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周瑜要是说他们是被公孙康蛊惑的，或许还能网开一面；要是咬定他们助纣为虐，那他们就是彻头彻尾的逆贼，一个不留全杀了，天下人也挑不出毛病。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规矩早就刻进了骨子里。

　　当年曹操以报父仇为名要屠戮徐州百姓，天下哗然；可要是他打着平叛的旗号，但凡扣上一顶反贼的帽子，谁还敢吱声？如今的辽东，正是这般处境。

　　百姓惶惶不安，军中怨声载道。

　　撑了半个月，公孙康明白——自己彻底完了。

　　城门大敞，公孙康放弃了挣扎，迎接周瑜大军入城。

　　襄平城门前，太史慈满脸佩服地看向周瑜：“公瑾先生，这回咱们可露脸了！当初伯川先生给了一年期限平定辽东，这才几个月，公孙康就开城投降了！”

　　周瑜轻笑一声，淡淡道：“别高兴太早。

　　李伯川说的一年，指的是平定辽东及周边番邦小国。

　　区区辽东就要耗上一年？他这是瞧不起谁呢？”

　　“先生说得对！”

　　太史慈讪讪一笑。

　　这些日子他摸清了周瑜的脾气——顺着他说话准没错。

　　太史慈瞥了眼跟在后面的公孙恭，低声问道：“先生，一会儿见公孙康，真要带上他弟弟？”

　　“当然。”

　　周瑜点头，“待会儿有他用处。”

　　“就不怕公孙康见了火冒三丈，暴起伤人？万一公孙恭有个闪失，辽东没了地头蛇，远征番邦的事可就麻烦了。”

　　周瑜好笑地看向太史慈：“你不会拦着点？再说了，你不是‘祥瑞’吗？还能让这种倒霉事发生？”

　　说完，周瑜不再理会太史慈，径直向前走去。

　　太史慈咂了咂嘴，犹豫片刻，无奈自语：“这话倒也没毛病……”

　　随即快步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踏入辽东军中军大帐。

　　掀开帐帘，周瑜微微一怔——公孙康的状况比太史慈预想的还要糟糕。

　　他双眼通红，头发散乱，死死盯着二人，眼神阴鸷得连太史慈都心里发毛。

　　太史慈一个箭步上前，护在周瑜身前。

　　周瑜接着说道，

　　“将虎符交给公孙恭倒也无妨，此人与其兄不同，虽贪 位，却生性怯懦，否则也不会被兄长排挤到如此地步。”

　　“这等人物执掌辽东兵权，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况且公孙康所言不虚，公孙氏经营辽东二十余载，其父公孙度颇有才能，公孙康治理百姓也无大过，确实深得人心，若要更替，理当徐徐图之。”

　　“但我等即刻便要远征，哪有时间循序渐进！”

　　高干颔首道：

　　“确是如此。

　　大战在即，若此刻彻底清除公孙家，后方动荡，前线必受影响。”

　　“也罢，就让公孙恭捡个便宜。

　　看在其父功绩份上，只要他安分守己，玄德公保他富贵无忧倒也不难。”

　　周瑜无奈地瞥了他一眼：

　　“我另有要务处理，公孙康一家交由你安置。

　　记住，他膝下二子必须随其一同前往平原城，留在襄平恐留后患。”

　　高干诧异道：

　　“连孩童也要送走？公瑾先生，两个孩子尚幼，长途跋涉若有闪失如何是好？不如让他们跟随公孙恭，总能安稳度日。

　　稚子无辜，能有何祸患？”

　　周瑜冷声道：

　　“此事与我何干？李伯川特意来信叮嘱，称他夜观天象，若不严加管教此二子，将来必在辽东再生祸乱。”

　　“星象之说岂能轻信？不过他既愿接手，想必不会亏待这两个孩子，照办便是。”

　　高干一拍手笑道：

　　“既是平原侯的吩咐，定有道理！先生放心，我即刻督办，绝不让此二子贻害辽东。”

　　周瑜骤然转身，瞪着他：

　　“你这变脸的速度倒快！”

　　高干讪讪一笑：

　　“侯爷之命自当遵从……眼下要紧之事，是如何击溃与韩濊。”

　　周瑜轻哼一声，侧目道：

　　“区区、韩濊，破之易如反掌。”

　　高干追问：

　　“先生已有良策？”

　　周瑜挑眉道：

　　“未出平原时，我便得知山上王高延优迁都丸都，侵扰玄菟、乐浪二郡，致使辽东民生凋敝。”

　　“你可知他为何迁都？”

　　“高拔奇与山上王争位，山上王占据优势，将丸都城作为据点，意在劫掠大汉边境。”

　　“我已致信山上王，他自知形势，已将高拔奇的情报悉数透露。

　　半月之后，我军借道丸都，先取高拔奇！”

　　高干一愣，没想到随口一问竟牵扯出如此谋划，一时思绪翻涌：“先生，此举岂不是与虎谋皮？”

　　周瑜淡然一笑：“若不如此，先灭高延优，高拔奇继位后遁入山林，我军又将徒劳无功。”

　　高干点头：“有理。

　　那灭高拔奇之后？”

　　周瑜瞥他一眼：“兄弟情深，自然要让他们团聚。”

　　高干倒吸凉气：“懂了，随后便是一刀背刺，妙计！先生果然深谙此道。”

　　话一出口，他猛然捂嘴，见周瑜已起身逼近，慌忙摆手：“失言！先生……我乃武将，力大无穷，你可别……饶命！莫打脸！”

　　……

　　翌日，中军帐内，太史慈打量着鼻青脸肿的高干：“元才将军，你这脸……”

　　高干冷哼：“与你何干？”

　　周瑜轻笑：“他口无遮拦，略施惩戒罢了。”

　　太史慈挑眉赞道：“先生竟有这般身手！”

　　高干敷着脸嚷道：“若非理亏，我岂会不还手？堂堂幽州将领，岂惧一介文士！”

　　太史慈嗤笑：“那为何束手挨揍？”

　　“无理岂能逞强！”

　　高干昂首，“做人总得讲个理字！”

　　“还挺得意？”

　　太史慈摇头，“活该！”

　　高干撇嘴：“自然！此乃原则！”

　　够了够了，你俩正经点，谈正事！

　　周瑜挥了挥手，

　　转向赵云问道，

　　子龙将军，军备可已齐整？

　　一切就绪！

　　赵云平静点头，如实答道，

　　白马义从整装待发，另从高干将军与张绣将军处调来三千精骑，合计六千骑兵！

　　足够么？

　　高干略显担忧地看向周瑜，

　　那山上猴不是提过......

　　山上王！

　　周瑜纠正道。啊！对！我晓得！

　　高干咂了咂嘴，继续道，

　　那山上猴王不是说过嘛，他弟弟手握三万兵马，和他势均力敌。

　　子龙将军只带六千骑兵，会不会太单薄了？

　　幽州虽贫，马匹倒还充裕，真要凑，再调两千骑兵也不难，你看是否......

　　不必！

　　周瑜瞥了高干一眼，念在他好意，没再计较山上猴王的称呼，耐心解释：

　　兵贵精不贵多，将贵勇不贵众。

　　此战重在神速，那三千精骑跟上白马义从已显吃力，临时拼凑的兵马更难以兼顾。

　　这般紧迫？

　　高干有些诧异，

　　高延优既已出卖其弟，想必不会走漏风声。

　　他想借刀 ，坐稳王位，眼下敌明我暗，何必急于一时？

　　那儿不急，这儿急啊！

　　周瑜嘴角微扬，

　　徐徐道来，

　　你也说了，高延优意在借刀除患。

　　一旦事成，这把刀便要指向他了。

　　若我所料不差，他必会在其弟伏诛后立刻撤军。

　　费尽周折若让他逃了，岂非白忙一场？

　　嘶——

　　高干抿唇惊叹，

　　好家伙！

　　这猴王当真精明！不过无妨，咱们公瑾先生可比猴王精明多了！

　　周瑜瞪他一眼，没好气道，

　　拿我跟猴比，看来昨日揍得轻了！

　　是猴王......

　　去你的！

　　见高干还在耍贫，周瑜抬脚便踹，总算让他消停。

　　真是的，

　　刘备帐下就没一个省油的灯！

　　自己当初怎会败给这群家伙？

　　他翻了白眼，

　　继续道：

　　白马义从最擅突袭，辅以子龙将军之勇，破敌必矣。

　　一旦子龙与敌交锋，我军即刻围剿山上猴......呸！

　　围剿山上王高延优！

　　说罢，

　　周瑜狠狠瞪向高干，怪他带偏了自己。

　　后者缩了缩脖子，假装远眺，默不作声。只是......

　　太史慈沉吟道，

　　时机未必尽如人意。

　　据高延优所言，其弟驻地距此甚远，若消息延误，恐打草惊蛇。

　　无碍。

　　周瑜淡然一笑，成竹在胸，

　　我早有安排。

　　1475年

　　“胡车儿已派出斥候，不求消息最快，只需比高延优快一步！”

　　“待情报一到，即刻对丸都发起总攻！”

　　周瑜轻抚长衫靠向椅背，神色悠然：

　　“既想驱虎吞狼，就该料到会被虎狼反噬。

　　更何况我等奉大汉之命讨贼，手段激烈些谁敢非议？”

　　“妙哉！”

　　太史慈拍案附和，“关键时刻还得看公瑾兄，这背后谋划的功夫，当真炉火纯青！”

　　“嗯？”

　　周瑜挑眉瞥向太史慈，“小，上次的教训没记牢？”

　　话音未落便霍然起身：“莫非忘了高干是怎么挨揍的？”

　　“我真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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