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秋闱

　　东方即白神色冷峻，随手翻检着这些散发着腐朽气息的奏疏，眼中怒意渐炽。

　　他登基六载，横扫八荒，为大明开辟前所未有之疆土！却仍有此等蠹虫盘踞朝堂，尸位素餐！

　　“朕意已决！”他丢开那本写着问冬枣甜不甜的奏折，声音斩钉截铁，如同掷下破局的重锤：“开秋闱！广纳天下英贤！不拘一格！不论门第！凡有真才实学者，皆可入龙门！”他的目光投向王风：“此盒所盛，便是明日早朝……敲山震虎的第一响！”

　　夕阳熔金，映照着亭下翻飞的明黄奏章页角，也映照着帝王眼中那破旧立新的锋芒。

　　这江山万里，需得真正实干之人，才能撑得起即将诞下的又一大群嗷嗷待哺的“皇嗣”！

　　翌日晨钟，金銮殿殿门豁然洞开。

　　帝座之上，东方即白龙袍加身，冕旒垂珠掩映着深不可测的眼眸。

　　身旁，金玄端坐于特设的太子宝座，小脸气鼓鼓地绷着，努力维持着与年纪不符的肃穆，那鼓着腮帮的稚气模样，在威仪的殿堂里竟显出几分反差强烈的可爱。

　　东方即白唇角微扬，在宽袖遮掩下轻轻握了握儿子紧攥的小拳头，声音低沉仅两人可闻：“今日，看父皇清淤。”

　　金玄眼睛一亮，用力点头，小脑袋里回荡着娘亲霸气的话语，压低声音奶凶奶凶道：“父皇弄他们！狠狠弄！”

　　东方即白失笑，定是阿辞又胡乱教孩子说话了。

　　季辞打了一个喷嚏，谁在骂她？

　　金銮殿下，群臣屏息，落针可闻。

　　东方即白目光如冰锥扫过垂首的人影，声若寒渊骤降：“宁州布政司朱辉飞！贪渎军粮，暗通伪周余孽！”

　　他手中玉笏如同判官笔点下，“抄家灭产！主犯斩立决！族内亲眷贬为庶民，三代之内，不得科考入仕！永绝登朝之阶！”

　　“皇上——！！！”朱辉飞魂飞魄散，猛扑向前，涕泗横流，“臣冤枉啊！臣对陛下忠心耿耿……”

　　“冤枉？”东方即白指尖轻叩龙椅扶手，玉珠相击发出清脆脆响，“是要朕将你与那伪周信使往来的密文……当堂宣读？”

　　朱辉飞如被掐住脖子的鸡，剩下的话噎在喉咙里，面如死灰。

　　禁军统领时丙已率甲士上前，朱辉飞还想挣扎嘶吼，时丙眼中戾气一闪，铁靴如电，“砰”地踹在他心窝。

　　这一脚带着新仇旧恨，时丙还记得朱辉飞以前吃过他豆腐呢！

　　朱辉飞哼都没哼一声，软泥般瘫倒，被无情拖出大殿。那沉闷的摩擦声，如同在每个人心弦上重重刮过！

　　冰冷的名单继续报出：“宁州知府宋明！草菅人命，纵火灭门！斩！”

　　“并州下邳县令赵鹏！私铸劣币，扰乱钱法！斩！”

　　“并州淮安县令卓马！勾结盐枭，荼毒百姓！斩！”

　　……

　　十八颗项上人头，血淋淋地钉在了帝国耻辱柱上！

　　另有三十余名或贪或庸或立场摇摆的官员，被剥去顶戴花翎，当场扒了官袍，轰出朝堂，永世不得叙用！

　　殿内空气仿佛凝固了血块，群臣股栗不止，汗透重衣！

　　新帝出征归来，铁血手段竟更胜往昔！谁都明白，这是在清洗那些曾对年幼监国太子心怀轻视、阳奉阴违甚至暗中掣肘的硕鼠！

　　“啪！”一份明黄圣旨被大太监当殿展开，洪亮的声音击碎了死寂：“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为国抡才，乃国之根基。特开秋闱，广纳天下贤俊。着各地州府县衙即刻张榜。凡大明子民，无论士绅白丁，凭原籍户籍文牒，皆可报名应试。允其跨县、跨州乃至跨省参考。此为异地科考，以解人才沉埋之患！各州试所取前百名，开春汇聚京师，会试春闱！钦此！”

　　轰——！

　　这道旨意，如同巨石砸入潭水！

　　允许异地科考？！跨省应考？！

　　这是彻底打破数百年地域藩篱、撼动门阀垄断根基的惊雷！

　　几个须发皆白的老翰林猛地抬头，浑浊的老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嘴唇哆嗦着，想要反对，却被丹陛上那冰冷的目光压得死死低下头去，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圣旨宣读完毕，东方即白缓缓起身，冕旒珠玉摇曳，那目光如同实质的威压扫过下方那些年迈体衰、尸位素餐的身影，声音不容置疑：“庙堂之上，需栋梁以承社稷。诸位老臣为大明劳顿半生，功勋卓著……如今，也该给年轻人腾出些位置，安享晚年清福了。若心中顾念朝廷，自当……体面上表乞骸骨！”

　　他的朝廷不需要拉拢任何一方人，顺他者昌，逆他者亡。

　　他的天下，他说了算。

　　他坐在这个位置，不是为了看别人的脸色的。

　　这明明白白的驱客令，让几个老臣面如金纸，摇摇欲坠，只觉得这辉煌的金殿从未如此寒冷刺骨！

　　早朝罢散，群臣如同踩在棉花上，失魂落魄地退出大殿。

　　玉阶高台之上，王风端坐于帝座下手侧的红木太师椅中，面沉如水。

　　他三十而立的年纪，眉宇间已沉淀下多年磨砺的深沉。他看着底下那如潮退却、难掩惊惶的官员身影，手指在官袍下无声攥紧。

　　朝堂……终究是陛下才有定鼎乾坤、说一不二的魄力。

　　这些在自己监国时阳奉阴违、狡黠如狐的油滑之辈，在真正的龙威面前，脆弱如纸！

　　他微微侧首，朝龙椅旁的宝座递去一个眼色。

　　金玄小脸会意，动作利落地从座位上滑下，迈着小步子跑到王风跟前。

　　王风俯身，声音压得极低，语速却带着斩钉截铁的锋芒：“时机正好。借陛下天威尚在，杀鸡儆猴！立下东宫雷霆之势！待陛下再战四海，此间……才不至生乱！”

　　金玄墨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超越年龄的了然，他用力一点头：“听姑父的！”

　　转身！面向那未散尽的人潮！小小的身影挺立在丹墀边缘，清脆却带着杀伐之气的童音响彻大殿：“户部尚书萧明！还不伏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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