来。

　　他们也不会知道远隔万里之遥竟有他们的人刺杀西域屠夫。

　　西域诸国本就被骁骑杀得没多少人了，如今更沾上了这莫须有的罪名。

　　三法司的调查比所有人预想的都要快。

　　就在魏国公遇袭发生后的第五日，三法司便发布通告，参与袭击的一百三十七人全都来自于西域行商的雇工。

　　其掌心雷推测可能是收买边军所得，朝廷正派遣监军前往边军严查。

　　三法司的结论公布后，朝野上下虽心照不宣，却也无人敢提出异议。

　　谁都清楚，这不过是一个交代而已，其最终取决于魏国公到底满不满意。

　　所有人都在等着魏国公表态，但是自始至终，魏国公府都没有任何话语传出。

　　而京师的戒严仍未结束，京武营的搜查仍在继续。

　　所有人也明白了魏国公的态度。

　　百官此时的心已经提到嗓子口了，这种时候，一旦有所摩擦，改朝换代也不是不可能。

　　就目前的局势来看，谁也不知道魏国公是怎么想的。

　　若是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们又该如何自处。

　　朝堂陷入了诡异的沉寂，有御史上折参奏魏国公图谋不轨，却是中书压中不发。

　　这种奏疏，完全是在拱火，若是把魏国公惹急了兵围皇城，那一切就都完了。

　　就在百官束手无策的时候，一道诏书自宫中发出，并未通过正常的中书门下程序。

　　而是由内侍省直接昭告天下。

　　诏书内容石破天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魏国公源徒，世笃忠贞，功隆社稷。昔镇漠北，威服诸胡，使边陲宁谧；今卫京畿，荡涤奸宄，保皇图永安。

　　兹遇凶顽刺袭，卿能克弭祸乱，厥功至伟。朕惟功懋懋赏，自古之经。

　　特晋封源徒为魏王，赐九锡，开府仪同三司，封地陇右，世镇漠北，以绝西羌，於戏！屏藩王室，为朕股肱，钦哉！”

　　百官震颤。

　　百姓震颤。

　　世家震颤。

　　异姓王，继镇北王龙骧之后第二个异姓王。

　　王清晨现在知道自家老丈人为什么要以身犯险了，他也知道自家老丈人当晚为什么和自己说那番话了。

　　这或许就是自家老丈人和梁朝做的约定，既然梁朝不给，自家老丈人只能亲自下场提醒了。

　　而何等功劳能够担得上一个王爵。

　　一个从龙之功绝对是够的，从先皇驾崩到现在好像都说得通了。

　　既然梁朝平稳登基，那允诺给自家老丈人自然是时候兑现了。

　　王清晨敢肯定这绝对是两人之间的交易，只是不知他们是何时勾搭上的。

　　所以说先皇……

　　王清晨不敢多想，他真怕自己猜对了。

　　王清晨坐在值房里，手中捏着宋文清刚刚抄录的诏书副本，指尖冰凉。

　　所以说，自家老丈人要自己前往漠北也只是字面意思。

　　“大人？”宋文清见他久久不语，面色凝重，不由低声唤道。

　　王清晨回过神，勉强笑了笑：“无事，朝中反应如何？”

　　“自然是炸开了锅。百官现在都往大明宫赶呢，不过陛下已经谢绝了所有大人的请见，就连皇室宗老所请都被陛下拒绝，此事恐怕要尘埃落定了。”

　　王清晨默然。

　　这个消息可谓是今年以来最劲爆的消息，甚至比先皇驾崩，新皇登基还要劲爆。

　　在所有人都以为不可能再有异姓王的时候，源徒出现了，这给了所有人一个信号，一个机会，一个野望。

　　那么这个机会是新皇想要给的吗？

　　肯定不是，这是源徒将刀架在新皇脖子上强行索要的。

　　城内的随处可见的京武营将士就是明证。

　　这次封王的影响犹未可知，在将门陷入欣喜的时候，王清晨却看出了危机。

　　自此之后，陛下对将门的警惕恐怕会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而将门恐怕会遭受到前所未有的削弱，这对于将门绝不是好事。

　　只是将门的一些人还看不到，他们只看到了称王的可能性。

　　陛下年富力强，又取年号昌武，又岂会坐看将门做大？

　　不过，毫无疑问，陛下登基以来最大的难题出现了。

　　随后，源徒在魏国公府正式接旨谢恩，正如宋文清所言，此事尘埃落定了。

　　昌武帝有没有达成自己的目的不知道，但是源徒肯定是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至于下一步，王清晨已经能够猜到了，这位新任魏王或者陇右王（大致河西走廊以西）肯定要赴边就封开藩。

　　在京师要时刻提防各种算计，尤其是陛下的猜忌。

　　在封地无论如何他也是土皇帝，更加自由，也能随心所欲。

　　想发展就发展，乐意享受就享受，即便是陛下也插手不得。

　　而新朝的隐患就此埋下。

　　不过这或可能是梁朝登基所付出的代价，最后值不值得又要另说。

　　王清晨回到府中时，天色已近黄昏。

　　府内气氛凝重，下人们步履匆匆，见到他都垂首避让，不敢多言，不过一个个都面带喜色，显然魏国公晋升为魏王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府里。

　　他径直走向内院，源冰正靠在软榻上，怀中抱着襁褓，轻轻哼着歌谣。

　　见到他进来，她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爹……那边，可还好吗？”她轻声问道，显然已经知道了封王的消息。

　　不过他的眼中没有喜悦，反而充满忧虑，这或许就是世家大族子女的眼界吧！

　　“既然爹已经做了，想必早有准备！”王清晨说道。

　　随即伸手逗弄着源冰怀中咿咿呀呀的小文瑜，两只小手在半空随意抓取，不过几日时间已经粉粉嫩嫩的。

　　“爹要是去封地了，你是怎么想的？”两人既是夫妻，王清晨自然要问自家娘子的意见。

　　“我，我不知道，你去哪我就去哪？”源冰脑子有点乱。

　　王清晨看着妻子茫然却依赖的眼神，心中那杆摇摆不定的天平，似乎又朝着某个方向倾斜了几分。

　　他轻轻握住源冰微凉的手，低声道：“容我再想想。”

　　他无论是答应自家岳丈还是不答应其实都行。

　　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不同。

　　区别只在于他到底要站在哪一边，而无论站在哪一边他都要有所割舍，是那种彻底的割舍。

　　首尾两端只会自食恶果，这一点王清晨看的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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