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1）

　　眼见着到了年底，革除府兵制的新政进展缓慢，皇上李恪之筹谋着等年节后再大力整治。仿佛是一夕之间，谁也没有想到，曾经最为反对皇上革除府兵制新政的吏部尚书郭崇义。在今儿“宣政殿”的早朝会上，竟然第一个跪下来，启禀道：“皇上，臣有本要奏！”刚在龙椅上坐下的皇上李恪之远远的扫了一眼，他微微有些佝偻的脊梁，沉声道：“郭爱卿，卿有话但说无妨！”

　　郭崇义从怀中取出一奏折，高高的举过头顶，朗声道：“臣要向皇上奏明，坚决支持拥护皇上革除府兵制的新政！臣愿把自己府上的私兵两千连同军械等一应之物，一并交还朝廷，请皇上派兵部主事前往接收……”

　　他声音洪亮，字字清晰，仿佛是晴天霹雳一般，沉沉的炸响在大殿之上每一个人的耳朵里。那些昔日里与他同气连枝的大臣们，似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望着大殿中央正侃侃而谈，一脸正气的郭崇义。他昨日还义愤填膺的指责皇上的新政，实乃“卸磨杀驴”之举，今日怎么转变的如此之快？竟然一反常态支持响应，交出自已府上的两千私兵及一应军械之物，这是他耗费了多少心血所得，也是他全部的身家了，这个郭崇义，莫非是疯了不成？

　　鸦雀无声的大殿里，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的“嗡嗡”议论：

　　“郭大人这是怎么啦？他昨日还言之凿凿，说皇上此举不妥，自己绝不附合，怎么今日竟然转变的如此之快？”

　　“这是郭大人所说的吗？老夫莫不是听岔耳朵了，他竟然……”

　　“好一个郭崇义，他明明说好一起抗争到底，怎么自己又倒向皇上示好了呢？出尔反尔，简直是不可理喻？”

　　“怪不得能当吏部尚书呢，这心计非一般人可比，这不是把别人当猴耍吗？枉费我等还唯他马首是瞻……”

　　郭崇义充耳不闻，一边磕头一边说道：“老臣蠢笨，鼠目寸光，愧对皇上的信任，身居高位，却不思报效皇上，只顾一时之私欲，还请皇上恕罪！”他目光坚定，言辞恳切的说道：“臣细细思之，革除府兵制乃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功在社禝。豢养府兵耗费巨资，若是疏于管理，还会酿成无妄之灾。如今，交由朝廷统一约束管理，既减轻了各家的负担，还能使得朝延统一有序的规划安排……革除自汉末以来就遗存的弊端，皇上实在英明！……”

　　听着他掷地有声的话语，瞟了一眼恭敬磕头的小心翼翼。龙椅上的李恪之心中涌起片刻的惊疑，随之而来的，便是志在必得的了然于胸。看来，倔强如郭崇义这般出身世族，家资源渊的大臣，也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李恪之面色平静，沉声说道：“郭爱卿请起来说话，卿能有如此胸襟与举措，实在是深明大意，这也是卿向来忠君爱国的表现，堪为勋贵表率，朕心甚慰！”

　　皇上的嘉奖，让郭崇义松了一口气，他谢恩归位，虽是寒冬腊月，他贴身的中衣却已被冷汗湿透，腻腻的贴在身上。丝丝穿透骨髓的寒凉使的他越发小心谨慎，昨晚儿子郭明城在书房与他的言语犹自回荡在耳边：

　　“父亲，您身为吏部尚书，在皇上身边十几年，难道还不了解皇上的禀性？皇上厚待于您，无非是念在您侍奉先帝有功，可您不要忘了，咱们也曾算是陆无忌一党，当年对身为皇子的当今皇上多有排挤。皇上不念旧恶，依然重用于您，其心胸及韬略非常人可比，如今皇上执意革除府兵制，这并非是咱们可以阻止的。”

　　他年逾四旬的儿子郭明城现为幽州刺史，特意快马赶回京中来劝说父亲，他刚刚回府，来不及换下身上落满灰尘的衣袍，就跪在书房中，低声向父亲说道：“难道父亲还以为，当今的皇上还是当年的那个吴王吗？不要总看他待臣下温和有礼，您看他想做的事，哪一件没有成功呢？想那成王，当初是何等的不可一世，还不是消弭与无形？不说旁人，就是与父亲一向交好的前任丞相宇文泰，皇上为何如此恩遇于他？还不是他在成王一案中立了大功，得了皇上的青眼，又能急流勇退，否则皇上怎会留他颐养天年？

　　郭明城抹一把额上的汗珠，顾不上饮一口热茶，叹了一口气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父亲难道没有听说过，那江南盐税贪墨案的幕后主使，其实就是那位德高望重的安王李元昌，他再有功又如何，触了皇上的逆鳞，皇上怎能容他？他自裁谢罪，又交还全部贪墨之资，皇上给他的哀荣，也不过是为了维系皇家的脸面罢了，他那一支的子孙，怕是再也不会得到皇上的重用了。此中的缘由因果，您老人家难道不比儿子更明白其中的厉害？”

　　“眼下，若一意孤行反对新政，不过是螳臂挡车，自不量力，而您身为国之重臣，公然违背皇命，登高必跌重，只怕，皇上就会拿郭家来杀鸡儆猴了。”

　　听了儿子郭明城之言，郭崇义惊出一身冷汗，颓然的跌坐在椅子上，半晌，才有气无力的说道：“郭家不曾违法乱纪，皇上，他敢如此对待老臣吗？”

　　“父亲！”郭明城双目恳切的望着他的父亲：“普天之下，莫非王臣，率土之滨，莫非王土”。皇权神圣，岂容他人置喙，父亲身为百官之首，岂会不明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上此次能让让那国舅王博智在牢中等一两个月，就是为了今日推行新政布局，可恨那杜家还把把柄亲自送到皇上手中。父亲，郭家虽不比五姓七望之家，可后辈也算上进，呈日趋上升之势，千万莫要因小失大，断了子孙后代的出路……”

　　父子俩商量了半宿，郭崇义连夜拟好奏折，不等皇上发问，一上朝就抢占先机，先向皇上表了忠心。

　　其他勋贵世家见状，纷纷慌了手脚，忙都接二连三的跪下，向皇上请罪……

　　喜欢彘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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