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破防的向羽

　　夜幕低垂，寒风裹挟着海水的咸腥，刮过空旷的训练场。器械区边缘那张冰冷的长椅旁，气氛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凝滞。

　　向羽依言坐下，随后将受伤的右肩臂暴露在沈栀意面前。

　　月光勾勒着他冷硬的侧脸轮廓，下颌线绷紧，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沈栀意面无表情地打开军绿色医疗包，动作利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气场。

　　只见她先是用消毒棉球快速擦拭了向羽肩臂肿胀瘀青的伤处，指尖微凉，触碰到皮肤时，向羽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了一下。

　　随即，几根细如牛毛的银针被她精准地捻在指间。

　　没有多余的言语，沈栀意眼神专注如鹰隼锁定目标。手腕轻抖，银光一闪！

　　“嗯！”向羽闷哼一声，牙关瞬间咬紧！针尖刺入伤处深层的穴位，一股尖锐酸胀、伴随着强烈刺痛的奇异感觉瞬间从肩臂炸开，直冲头顶！

　　这痛感远超他之前承受的任何训练伤痛，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电流在筋骨缝隙里乱窜、撕扯！

　　冷汗几乎是瞬间就从向羽的额角、鬓边渗出，汇聚成珠，沿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滑落，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他放在左膝上的手死死攥成了拳，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青筋暴起，身体却如同焊死在长椅上，纹丝不动。

　　只有那急促的呼吸和微微颤抖的肩线，泄露着他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沈栀意手法极快，认穴精准无比，又是几根银针迅疾落下，分别刺入周围几个关键穴位。

　　每一针落下，向羽的身体都会随之绷紧，闷哼声压抑在喉咙深处，额头的汗珠越来越多，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愈发苍白。

　　看着他强忍剧痛、汗如雨下的样子，沈栀意紧抿的唇线似乎动了一下。

　　只听她生硬地开口，声音里却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别扭，“忍着点。通则不痛。淤血积在这里，不散开，好不了。”

　　这几乎是她冷战以来，对向羽说的最接近“关心”的话了。

　　远处，两个黑影鬼鬼祟祟地缩在障碍物后面，正是王博和刘江。

　　“扎了扎了！真扎了！”王博激动地差点跳起来，被刘江死死按住。

　　“嘘！小声点！别被发现了！” 刘江压低声音，眼睛却亮得吓人。

　　“你看羽哥那汗！啧啧，肯定疼死了！但沈栀意在给他治啊！破冰了！绝对破冰了！”

　　“我就说她刀子嘴豆腐心！你看她那动作，多专业！虽然脸还是冷的……”王博嘿嘿傻笑，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这下好了，咱们‘羽意cp和平促进委员会’总算立了大功！”

　　长椅这边，银针的刺激让伤处气血加速运行，剧烈的酸痛感持续冲击着向羽的神经。

　　汗水浸湿了他的鬓发和后背，而沈栀意那生硬的安慰像一颗投入冰湖的小石子，在他心中激起了更大的波澜。

　　向羽看着沈栀意专注施针的侧脸，看着她微蹙的眉头，演习场上她不顾危险冲过来的画面，包扎时那冰冷话语下的急切，此刻治疗时这份别扭的“关心”。

　　所有画面交织在一起，冲垮了他强行筑起的沉默堤坝。

　　就在沈栀意准备落下最后一根针时，向羽猛地抬起头，汗水顺着他的睫毛滴落，他看向沈栀意，眼神灼热而复杂。

　　“沈栀意！对不起！”向羽声音沙哑的说道。

　　只见沈栀意捻针的手指一顿，抬眸看他，眼神里依旧是充满着冷意。“不用跟我说这个，我不想听！”

　　生怕沈栀意继续说出什么自己骂自己的话，向羽急的赶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因为动作幅度太大，带动肩膀上的几根针尾都在微微颤动。

　　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银光，让他看起来像个倔强的人形刺猬。

　　沈栀意眉头一拧，“还没起针呢！你坐好了！”她伸手欲按他。

　　向羽却非但没坐下，反而向前一步，拉近了与沈栀意的距离，在仅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

　　只见他微微俯身，那双总是深邃冷冽的眼眸在此刻竟有些湿润，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和恳切，直直地望进沈栀意眼底。

　　“是我那天口不择言伤害你了，我真的……很对不起……”

　　向羽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艰难地挤出来。

　　随即他顿了顿，眼神里带着近乎卑微的祈求，声音低低的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

　　“但是……你可不可以……就……也别……别拿我当空气？就像……就像对待王博刘江那样，行吗？”

　　他无法忍受她彻底的漠视，那比任何惩罚都更让他煎熬。

　　这番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在沈栀意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一直被她强行压抑的委屈、愤怒、还有那份深埋心底的在意，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沈栀意的眼圈瞬间不受控制地泛红，但她死死咬住下唇，强忍着不让泪水滑落，依旧是那副倔强嘴硬的模样。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向羽，我做不到你说几句好话就把事情翻篇！”

　　看着沈栀意倔强地昂着头，强忍泪水的样子，向羽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几乎窒息！

　　向羽从未如此慌乱无措，如此痛恨自己的笨嘴拙舌。

　　他这颗只为战场和训练而生的心，此刻只为眼前这个倔强的姑娘疯狂悸动，却笨拙的不知该如何安抚。

　　“对不起……我……真的……对不起……” 向羽的声音彻底哽咽，语无伦次，带着浓重的鼻音。

　　“你别……伤心好不好……我不想……我就想好好的跟你一起训练……我想你多和我说句话……对着我笑……”

　　向羽笨拙地表达着内心最真实的渴望，那份强烈的占有欲和眷恋第一次如此赤裸地摊开在月光下。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和你吵起来……最近我心里也好难受……我也不知道自己抽什么疯了，就说出那么伤人的话……”

　　说着向羽痛苦地闭上眼，等到再睁开时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妥协和卑微的祈求。

　　“以后……你想怎么样都行，只要你开心就好，我什么都不说，我……”

　　这番近乎自虐般的、剖白心迹的“表白”，带着浓烈的醋意、懊悔和不顾一切的卑微，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沈栀意的心上！

　　她彻底愣住了，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个平日里自信骄傲的男人，此刻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卑微地祈求着一点点“不被当空气”的待遇。

　　眼前的向羽就那么孤单单地站在对面，他肩膀上的银针还在微微反光，衬得他像一只抓住最后救命稻草的困兽。

　　沈栀意看着他这副从未有过的、近乎崩溃的脆弱模样，听着他突破自尊底限的倾诉，心中那堵厚厚的冰墙，终于发出了清晰的碎裂声。

　　所有的怨气、委屈，在他这份笨拙却无比赤诚的忏悔面前，似乎都失去了继续支撑的力量。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叹息里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无奈、心疼、还有一丝释然。

　　她看着向羽紧张到近乎窒息的眼神，轻轻的开口说道，“我也不知道……”

　　这句话，像一道赦令，瞬间点燃了向羽眼中死灰般的希望！

　　只见他急切地回应，“那你先不生气了行吗？我愿意承担后果……”

　　听他这么说，沈栀意其实早就不生气了。

　　之所以僵持到现在，不过是心里憋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不愿先低头认输罢了。

　　如今，听着向羽放下所有骄傲，近乎卑微地剖析内心，承认错误，甚至笨拙地“表白”，她彻底冷静了下来。

　　随后沈栀意在心里又仔细回想那天的争吵，向羽确实没有直接骂她“轻浮”“水性杨花”，那词似乎是自己气急之下反唇相讥说出来的。

　　虽然在沈栀意心里，这完全是被向羽那阴阳怪气的态度引导出来的，但……四舍五入，也的确算不得他亲口所言。

　　更重要的是，她看着眼前这个眼圈微红又慌乱无措的向羽，再对比记忆中未来那个成熟稳重、事事以她为先的“二十四孝好老公”，清晰地意识到。

　　现在的向羽，只是一个二十岁出头，骨子里桀骜不驯又骄傲敏感的年轻人！

　　他有着未来那个稳重向羽所没有的棱角和锋芒，也有着年轻人特有的冲动和笨拙。为了这份醋意引发的争吵，继续折磨他，也折磨自己，似乎真的没必要了。

　　但！就这么轻易放过他？沈栀意心里那点小傲娇又不允许。

　　只见她垂下眼帘，避开向羽那过于炽热和祈求的目光，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清冷。

　　“……银针时间到了。”仿佛刚才那声叹息和那句问话从未发生过。

　　只见沈栀意动作利落地将向羽肩臂上的银针一一取下，放入消毒盒。整个过程快得让向羽来不及反应。

　　“最近训练注意！睡前热敷二十分钟。明天再给你针灸一次。”

　　沈栀意一边收拾医疗包，一边语速飞快地交代，就像是在完成一项任务清单。

　　“药膏在包里，自己涂。”随即沈栀意将一个白色小药膏塞进向羽没受伤的左手里。

　　说完，她看了看向羽呆愣的样子，随即扔下一句“看你表现！”后拿起医疗包，转身就走了。

　　那修长挺拔的身影很快融入训练场边缘的黑暗中，消失不见。

　　只留下向羽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

　　他的右手心还残留着她指尖微凉的触感，左手握着那管小小的药膏，肩臂上被银针刺过的穴位还残留着酸胀麻热的感觉，仿佛还带着沈栀意的气息。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药膏，又抬头望向沈栀意消失的方向，月光照亮了他脸上未干的泪痕和眼中尚未褪去的茫然与不敢确定的希冀。

　　沈栀意……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给他留了药膏……还交代了注意事项……

　　她……是不是……没那么生气了？

　　她还说看我表现？是在说原谅我了？

　　晚风依旧寒冷，但向羽觉得，自己那颗被冰封了许久的心，似乎因为那句模棱两可的叹息，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透进了一丝微暖的光。

　　而远处障碍物后，王博和刘江激动地无声击掌，抱在一起差点喜极而泣——曙光！他们看到了和解的曙光！

　　虽然沈栀意还是那么酷地走了，但留下药膏就是信号啊！快啦！很快啦！很快他们的“羽意”cp就要重出“江湖”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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