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一踏入林区·寒气刺入体

　　黑水城的喧嚣被远远甩在身后，夜风裹着沙砾，抽打着疾驰的马匹。沈知意与赵破虏并肩而行，将速度提到了极限。身后，隐约可见城门方向亮起的火把长龙，以及越来越远的呼喝声。

　　东厂的人反应极快，若非他们当机立断，恐怕已被堵在城中。

　　“大小姐，放心，这条小路他们一时半会儿追不上来！”赵破虏声音粗豪，带着久经沙场的镇定，“穿过前面那片‘鬼哭林’，再有一天路程就能到白沙镇！”

　　沈知意点了点头，目光警惕地扫视着两侧黑黢黢的山影。父亲的名册如同烫手的山芋，早一刻拦截，便多一分希望。

　　鬼哭林，名副其实。一踏入林区，风声穿过奇形怪状的枯树枝桠，便发出种种如同鬼魅哭泣呜咽的怪响，令人毛骨悚然。月光在这里也变得斑驳破碎，视野极差。

　　两人不得不放慢速度，小心控马前行。

　　“这林子邪性，老一辈说里面不干净，晚上最好别进。”赵破虏压低声音，“不过咱们赶时间，顾不了那么多了。”

　　沈知意灵觉全开，感受着林中异常阴冷潮湿的气息。这地方，确实有些不对劲，不单单是地形原因。

　　突然！

　　胯下骏马发出一声惊恐的嘶鸣，人立而起，险些将沈知意掀下马背！赵破虏的马也是如此！

　　“吁——！”两人急忙勒紧缰绳，安抚受惊的马匹。

　　只见前方不远处的林间空地上，不知何时，竟出现了几点幽幽的、绿油油的鬼火，正围绕着什么东西缓缓飘动。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淡淡的、甜腻中带着腐朽的血腥气。

　　“妈的，真撞鬼了？”赵破虏啐了一口，握紧了腰间的刀柄。

　　沈知意眼神锐利，她看得分明，那鬼火飘动的中心，地面上似乎躺着一个人形的黑影！

　　“过去看看。”她翻身下马，示意赵破虏警戒，自己则悄无声息地向前摸去。

　　靠近一些，那景象让她胃里一阵翻涌。

　　地上躺着的，是一具尸体。看穿着像是行脚的商人，但死状极惨——全身干瘪，仿佛被抽干了血液，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白色，脸上还凝固着极致的恐惧。而那几点鬼火，正是从尸体七窍中飘散出的磷火！

　　“是……是被吸干精血而死的！”赵破虏跟上来，倒吸一口凉气，“这手法……不像是寻常山贼路匪！”

　　沈知意蹲下身，指尖隔空拂过尸体颈部的伤口。伤口细小，却深可见骨，边缘整齐，带着一种冰冷的邪异感。这种伤口……她似乎在哪里见过类似的记载？

　　拜血教？

　　一个念头闪过她的脑海！难道拜血教的余孽，也流窜到了北疆？

　　就在这时——

　　“嘻嘻……嘻嘻嘻……”

　　一阵飘忽不定、令人头皮发麻的孩童笑声，突然从林子深处传来！笑声空灵诡异，仿佛就在耳边，又仿佛远在天边。

　　赵破虏汗毛倒竖，猛地拔刀出鞘：“谁？！装神弄鬼，给爷爷滚出来！”

　　笑声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四面八方响起的、细微的爬行声！像是无数只脚在落叶上快速移动！

　　嗖！嗖！嗖！

　　数道细小的红影，快如闪电，从不同方向的树冠上射下，直取两人要害！

　　是某种赤红色的毒虫！口器锋利，带着腥风！

　　沈知意早有防备，衣袖拂出，寒气弥漫，瞬间将靠近的几只毒虫冻成冰疙瘩掉落在地。赵破虏也挥刀格挡，刀风凌厉，劈碎数只。

　　但更多的毒虫如同潮水般涌来！其中还夹杂着一些体型更大、形态狰狞的变异品种！

　　“小心！这些虫子邪门！”赵破虏大吼，刀光舞得密不透风。

　　沈知意眉头紧蹙，这些毒虫的攻击颇有章法，像是被人操控一般。拜血教最擅长的就是驱虫御蛊之术！

　　必须找出操控者！

　　她一边抵挡虫群，一边将灵觉扩散开去，搜寻着林中异常的精神波动。

　　找到了！

　　在左前方一棵巨大的枯树树洞里，隐藏着一个极其微弱、却充满了恶意和贪婪的气息！

　　“在那里！”

　　沈知意并指如剑，一道凝练的指风破空射出，直取树洞！

　　“噗！”

　　树洞里传来一声闷哼！随即，一个矮小瘦削、穿着破烂红袍的身影狼狈地滚了出来！他脸上涂抹着诡异的油彩，手中拿着一个古怪的、如同人骨制成的短笛！

　　正是他在操控虫群！

　　那拜血教徒见行踪暴露，眼中闪过厉色，猛地将短笛放在嘴边，吹出一阵尖锐刺耳的音调！

　　音调响起的刹那，所有毒虫如同发了狂一般，不再分散攻击，而是汇聚成一股赤红色的洪流，疯狂地扑向沈知意！显然，他将沈知意视为了最大威胁！

　　“大小姐小心！”赵破虏惊骇欲绝，想要上前救援，却被另外分出的虫群死死缠住！

　　面对汹涌而来的虫潮，沈知意眼神冰冷。她并未后退，反而向前踏出一步！

　　体内那新生的、融合了寂灭意境的力量骤然运转！与之前纯粹的冰寒不同，这股力量带着一种万物终结的沉凝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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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双手虚抱成圆，一股无形的力场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

　　那些疯狂扑来的毒虫，一进入这力场范围，速度骤然减缓，复眼中的红光迅速黯淡，仿佛生命的活力正在被急速抽离！就连它们甲壳上的赤红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

　　寂灭领域！

　　这是她初步领悟那“寂灭草”意境后，结合自身力量摸索出的运用！

　　虫潮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死亡之墙，前仆后继地僵滞、掉落，在她脚下堆积了厚厚一层！

　　那拜血教徒看得目瞪口呆，短笛都忘了吹奏，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恐惧之色：“你……你这是什么妖法？！”

　　沈知意不答，身形一晃，已如鬼魅般出现在他面前，指尖点向他眉心！

　　拜血教徒怪叫一声，张口喷出一股腥臭的黑血，血雾在空中化作一个狰狞的鬼脸，咬向沈知意！同时他身形急退，想要再次没入黑暗！

　　“雕虫小技！”

　　沈知意指尖力量不变，直接点穿了那鬼脸！鬼脸发出一声凄厉尖啸，溃散消失！而她的手指，已然后发先至，点中了拜血教徒的额头！

　　噗！

　　拜血教徒身体剧震，眼中神采瞬间黯淡，软软地倒了下去，气息全无。他一身邪术，在这纯粹的寂灭之力面前，竟不堪一击。

　　随着操控者死亡，剩余的毒虫顿时失去了指挥，变得混乱不堪，很快被赵破虏清理干净。

　　林中恢复了死寂，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味和虫尸的焦臭。

　　赵破虏看着满地狼藉，又看看气息平稳、眼神冰冷的沈知意，心中震撼无以复加。大小姐的武功，似乎比传闻中更加深不可测！而且刚才那手段，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

　　沈知意走到那拜血教徒尸体旁，仔细搜查，除了一些零碎的毒虫和邪门器物，并未找到有价值的信息。看来只是个外围的小角色。

　　但拜血教的人出现在北疆，绝非好事。他们与曹安民是否有勾结？还是另有所图？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沈知意沉声道。

　　两人重新上马，顾不上疲惫，再次催动马匹，向着白沙镇方向疾驰。

　　必须尽快赶到白沙镇，联络上“鬼眼”老七，组织人手，赶在灰隼之前抵达鹰嘴峡！

　　天色微明时，两人终于冲出了鬼哭林。前方地势变得平坦，隐约可见远处驿道的轮廓。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踏上驿道时——

　　轰隆隆！

　　大地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并非马蹄声，而是来自地底深处！紧接着，远处天际，一道醒目的狼烟，如同黑色的利剑，猛地冲天而起！

　　那个方向……是白沙镇！

　　赵破虏脸色骤变：“是最高级别的预警狼烟！白沙镇出事了！”

　　沈知意的心也猛地沉了下去。

　　鬼眼老七……白沙镇……

　　难道消息走漏了？还是灰隼……已经抢先一步？！

　　“走！”她毫不迟疑，一夹马腹，朝着狼烟升起的方向，疯狂冲去！

　　希望，还来得及！

　　马蹄踏碎清晨的薄雾，带着一路风尘，冲向那支刺破天空的黑色狼烟。越是靠近白沙镇，空气中的焦糊味和隐约的血腥气便越是浓重。

　　赵破虏脸色铁青，牙关紧咬，握着缰绳的手背青筋暴起。沈知意目光冰冷如铁，心中那不好的预感已攀升至顶点。

　　绕过最后一个土坡，白沙镇的景象映入眼帘——

　　火光！

　　浓烟！

　　断壁残垣！

　　原本还算繁华的边境小镇，此刻已沦为一片废墟！几处火头仍在燃烧，黑烟滚滚。街道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尸体，有镇民，也有穿着灰色劲装的——是灰隼！显然这里经历过一场惨烈的战斗。

　　狼烟正是从镇中央最高的那座了望塔上升起的，此刻已渐渐微弱。

　　“老七！”赵破虏发出一声悲愤的嘶吼，不顾一切地策马冲入镇中！

　　沈知意紧随其后，灵觉全开，警惕着可能存在的埋伏。

　　镇内死寂得可怕，只有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伤者微弱的呻吟。他们直奔镇西头那家名为“歇脚”的路边酒肆——鬼眼老七的据点。

　　酒肆早已被烧得只剩框架，焦黑的木头冒着青烟。门口，几名灰隼的尸体与几个穿着普通百姓衣服、但手中握着兵器的大汉倒在一起，同归于尽。

　　赵破虏发疯似的在废墟中翻找，终于在一处倒塌的柜台下，拖出了一个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汉子。

　　那汉子一只眼睛被利器划瞎，血肉模糊，另一只眼睛却异常锐利，正是“鬼眼”老七！他胸前一道可怕的伤口几乎见骨，气息微弱如游丝。

　　“老七！挺住！”赵破虏虎目含泪，急忙掏出金疮药想为他止血。

　　鬼眼老七艰难地抬起手，阻止了他，独眼看向紧随而来的沈知意，黯淡的瞳孔中猛地爆发出最后一点光彩，嘴唇翕动着，发出微弱的声音：“大……小姐……是您吗……”

　　“是我。”沈知意蹲下身，握住他冰冷的手，渡过去一丝精纯的内力护住心脉，“发生了什么事？灰隼怎么会来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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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眼老七得到确认，脸上露出一丝解脱般的笑意，随即被剧烈的咳嗽打断，呕出大口黑血。他死死抓住沈知意的手，用尽最后的力气，断断续续地道：

　　“名册……是诱饵……他们……故意让我们劫到的……真的……真的名册……早就……早就送走了……走的是……水路……漕帮……”

　　沈知意和赵破虏浑身剧震！

　　诱饵？！

　　灰隼用一份假名册，引诱他们前来，目的就是为了将大将军的旧部一网打尽？！好狠毒的计策！那真的名册，竟然走了水路，由漕帮护送？！

　　“漕帮……哪条路线？”沈知意急问。

　　“黄……黄河……入运河……直抵……通州……”鬼眼老七的气息越来越弱，“小心……漕帮里有……有‘他们’的人……是……是……”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独眼中的光彩彻底熄灭，手臂无力地垂下。

　　“老七——！”赵破虏发出一声悲怆的怒吼。

　　沈知意缓缓放下鬼眼老七的手，替他合上那只仅存的、充满不甘和警示的眼睛。心中冰冷的怒意如同火山般积聚。

　　曹安民……灰隼……还有那隐藏在漕帮中的内鬼！

　　这一切，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屠杀！

　　她站起身，环顾这片修罗场。鬼眼老七和他手下兄弟的血不能白流！

　　“赵叔叔，”她的声音冷得能冻结空气，“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赵破虏强忍悲痛，抹了把脸，嘶声道：“走水路虽然平稳，但速度不如快马。从黄河入运河到通州，至少需要七八天！我们现在出发，日夜兼程，或许还能赶在他们之前到达通州码头拦截！”

　　“好！”沈知意眼神决绝，“我们不去鹰嘴峡了，直接去通州！”

　　“可是大小姐……”赵破虏看向满地兄弟的尸骸，虎目含泪，“这里的后事……”

　　“活着的人，比死了的更重要。”沈知意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不能让名册到京！否则，会有更多像老七这样的兄弟白白牺牲！他们的血仇，我们来报！”

　　赵破虏身躯一震，重重点头：“末将明白！这就去寻马！”

　　两人在废墟中找到了两匹侥幸未死的骏马，顾不上收拾，带上有限的干粮清水，翻身上马，冲出仍在燃烧的白沙镇，折而向东，朝着黄河方向狂奔！

　　这一次，目标——通州！

　　路途遥远，时间紧迫。两人不敢有丝毫停歇，换马不换人，沿着驿道疾驰。沈知意体内那寂灭之力在极限赶路中自行运转，竟隐隐与坐骑的气息相连，减轻着马匹的负担，让它们能跑得更久、更快。赵破虏看在眼里，惊在心中，对这位大小姐的实力更是敬畏。

　　喜欢千丝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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