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郭图愕然，这分明还有下文。

　　单是首条就已苛刻至极。此举恐难复命。

　　郭图为难道。这有何难？

　　李佑笑道，就说唯有平原水土方能成纸。

　　莫非纸张是地里长出来的？这借口也未免......

　　郭图气结，转念一想却非全无操作余地。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既有刘备配合，纵使沮授等人存疑也无从验证。

　　虽土生纸之说荒诞，但这神物本就非凡俗之物，编个合理解释倒也不难。也罢，其二呢？

　　郭图硬着头皮应承下来。

　　李佑表面平静，内心却暗喜不已。

　　谈判桌上若一方毫不还价，对方的胃口只会越来越大。其二，造纸耗资不菲，每张纸需五枚铜钱，总不能让我们先行垫付。

　　郭图瞪圆了眼睛：先生莫非戏耍在下？平原纸张行销各地，月产逾万，若真这般昂贵，平原如何支撑至今？

　　李佑故作惊讶地瞪大了眼：这......

　　郭图暗自苦笑。

　　他见过各色人等，却从未遇见这等人物。

　　你说他不够老练，偏能句句切中要害；若说他老谋深算，哪有人这般谈判的？

　　不如请先生开价？

　　郭图沉思片刻。

　　虽然不懂行市，但想来不会太贱。一枚铜钱一张。

　　我们主公需求甚广......

　　成交。

　　看到李佑计谋得逞的笑容，郭图才知上当。其实可以再议......

　　其三。李佑不容他反悔，我主为救北海百姓于吕布之手，暂代太守之职却无名分。

　　请袁公代奏天子，封我主为青州牧！

　　郭图垂首不语，仿佛在极力压抑情绪。

　　这场较量李佑大获全胜。

　　辞别时，他全然未注意到郭图眼中挥之不去的怨毒。

　　北海政务厅内，众人正焦急等待。可算回来了，快给我备些吃食！

　　李佑刚进门就被团团围住。

　　听闻谈判结果，众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郭图连晚宴都无心参加，匆匆返程复命。他怎像捡了天大便宜？莫不是被坑糊涂了？荀攸疑惑道。袁本初才是 。

　　最妙的是，他自己还觉得赚了。李佑摇着头，真心替袁绍感到可怜。

　　众人哄笑间，忽闻侍卫来报：徐州糜竺求见！

　　糜竺匆匆入内，顾不得寒暄便道：曹父在徐州遇害，曹操兴兵十万来犯，恳请玄德公速速驰援！

　　北海进入了紧张的备战状态。

　　起初刘备并不打算仅凭糜竺一面之词就仓促发兵。

　　当年在虎牢关下，曹操曾相助过自己，更在袁绍刁难时挺身解围。

　　刘备对此心怀感激，同时发自内心地敬重曹操的为人。

　　这份欣赏之情，他与李佑、郭嘉常有交流，二人都给予曹操极高的评价。

　　特别是李佑的看法，甚至超出了刘备的预期。

　　因此刘备决定暂缓行动，还打算修书劝和。

　　毕竟陶谦在徐州深得民心，而曹操与陶谦都是当世难得的贤才，本该相互敬重。

　　在刘备看来，曹操为报父仇大动干戈不过是一时激愤，若能劝其罢兵自是最好。

　　可随着曹操欲屠戮徐州百姓的消息传来，刘备再也无法安坐。

　　怒火瞬间冲散了先前所有好感。

　　从织席贩履到平原相，再到即将执掌青州，刘备自有鸿鹄之志。

　　大丈夫当仗剑建功，但处此乱世，更要以仁为本，拯黎民于水火。

　　无论是谁，若将刀锋指向无辜百姓，便是他刘玄德的死敌。出兵！

　　刘备未经商议便斩钉截铁地下了决心。

　　出乎意料的是，麾下文臣武将竟无一人反对。

　　屠城之事古已有之，况且汉室以孝治天下，为父 尚在情理之中。

　　但身为汉臣，竟要戕害大汉子民？

　　在刘备震怒的号令下，北海所有将领齐聚政务厅。

　　吕布、张辽、高顺等并州旧部，赵云、潘凤等平原老将，以及新近投效的太史慈，皆披坚执锐严阵以待。

　　这些平素散漫的悍将，此刻尽显锋芒。

　　如此阵容令李佑确信：世间已无他们不敢迎战之敌。

　　众将摩拳擦掌之际，却也暗自忐忑——势必有人要留守北海。

　　李佑正思忖间，忽被一个突兀的身影吸引：右侧队列中的吕布身披蓝纹黑袍，发带束冠，在一众玄甲将领中格外扎眼。

　　这般装束本该衬出儒雅气质，可配在那张历经风霜的威猛面容上，倒让几位文士暗暗咂舌。

　　怒火中烧的刘备并未在意这些细节。

　　他双剑在腰，目光如炬扫过众人：曹操残暴，迁怒徐州百姓，我刘备岂能坐视？望诸君同心，共救黎民！

　　末将请战！赵云抱拳出列。太史慈 出征！

　　不只是吕布、张辽等人按捺不住，众人纷纷上前请战，表示随时可以率军出征。

　　刘备微微颔首，向李佑使了个眼色。

　　李佑当即会意，虽说刘备已把士气调动到极点，但具体的调兵遣将还得靠谋士们出谋划策。主公，防人之心不可无，青州不得不防。李佑拱手奏道。

　　平日里文臣们虽在李佑带领下没大没小地称呼刘备为玄德公，但此刻正式场合，岂能失了礼数。此言在理。刘备点头道，我已命翼德率五千精兵前往徐州支援。

　　至于北海防务，诸位可有良策？

　　末将以为，奉先将军勇冠三军，此重任非他莫属。李佑举荐道。

　　刘备稍显迟疑。

　　他本不愿让新投效的吕布留守后方，一则尚不放心，二则恐吕布心生芥蒂。

　　而李佑所虑更深——曹军屠戮徐州百姓已失大义，刘军师出有名乃仁义之师。

　　如此完美布局中，最易遭人诟病的正是吕布。末将愿代奉先将军镇守北海！张辽急声 。

　　他最清楚战场上吕布的威猛，一心想让兄长多立功勋。末将领命。吕布拉住张辽，神色自若之态令李佑暗自赞叹。

　　如今的吕奉先哪还是莽夫？这般城府，寻常谋士都比不得。刘备朗声道，奉先深明大义，备深感欣慰。

　　诸将且去休整，明日发兵！

　　众人散去后，李佑悄然来到吕布身侧。将军......

　　伯川不必挂怀。吕布淡然一笑，当年我太心急，投丁原、奔董卓，到头来一场空。

　　有些人越求什么，越是得不到。

　　听着这近乎参透世情的话语，李佑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爹爹！银铃般的呼唤传来。

　　吕绮玲正朝这边跑来。

　　吕布宠溺地抚过女儿秀发，示意一同归家。伯川哥哥也在呀？少女歪着头，父亲说了什么？你脸色好奇怪。

　　李佑：无事，就是你爹不说人话。

　　下邳城外，曹军已将城池围得铁桶一般。

　　夏侯渊与夏侯惇率部将徐州援军尽数驱散，下邳城孤悬如死地。

　　曹军大帐内，荀彧仍躬身进谏。主公，屠城之事恐失民心。

　　您方颁招贤之令，若行此暴举，恐天下士人寒心。”

　　曹操扶额而坐，眉间青筋跳动，面庞扭曲。

　　自闻父丧，头风症愈发剧烈。

　　他抬眼望向荀彧，厉声道：“孝为百善之首！若不能慰先父之灵，曹孟德何以立于世？此事不再议！”

　　“主公！”

　　荀彧欲再劝，却见传令兵疾奔入帐。报！夏侯将军急讯，彭城外现刘备军马三万，旗号‘平原刘玄德’！”

　　曹操与荀彧同时蹙眉。传令元让撤回，不可妄动。”

　　曹操沉声道。

　　待兵卒退去，他指尖轻叩案几，眼前浮现虎牢关前那持双剑的身影。连你也来阻我？”

　　曹操眼底戾气翻涌，“且看汉室宗亲，有几分能耐。”

　　暮色浸染彭城郊野。

　　刘备军中篝火渐起。

　　三万人马里，高顺率八百陷阵营隐于阵中，张辽引万骑并州狼骑压阵，赵云三千白马义从巡弋侧翼。

　　张飞携五千精兵甫至，风尘未歇便汇入本阵。

　　这支临时拼凑的强军，已穷尽刘备根基。

　　帐内，李佑盘算着粮秣消耗：若战事迁延三月，平原与北海必将断炊。

　　新政虽使耕者有其田，然禾苗未熟，百姓口粮尚需优先。

　　更令他忧心的是——本该偷袭兖州的吕布，此刻正在北海研读道经。无后顾之忧的曹操……”

　　李佑攥紧竹简。

　　若曹军倾力死战，胜负难料。

　　刘备独坐帅帐，望着摇曳灯焰。

　　千里驰援的冲动渐褪，此刻他竟不知该如何面对那位头风发作的枭雄。

　　徐州被困多日，城内军民必然惶恐不安。诸位可有良策？

　　没等李佑等人开口应答，张飞已按捺不住站了出来。大哥何必顾虑！让俺出马挑战，定杀得敌军溃不成军！

　　翼德休要冲动，军机大事岂能儿戏。刘备责备道，目光随即转向李佑。

　　其实李佑内心比张飞更加忐忑。

　　虽然是来自后世的穿越者，熟读历史典籍，对各项制度优劣了然于胸，北海和平原的政务被他治理得井井有条。

　　可论及行军作战，他却没有十足把握。

　　虽然通晓八门金锁、石兵八阵等兵法名称，但被点名的李佑并不慌乱——当初竭力招揽郭嘉，不正是为了今日之需？

　　在下以为，奉孝必有妙计！

　　郭嘉一时错愕，却不得不接话。

　　毕竟随军谋士仅他与李佑二人。启禀主公，当务之急是与下邳守军汇合，稳定军心。

　　以主公威望，必能鼓舞军民同心抗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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