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余烬之门·纪元回响的抉择

　　“夜鸮”号拖着残缺的尾焰，如同被击伤的飞鸟，挣扎着冲回新生号敞开的、闪烁着应急光芒的机库闸门。身后，方尖碑堡垒“永恒 vigilance”最终崩解的壮烈焰火，在源初之海的帷幕上涂抹出一片短暂而残酷的辉煌，随即被更庞大的、汹涌而来的吞星者黑暗彻底吞噬。

　　撞击，缓冲，滑行，最终停滞。机库内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和能量泄漏的臭氧气息。舱门开启的嘶鸣声都显得有气无力。

　　伊芙琳几乎是跌出驾驶舱，脚步虚浮，左臂上暗金与翠绿的纹路因过度透支而黯淡无光，但那枚紧握在手中的“第七纪元宇宙之种”碎片，却依旧散发着柔和而温暖的七彩光晕，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心跳，驱散着她周身刺骨的寒意与灵魂深处的战栗。雷欧紧随其后，机械臂牢牢禁锢着那团在力场中疯狂冲撞蠕动的“虚空痼疾”样本，其散发出的冰冷残缺感，与宇宙之种的温暖纯净形成极端对立，令周围的空间都微微扭曲。

　　“长官！”

　　“指挥官！您没事吧？”

　　几个守候在机库的船员踉跄着冲上来，脸上交织着担忧与看到他们回归的庆幸，但更多的是一种被远方那不断逼近的、令人窒息的黑暗所冻结的恐惧。

　　伊芙琳摆了摆手，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只是将手中的宇宙之种碎片握得更紧。那里面蕴含的真相太重，重得她几乎无法承受。星穹铸造者的原罪，纪元的真正死因，自身血脉背负的沉重宿命…这一切如同冰水，浇灭了她刚刚因建造共振尖塔而燃起的微弱希望，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冰冷。

　　【个体伊芙琳，精神状态极不稳定。建议立刻进行心理干预。】守护者系统的宏大意志在她意识中响起，带着罕见的关切。

　　“没…时间了。”伊芙琳强迫自己站直，声音沙哑，“吞星者…不会给我们喘息的机会。”她抬头，透过机库尚未完全闭合的闸门缝隙，看向那片正以肉眼可见速度吞噬七彩光流的绝对黑暗。它的速度加快了，带着一种被激怒后的、冰冷的急迫感。

　　“立刻召开紧急战备会议！所有部门主管，舰桥集合！”她压下翻腾的心绪，眼神重新变得冷硬，率先向着舰桥走去。每一步都感觉像是踩在刀刃上，真相的碎片在她脑海中不断回放，与莉兰指挥官最后那疲惫而决绝的面容交织。

　　舰桥内，气氛凝重得如同实质。虽然共振尖塔仍在工作，维生系统基本稳定，但屏幕上那铺天盖地而来的黑暗，让任何一点刚刚积累的生机都显得苍白无力。各部门主管面色惨白，强作镇定地汇报着情况，声音却不可避免地带着颤抖。

　　“吞星者能量读数持续飙升！预计接触时间不足一小时！”

　　“所有防御系统能量补充进度严重滞后！无法形成有效屏障！”

　　“引擎重启完成度仅百分之三十五！无法进行规避机动！”

　　“艾瑟拉大人所在的次级节点能量反馈依旧微弱，恢复速度缓慢！”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绝望如同湿冷的蛛网，缠绕上每个人的心脏。

　　伊芙琳静静地听着，目光扫过那一张张绝望的脸，最后落在主屏幕那毁灭性的黑暗上。她缓缓抬起了左手，那枚宇宙之种碎片在她掌心散发出柔和却坚定的光芒。

　　“我们刚刚…从方尖碑的废墟里，带回了这个。”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也带回了…第七纪元毁灭的真相。”

　　她没有任何修饰，用最简练、最冰冷的语言，将星穹铸造者的原罪、“火种陷阱”的失败、虚空痼疾的污染、以及那导致癌巢诞生的悲剧性错误，毫无保留地公之于众。

　　舰桥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仪器运转的微弱嗡鸣和人们粗重的呼吸声。震惊、难以置信、愤怒、最终化为一种更深沉的、仿佛连灵魂都被抽空的绝望。他们一直以来的战斗，他们所背负的牺牲与希望，其根源竟然是一场源自盟友恐惧与自私的、彻头彻尾的灾难？

　　“所以…我们从一开始…就注定…”一个年轻的参谋官喃喃自语，眼神涣散。

　　“不。”伊芙琳打断了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近乎偏执的决绝，“正因为如此，我们更不能放弃！真相残酷，但它也给了我们前所未有的清晰！我们知道敌人是谁，知道它从何而来，甚至…”她举起了那枚宇宙之种，“拥有了它最后、最纯净的力量！”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每一个人：“星穹铸造者用恐惧和错误孕育了毁灭，那我们，就要用这最后的纯净本源，去搏一个未来！莉兰指挥官牺牲一切送我离开，不是为了让我在今天绝望等死！迦南长老守望无数轮回，不是为了看到纪元在真相中彻底沉沦！艾瑟拉还在恢复，舰队还在运转，我们还有一搏之力！”

　　她的话如同冰冷的强心剂，狠狠注入众人濒临崩溃的精神。绝望依旧存在，但却被一种更强大的、被真相激怒后的不甘和决绝所覆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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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欧！分析宇宙之种能量特性，寻找将其转化为防御或攻击手段的可能！”

　　“工程部！集中所有能量，优先完成引擎重启！我们需要机动性！”

　　“科学部！配合守护者系统，全力分析虚空痼疾样本！找出它的弱点，或者…将它变成武器！”

　　“通讯部！持续尝试链接艾瑟拉，将宇宙之种的波动传递过去，加速她的恢复！”

　　一连串命令如同疾风骤雨般下达，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志。舰队这台濒临报废的机器，再次被强行驱动起来，在绝望的深渊边缘疯狂运转。

　　然而，吞星者的逼近速度远超预期！它似乎彻底失去了耐心，那凝练的黑暗核心剧烈波动着，释放出前所未有的吸噬之力！源初之海的七彩光流成片成片地湮灭，连共振尖塔汇聚能量的速度都开始受到影响，舰体的光芒再次变得明灭不定！

　　“不行！能量流失速度太快！照这样下去，不到半小时，共振尖塔就会失效！”工程主管绝望地喊道。

　　“引擎重启还需要至少四十分钟！”

　　“防御系统无法启动！”

　　时间！最缺的就是时间！

　　就在这时，负责分析宇宙之种的雷欧突然发出急促的警报：“检测到异常！宇宙之种碎片与个体伊芙琳左臂归源之力、星环生命烙印产生高维叠加效应！其能量波动正与源初之海深层某处未知坐标发生强烈共鸣！”

　　几乎同时，守护者系统的意志也带着一丝惊异响起：【共鸣坐标确认…该区域法则结构异常…同时存在高度的‘秩序固化’与‘混沌沸腾’特性…与莉兰指挥官最后提到的‘创世余烬’特征高度吻合！】

　　创世余烬？！那个最后的谜题！

　　伊芙琳猛地看向主屏幕，雷欧已经将共鸣坐标定位并放大。那是一片位于源初之海极深处的、极其偏僻的区域，探测图像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一片不断翻滚的、色彩诡异的、仿佛由无数破碎法则和未成形概念构成的混沌云团。它与周围的七彩光流格格不入，仿佛一个尚未愈合的伤疤，又像一个…孕育着某种极端矛盾的温床。

　　“那里有什么？”伊芙琳急问。

　　【未知。】守护者回应，【但共鸣显示，宇宙之种的力量似乎能…稳定甚至…引导那片区域的混沌能量？】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伊芙琳的脑海！

　　“能不能…把吞星者引向那里？”她脱口而出，“用宇宙之种作为诱饵，利用那片混沌区域的特性来对付它？”

　　舰桥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被这个大胆到极点的想法惊呆了。利用未知的混沌来对抗已知的、代表绝对熵寂的黑暗？

　　【理论风险极高！】守护者系统立刻警告，【创世余烬区域稳定性未知，其内部法则冲突可能瞬间毁灭舰队，甚至可能被吞星者反过来利用，加速其吞噬进程！】

　　“但这是我们唯一可能争取到时间的机会！”伊芙琳眼神疯狂，“呆在这里，我们必死无疑！闯入那片混沌，或许十死无生，但也可能…九死一生！雷欧，计算可能性！”

　　雷欧的处理器疯狂运转，数据流如同瀑布般闪烁。“计算完成…成功率低于百分之五…但…优于…原地等待的…百分之零…”

　　百分之五… pared to zero.

　　“所有单位！”伊芙琳没有任何犹豫，声音传遍整个舰队，“最高战备指令！目标变更！放弃所有防御性维修，集中全部能量注入引擎和共振尖塔！我们将主动冲向‘创世余烬’区域！为艾瑟拉争取最后的时间！”

　　命令如同巨石投入死水，激起惊涛骇浪。但此刻，没有人反对。绝望之下的疯狂，成了唯一的理性。

　　残存的火种方舟，如同扑火的飞蛾，调转方向，将所有的能量、所有的希望、所有的疯狂，都注入到引擎和那座孤零零的共振尖塔之中！尖塔的光芒再次暴涨，强行顶住吞星者的吸噬力场，拉扯着舰队，向着那片未知的、翻滚的混沌云团冲去！

　　这一举动，显然彻底激怒了吞星者！那黑暗核心猛地收缩，随即爆发出一道凝练到极致的、仿佛能切断一切因果逻辑的灰黑色熵寂射线，无视空间距离，瞬间轰向舰队的先头部队——一艘名为“坚盾号”的重装护卫舰！

　　“坚盾号！规避！”伊芙琳嘶声大喊！

　　但来不及了！熵寂射线轻易贯穿了“坚盾号”仓促撑起的、微不足道的护盾，直接命中其舰体中部！

　　没有爆炸，没有火光。在所有人惊恐的注视下，“坚盾号”那巨大的舰体，从中弹点开始，如同被橡皮擦去的铅笔画，无声无息地、迅速地分解、消散成最基础的粒子，连一丝残骸都未能留下！数百名船员，连同他们的挣扎与呐喊，瞬间化为乌有！

　　彻底的、绝对的湮灭！

　　恐怖的战栗席卷了整个舰队！吞星者的攻击，远超他们的理解！

　　“加速！加速！”伊芙琳目眦欲裂，咆哮着，将手中的宇宙之种碎片高高举起！碎片爆发出强烈的七彩光芒，主动引导着舰队，如同黑暗中的灯塔，也如同最诱人的诱饵，冲向那片越来越近的、光怪陆离的混沌云团！

　　吞星者的黑暗如影随形，更多的熵寂射线开始凝聚！

　　就在舰队即将一头扎入混沌云团的瞬间——

　　嗡！！！

　　一股奇异、浩瀚、充满矛盾感的波动，从云团深处猛地扩散开来！那感觉，仿佛亿万世界在诞生与毁灭的间隙同时发出的叹息，秩序与混沌在此处达到了某种极致的、危险的平衡！

　　冲在最前的新生号，舰首刚刚触及云团边缘，整个舰体就猛地剧烈震颤起来！所有仪器瞬间失灵，指针疯狂乱转，屏幕被毫无意义的杂乱符号覆盖！法则层面的混乱直接作用在每一个船员身上，有人瞬间衰老，有人变回幼童，有人身体部分虚化，部分凝固！连伊芙琳都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要被撕成两半，一半趋向绝对的秩序固化，一半趋向疯狂的混沌沸腾！

　　宇宙之种碎片的光芒变得极不稳定，左臂的归源之力与星环烙印也在疯狂冲突！

　　“稳住！利用共鸣！”伊芙琳强忍着非人的痛苦，将意志与宇宙之种深度融合，努力将其波动调整到与这片混沌云团某种内在的、混乱的“频率”相协调！

　　奇迹般地，新生号周围的混乱效应开始减弱，舰体逐渐稳定下来，仿佛在狂暴的海洋中找到了一条极其狭窄的、相对稳定的航道！

　　“跟随新生号的轨迹！重复！跟随新生号！”雷欧将伊芙琳稳定下来的波动参数急速共享给后续舰船。

　　舰队如同行走在钢丝上，艰难地跟在新生号后面，驶入了这片诡异的“创世余烬”之地。

　　而身后，吞星者的黑暗毫不犹豫地追袭而至！但当它的熵寂力量触及混沌云团时，异变发生了！

　　那绝对有序、绝对熵寂的力量，与这片极致混乱、蕴含未诞生秩序可能性的区域，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剧烈反应！如同冷水滴入滚油，又如同光明撞入绝对的暗！

　　嗤嗤嗤——！！！

　　恐怖的法则级湮灭在交界处爆发！混沌云团被大片大片地熵寂化，化为虚无，但吞星者的黑暗也被混乱的法则疯狂撕扯、消耗、扭曲！它的推进速度，竟然被极大地延缓了！那无往不利的熵寂射线射入云团，也变得极不稳定，甚至偶尔会发生偏折反弹！

　　有效！这片混沌区域，真的能暂时阻挡吞星者！

　　舰队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但伊芙琳还来不及喘息，守护者系统与雷欧几乎同时发出了新的、更加惊人的发现：

　　【检测到高强度信息回波！来源于混沌云团最核心区域！】

　　【回波解析…为多重纪元叠加态信息残留…包含大量…未完成的…创世蓝图碎片…以及…强烈的…生命悲愿回响…】

　　【初步判断…该区域为…多个纪元毁灭后…其创世本源未能完全消散…与虚空能量混合后形成的…特殊‘坟场’与‘温床’…这里可能埋葬着…不止一个纪元的…‘余烬’…】

　　纪元坟场？余烬温床？

　　伊芙琳的心脏狂跳起来！她猛地看向屏幕，试图穿透那翻滚的混沌。

　　就在此时，她手中的宇宙之种碎片，以及左臂的归源之力，仿佛受到了某种核心区域更强力的召唤，共鸣达到了顶峰！碎片的光芒甚至穿透了混沌，指向一个明确的方向！

　　“那边！过去看看！”伊芙琳下令。

　　舰队沿着这条狭窄的稳定通道，小心翼翼地向核心区域驶去。

　　越是深入，周围的景象就越是光怪陆离。可以看到凝固的恒星胚胎，破碎的时间河流，甚至一些巨大无比、无法理解其形态的、似乎来自不同纪元风格的文明造物残骸，它们都处于一种非生非死的叠加状态，如同琥珀中的昆虫。

　　最终，他们抵达了核心。

　　那里，没有想象中的剧烈能量爆发，反而是一片相对平静的、巨大的虚空。虚空的中央，悬浮着一样东西。

　　那并非实体，而是一团不断变幻形态的、温暖而悲怆的…光。

　　它时而如同燃烧的星云，时而如同流泪的眼眸，时而又如同无数细碎的记忆水晶组合成的巨大花朵。它散发出的波动，让伊芙琳手中的宇宙之种碎片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嗡鸣与光芒，仿佛游子归家，又似朝圣者见到了神迹。

　　而那团光的核心，隐约可见一点细微的、却无比坚韧的…翠绿。

　　那是…星环文明的生命烙印？迦南长老他们的悲愿？他们也有一丝力量，残留汇聚于此？

　　【检测到…超高浓度…纯净纪元本源…以及…强烈的…‘未完成’与‘遗憾’情绪波动…】守护者系统的声音带着一丝震撼，【这团‘光’…是多个纪元毁灭后，其最精粹的、不甘消散的创世本源与生命悲愿…在极端巧合下汇聚融合而成的…奇异存在…或可称之为…‘纪元回响聚合体’…】

　　纪元回响聚合体…

　　伊芙琳怔怔地看着那团温暖而悲伤的光，仿佛看到了无数个毁灭纪元的哭泣与呐喊，也看到了它们最后的不甘与执着。

　　【该聚合体内部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巨大能量，但其结构极不稳定，处于混沌与秩序的临界点。】雷欧分析道，【外部刺激稍有不慎，就可能引发彻底的大崩解，其威力足以…重创甚至…毁灭吞星者，但同样会波及我们。】

　　又一个选择！一个危险到极致的选择！

　　是利用这团“纪元回响”作为最终武器，与吞星者同归于尽？还是尝试与之沟通，寻找其他可能？

　　而就在这时，一直沉寂的、连接艾瑟拉的通讯频道，突然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却清晰稳定的波动。

　　【艾瑟拉状态更新：归源心核修复完成度百分之八十五。已初步稳固次级节点，并与其深度融合。检测到高强度纪元本源波动…分析中…】

　　艾瑟拉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凝重。

　　【该聚合体…可作为…引导目标…但…需…钥匙…】

　　钥匙？宇宙之种？

　　【不…】艾瑟拉的意念否定了这个猜测，【需…能同时承载…秩序与混沌…理解…悲愿与遗憾…的…‘共鸣之钥’…】

　　她的意念，似乎穿透虚空，落在了伊芙琳，以及她左臂那融合了归源、生命烙印、甚至一丝虚空痼疾气息的奇异纹路上。

　　【你…准备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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