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愿许秋风知我意（1）

　　秋风飒飒，拂过紫宸殿高高的屋檐，王博睿和林振海被小太监引进了紫宸殿的东暖阁。一入东暖阁内，融融的暖意瞬间弥漫了全身，却驱不散那深入骨髓的，面对帝王的威严和压抑。

　　皇上李恪之身着一袭圆领锦袍，带着家常般的随意，他正坐在御案后翻阅着手中的奏折若有所思。那向来清俊沉静的面色，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憔悴，凊冽的熏香袅袅飘散着，仿佛使的李恪之的面容越发显得飘渺而遥远。铜滴漏发出清晰的“嗒、嗒”声，在这安静的暖阁中像是被无限的放大，一下一下直敲人的心扉。

　　王博睿和林振海趋步上前，正要行叩拜请安之礼，李恪之已抬起眸光，轻轻的扫过他俩的用略显疲惫的面容。温和的说道：“不必多礼，坐下说话吧，此处也无旁人。”俩人虽受宠若惊，却仍是按规矩行了君臣之礼，才在太监搬来的小椅子上欠身坐下。

　　“今儿宣两位爱卿进宫，就是为了那杜子昂状告王博智当街杀子一事。”李恪之开门见山的说道，他面色平静，声音不带一丝波澜：““三法司”会审已毕，因唱曲的姑娘已被杜夫人杖杀，缺少关键的证人，如今双方各执一词，杜家闹到了御前，对此，你等有何见解？”

　　王博睿瞟了沉吟不语的林振海一眼，起身跪下道：“启禀皇上，非是为臣偏袒自家兄弟，实在是那杜家欺人太甚！臣弟并非争强好斗之人，尚在新婚燕尔，又逢科考，怎会与那杜家的“呆霸王”在街上为了唱曲儿的姑娘而争风吃醋？这都是杜家的诬陷！他不忍见弱女当街被其凌辱，路见不平，且那杜家少爷不过是与他推搡之间，不慎摔倒磕破后脑而亡，怎能说是被博智所杀？这不是血口喷人吗？”

　　他长吁了一口气道：“家父在世时，带告诫为臣兄弟行事做人，“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皇后娘娘也屡屡训诫要端方守礼，少惹事非。然“是可忍，孰不可忍”，杜子昂纵子行凶，为非作歹，“子不教，父之过”，他不仅不思悔改，反而包藏祸心，蓄意诬陷，无非是欺我王家无人支撑门户罢了。”

　　他的声音里含着无尽的悲愤：“幸亏为臣经过多方打听，寻到当日被那杜府恶奴打伤的唱曲儿姑娘的老父。他听闻女儿枉死，愿意为臣弟当堂作证，朗朗乾坤，天子脚下，杜家身为功臣之后，朝中大臣，其子竟敢当街调戏良家妇女；其母杀人灭口，草菅人命，把天理王法置于何地？”他向来不辩喜怒的眸子里，此时却翻涌着无尽的愤怒。

　　“臣，请皇上查明真相！”王博睿磕头道，声音里带有压抑的哽咽：“若臣弟有罪，甘愿受罚；若非臣弟之过，那些造谣中伤，还要杜家一个交代！”李恪之的目光落在他微微涨红的脸上，深邃的目光依然沉静如水：“好，卿找到了那个唱曲姑娘的父亲，很好！这是个关键的证人，即刻把他送去“三法司””。他身体微微前倾，叹了一口气道：“皇后为了此事，已是寝食难安了，早一些水落石出也好，省的彼此悬心。”

　　王博睿谢恩后起身离去，李恪之这才看向一直默默不语的林振海，沉声道：“林爱卿，此事，卿如何看？”

　　林振海闻言起身，跪下郑重的说道：“皇上，以臣看来，此事乃是杜家家风不正，杜家公子私德不修，恃强凌弱，有错在先。王博智不过是碰巧遇上，路见不平而摊上了这件官司才深受其害，他原本也是无心之失，并非蓄意而为。杜家却不依不饶，大动干戈，为了诬陷王博智，不惜害了哪唱曲姑娘的性命，实在可憎！又私下联合一众世家大族，以儿子之死为由头，博取众人的同情。从而打击异己，并依要挟皇上，延缓或者废除新政的推行，以保证他们在官场、商场垄断独大。”他的声音不高，带着极致哀痛后留下的嘶哑，却字字句句句敲到了皇上李恪之的心弦上。

　　“身为臣子，不思报效天恩，反而沆瀣一气，狼狈为奸，结党营私，囤积财帛，实在是愧对先祖，辜负了皇上的信任。王家原为世家之首，不过是忠于皇上，甘愿为皇上新政除弊革新，而就不容于他们。此次表面上看，他们是要王博智的性命，实际上，则是要断了大盛朝的命脉，而为自己谋利！”他字字铿锵，掷地有声，“皇上，以臣之见，绝不可养虎为患，即然他们不知尽忠于王事，只想着盘剥百姓，使黎庶不安，丝毫不念社禝经纬，竟然无视皇权天威，那还要他们何用？不如借此机会，重重惩处，以敬效尤！”

　　他话音落下，暖阁里顿时一片寂静，李恪之面上的表情纹丝不动，连坐姿也未有丝毫变化。只有那深不可测的目光，淡淡扫过林振海依旧跪着的身姿。那坚硬的金砖地面，透过衣袍传来的寒假意，使得林振海一阵心惊，自己所言，是否的太过于直白了些，自古忠言逆耳，毕竟身为王家的女婿，未免有瓜田李下之嫌。

　　他维持着跪拜的姿势，一动不动，皇上也未叫他平身。他只觉的膝盖发酸，带着隐痛。良久，突然感到肩上一热，一只修长的手，在他的肩上轻轻的拍了一下。“起来吧，莫要跪着了。也只有你，敢于直言，朕心甚慰。两淮之地漕运事务繁杂，王弗又不幸离世，你此次回京，就多歇息几日。”李恪之亲自扶了他起身，“若朝中诸臣，皆能如你这般清正廉洁，勤于王事，又何愁国富民强？”他轻叹一声，叹息里带着无限的感慨，“朕原不想落个苛待功臣子孙的名声，如今看来，竟是不得不痛下决心了……”

　　李恪之温和的声音里带着无限的杀机，林振海明白，皇上一直都想整顿朝纲，却碍于功臣贵戚们势力太大，把持朝政多年。如今，正好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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