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孤独的两头倔驴

　　此刻武钢的办公室里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沈栀意感到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只见龙百川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水，随即笑着看着对面的两个冰封的小家伙说道。

　　“行了，你们两个，不是觉得自己都很能打吗？不是觉得委屈憋屈、一肚子火没处发吗？好！武黑脸儿，场地清空！沈栀意，向羽！”

　　只见他目光陡然锐利，“换作训服！训练场！格斗台！我给你们俩一个光明正大解决‘私人恩怨’的机会。

　　不打到一方爬不起来，或者……把心里话说出来，今天这事，没完！”

　　龙百川那番“打到一方爬不起来或说出心里话”的指令，如同在沉寂的冰原上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办公室内瞬间安静得只剩下空调出风口的微弱声响。

　　沈栀意和向羽都愣住了。

　　和对方打？在格斗台上？

　　这个提议太过惊世骇俗，却又带着一种近乎原始的、直指核心的诱惑力。

　　尤其是对于此刻被各种复杂情绪煎熬着的两人来说，与其这样互相折磨、互相伤害，不如真刀真枪地打一场！

　　沈栀意眼中的倔强瞬间被点燃，燃起熊熊战意！

　　她猛地看向向羽，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冰冷锐利的锋芒，仿佛在说：来啊！打就打！谁怕谁！

　　向羽空洞的眼神也骤然聚焦，他抬起眼迎上沈栀意挑衅的目光，那里面没有退缩，只有一场即将爆发的风暴！

　　“是！”“是！”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斩钉截铁！

　　武钢也被龙百川这大胆的提议惊得目瞪口呆。但看着眼前这两个瞬间被点燃火药桶的兵，他知道阻止已无可能。

　　随即他立刻拿起内线电话，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洪亮！立刻清空一号格斗训练场！闲杂人等一律不准靠近！准备急救包待命！”

　　这俩人打起来，他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一号格斗训练场，空旷肃杀。

　　四周的观众席空无一人，只有武钢和龙百川站在笼外的教练席位置，神情凝重地注视着场内。

　　沈栀意和向羽已经换好了格斗服，相对而立。

　　没有多余的废话，没有赛前的礼节。当武钢一声沉闷的“开始”哨音响起，战斗瞬间爆发！

　　沈栀意如同离弦之箭，率先发动进攻！

　　她的速度快得惊人，身影在灯光下拉出一道残影！带着被冷落、被误解、被伤害的滔天怒火！她要打醒这个混蛋！打碎他那层该死的冰壳！

　　向羽则如同沉默的磐石！

　　面对沈栀意疾风骤雨般的攻势，他展现出扎实到恐怖的防御功底和抗击打能力！

　　只见他双臂如铁盾般格挡，身体灵活闪避，脚下步伐沉稳如生根。

　　他并不急于反击，更像是在承受，在化解，在感受着沈栀意攻击中蕴含的每一分愤怒和委屈。

　　而沈栀意每一次沉重的击打落在他身上，都仿佛砸在他心头的冰层上，带来一阵阵钝痛。

　　他眼中的风暴在积聚，那份压抑已久的痛苦、醋意和无处发泄的占有欲，在沈栀意凌厉的攻击下，如同被点燃的引信，滋滋作响！

　　砰！砰！砰！

　　拳拳到肉的沉闷撞击声在空旷的场馆里回荡，令人牙酸。

　　汗水飞溅，喘息粗重。

　　两人如同两头被激怒的凶兽，在狭小的空间内展开最原始、最激烈的搏杀！没有留手，没有顾忌！

　　沈栀意招招致命，向羽沉稳反击！力量与技巧的碰撞，怒火与冰寒的交锋，看得笼外的武钢心惊肉跳，龙百川也收起了笑容，眉头紧锁。

　　战斗持续了将近十分钟。

　　沈栀意的攻击速度依旧恐怖，但呼吸明显急促了许多。向羽的防御依旧稳固，但动作也慢了一丝，眼神中的风暴几近失控边缘。

　　龙百川紧紧盯着场中，他期待着某个临界点的到来——当体力耗尽，当愤怒发泄得差不多，当疼痛让理智回归一丝缝隙。

　　或许，就是两人忍不住吼出心声的时刻！

　　然而，就在沈栀意一次凌厉的高扫腿被向羽险险架住，两人身体因力量对抗而短暂僵持、距离极近的瞬间——

　　异变陡生！

　　沈栀意眼中那滔天的怒火和战意，如同潮水般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近乎狡黠的光芒！

　　她仿佛力有不逮，支撑腿突然一软，身体失去平衡，朝着向羽的方向就是一个踉跄！

　　“唔！” 她甚至发出了一声短促而显得痛苦的闷哼！

　　就是现在！

　　龙百川心中一紧，暗道：来了！体力透支，破绽出现！向羽会趁机压制？还是会下意识地流露出关心？

　　只见向羽的瞳孔在沈栀意踉跄、发出闷哼的瞬间，骤然收缩！

　　那双被风暴和冰冷占据的眼睛里，本能地、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丝无法掩饰的惊慌和担忧！

　　随即他架住沈栀意扫腿的手臂非但没有顺势发力压制，反而下意识的松开了格挡的力道，甚至微微前倾，伸出一只手，试图去扶住似乎要摔倒的沈栀意！

　　所有的战斗本能，所有的愤怒和冰冷，在那个瞬间，都被守护她的本能彻底击溃！

　　然而就在向羽的手即将触碰到沈栀意手臂的刹那！

　　沈栀意那看似失去平衡的身体瞬间弹起！刚才的“踉跄”和“闷哼”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眼中只剩下冰冷锐利的光芒。

　　她利用向羽这电光火石间的分神和那下意识的救援姿态，身体猛地一矮，一个快到极致的下潜闪身！

　　瞬间脱离了向羽的钳制范围，同时，右腿如同毒蝎摆尾，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地扫在了向羽因前倾救援而暴露出的支撑腿膝关节侧后方！

　　“嘭！”一声令人心悸的闷响！

　　向羽猝不及防！被沈栀意这蓄谋已久、力量十足的扫腿结结实实地命中！

　　“呃啊！”向羽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高大的身体再也无法保持平衡，轰然朝着地面重重摔去！

　　“哔！”武钢的哨音尖锐地响起！终止比赛！

　　整个场馆死一般寂静！

　　沈栀意站在倒地的向羽身前，微微喘息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冰冷。她赢了，赢得干净利落，甚至带着一丝卑鄙，利用了他本能的关心。

　　向羽倒在冰冷的垫子上，剧烈的疼痛从膝盖传来，但更痛的是心！

　　他死死咬着牙，没有去看沈栀意，只是仰面躺着，胸膛剧烈起伏，眼神空洞地望着刺眼的顶灯。

　　刚才那一瞬间的惊慌、担忧，此刻都化作了被愚弄的耻辱和更深的冰寒。她…竟然利用他的关心，给了他致命一击？

　　笼外，龙百川脸上的表情彻底僵住了！他期待的“宣泄后和解”或“真情流露”，全都化作了泡影！

　　他万万没想到，沈栀意这个鬼精鬼精的丫头，竟然在这种时候，利用向羽对她那本能的关心，狠狠地摆了他一道！

　　这不是和解，这是伤口上撒盐！是赤裸裸的报复和羞辱！

　　而一旁的武钢，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之后，看着龙百川那张精彩纷呈、写满了“失算”的脸，再看看笼子里那个倒在地上、一脸被世界抛弃表情的向羽，以及站在一旁、虽然赢了却眼神冰冷的沈栀意……

　　“噗——哈哈哈哈！”

　　武钢再也忍不住了！他猛地爆发出了一阵极其幸灾乐祸的大笑声！

　　他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一只手还用力地拍打着旁边的护栏，发出“哐哐”的响声。

　　“哈哈哈哈！龙大队长！哈哈！妙计啊！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被自己的亲侄女当猴耍了吧？！哈哈哈哈！精彩！太精彩了！”

　　武钢感觉自己这些年被龙百川“算计”的憋屈在这一刻得到了宣泄，太爽了！

　　他甚至在心里飞快地排列起了一个全新的“食物链金字塔”。

　　龙百川拿捏他武钢？现在沈栀意作为龙百川的亲侄女，直接拿捏了龙百川！

　　向羽和沈栀意虽然现在冷战，但向羽明显被沈栀意吃得死死的！而向羽是谁？是他武钢一手带出来的！四舍五入，沈栀意也算是他武钢“势力范围”里的兵。

　　今天沈栀意这一手漂亮的“反杀”，简直是为他武钢出了一口积压多年的“恶气”！

　　“武黑脸儿！你笑个屁！” 龙百川被武钢这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气得脸色发黑，恨不得冲上去堵住他那张狂笑的大嘴。

　　但眼下，场内的局面更让他头疼。

　　沈栀意已经默默走到笼边，拿起毛巾和水壶，看也没看向羽一眼，径直走到龙百川和武钢面前。

　　“报告，打完了。我保证后续训练会控制力度，加强与战友沟通。” 说完也不等两人回应，转身就走。

　　向羽也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膝盖的剧痛让他动作有些踉跄。

　　他低着头，沉默地走到笼边，同样拿起自己的东西。

　　“报告，我输了！我保证后续训练量会严格控制在合理范围。请求归队。”说完，也一瘸一拐地、沉默地离开了训练场。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依旧形同陌路、各自带着更深的伤口离开的背影，武钢的笑声渐渐停了下来，无奈地摇摇头。

　　算了，强扭的瓜不甜。今天这架也打了，气也撒了，保证也做了。

　　以后时间还长，慢慢磨吧。只要训练不出大乱子，他也懒得管这对倔驴中的战斗机了。

　　但龙百川显然不这么想。他看着沈栀意和向羽离开的方向，眉头依旧紧锁。

　　今天这场“格斗调解”虽然彻底翻车，但也让他更清晰地看到了问题的顽固和两人之间那根深蒂固的隔阂与误解。硬来不行，看来只能徐徐图之了。

　　他转过头，看着旁边因为刚才狂笑而脸色通红的武钢，那点被侄女摆了一道的郁闷瞬间找到了发泄口。

　　他脸上重新挂起那副让武钢头皮发麻的和煦笑容，慢悠悠地开口。

　　“武教官，笑得很开心啊？”龙百川的声音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看自己带出来的两个好兵在台上打得你死我活，很得意是不是？尤其是看到我吃瘪，心里乐开花了吧？”

　　武钢脸上的笑容一僵，警惕地看着龙百川，“……你想干嘛？”

　　“不想干嘛。” 龙百川笑眯眯地走近一步，拍了拍武钢的肩膀，力道不轻。

　　“就是提醒你一下，别忘了这两个‘宝贝疙瘩’可都是在你的兽营，在你的眼皮子底下，闹出这么大动静的。你这训练管理有点松懈啊！还是说你早就知道了故意放任自流，等着看热闹！”

　　“你！龙百川！你少血口喷人！”武钢瞬间炸毛，“明明是你自己出的馊主意！关我什么事！”

　　“哦？是吗？”龙百川挑眉，一脸无辜，“那怎么我看你刚才笑得那么欢实呢？嗯？武、教、官？”

　　他故意拖长了音调，“我看啊，回头我得跟上面汇报汇报，这兽营的训练强度和思想工作，是不是该重新评估一下了？免得再练出两个‘人形自走矛盾体’来……”

　　“龙百川！你敢！”武钢气得脸更黑了，指着龙百川的手指都在哆嗦，“你……你这是打击报复！”

　　“诶，话不能这么说。”龙百川笑得像只偷到鸡的狐狸，悠哉悠哉地整理了一下军装。

　　“我这叫关心单位建设，防患于未然嘛。好了，武教官，你慢慢‘评估’吧，我先走了。记住，看好你那俩‘宝贝’！”

　　说完他无视武钢气得快要冒烟的脸，背着手哼着小曲，慢悠悠地踱步离开了训练场，坐上了等候在外的吉普车。

　　吉普车绝尘而去，留下武钢一个人站在空旷的训练场边，对着空气无能狂怒。

　　“龙百川！你……你给我等着！”他吼声震天，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龙百川的车消失在视野里。

　　刚才看戏的愉悦荡然无存，只剩下被反将一军还无处申诉的憋闷。

　　今天这“鸿门宴”，他武钢也没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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