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根源之海与两个父亲

　　流光散尽，脚踏实地……不，是“代码”实地的感觉传来。

　　众人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无垠的“海面”之上。这海面并非由水构成，而是由无数流动的、闪烁着各色光芒的“0”和“1”组成，它们如同潮汐般起伏，发出细微的、如同亿万只蜜蜂振翅般的嗡鸣。天空中没有日月星辰，只有更加庞大、更加复杂的数据流如同极光般缓缓流淌。这里，就是系统最底层的“根源之海”，一切规则与信息的起点。

　　“这里……就是世界的源代码库？”马代码激动得浑身发抖，作为一个程序员，能亲眼看到（虽然是异界版本的）世界的底层代码，简直是终极梦想！“太美了！这架构！这逻辑流！”

　　他试图蹲下解析海面的代码，却发现那些基础的“0”和“1”在接触到他的神识瞬间，就演变成无穷无尽的信息洪流，包含着物理法则的设定、生命形态的模板、历史事件的记录、甚至还有无数生灵瞬间的思绪碎片……信息量庞大到足以瞬间冲垮任何非系统的意识。

　　“小心！”林知理一把将他拉起来，“不要直接读取！这些是未经封装的原始信息！”

　　孙悟空用金箍棒捅了捅“海面”，棒尖接触的地方荡开一圈涟漪，但代码海水并未附着上来，反而自动绕开。“嘿，这地方倒是识相，知道俺老孙的棒子不好惹。”

　　赵珩则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他的人皇气运在这里显得格外渺小，如同沧海一粟。他所熟悉的王朝兴衰、人道变迁，在这里似乎都只是庞大数据库中被标记好的一个个案例。

　　悟情仓鼠站在林知理肩头，小爪子托着下巴（如果仓鼠有下巴的话），电子眼中数据飞速流转，它在尝试以自己进化后的逻辑核心，有限度地理解这片海洋。而粉红博美【小甜甜】则小心翼翼地用爪子点了点海面，发现没有危险后，开始尝试在代码海面上追逐自己尾巴搅起的数字涟漪，玩得不亦乐乎（似乎暂时忘记了羞耻）。

　　“管理员密钥……会在哪里？”林知理环顾这片无边无际的代码之海，感觉如同大海捞针。

　　“既然是最高权限的密钥，肯定在信息密度最高，或者规则最核心的地方。”马代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可能是某个特定的‘信息奇点’，或者……一个具象化的‘核心’。”

　　就在众人茫然四顾时，远处的“海平线”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光点。那光点稳定而温暖，在这片冰冷的数据海洋中，如同灯塔般显眼。

　　“那里！”林知理指向光点。

　　没有犹豫，众人（外加一鼠一狗）朝着光点方向前进。在这片规则混乱的海域，飞行和遁术都失效了，他们只能如同凡人般在代码海面上“行走”，每一步都激起无数的信息浪花。

　　随着距离拉近，他们看清了。那光点并非灯塔，而是一盏悬浮在空中的、样式古朴的油灯散发出的光芒。油灯下方，一个身影正坐在一个小马扎上，手持一根……由光线构成的鱼竿，鱼线垂入代码海洋之中，似乎在垂钓。

　　当看清那垂钓者的侧脸时，林知理的心脏猛地一跳！

　　那是……林清源！或者说，是另一个林清源！

　　这个林清源，不再是昆仑归寂之扉中那个冰冷的“清除程序”，也不是逻辑审判庭那个威严的“最高权限投影”。他穿着一身简单的青衫，面容温和，眼神深邃而平静，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淡然，嘴角甚至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与这片本源之海融为一体的和谐气息。

　　“父亲……？”林知理试探着开口，声音有些颤抖。

　　垂钓的林清源缓缓转过头，看向他们，目光扫过众人，在林知理脸上停留片刻，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来了。”

　　他的反应如此自然，仿佛早就知道他们会来，正在这里等候。

　　“您……您是真的父亲？还是又一个……程序？”林知理不敢确定。

　　“真与假，在这里，还重要吗？”林清源笑了笑，目光重新投向波光粼粼的代码海面，“我是林清源留在系统最深处的一缕‘本我’意识，是他在彻底被系统同化前，剥离出的最后一点‘人性’锚点。我在这里垂钓，并非为了鱼，而是为了……等待答案。”

　　“等待什么答案？”马代码忍不住问。

　　林清源（本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们一路行来，看到了系统的运转，经历了逻辑的审判，甚至亲身证明了‘情感’这种‘bug’的力量。那么，在你们看来，这个世界的意义，究竟是什么？是系统日志里记录的冰冷数据？是周期性的格式化与重启？还是……别的什么？”

　　他又看向林知理：“理理，你认为，我们这些‘架构师’，是创造者，是守护者，还是……囚禁这个世界的狱卒？”

　　最后，他看向那无尽的数据海洋：“而这片孕育一切的‘根源’，它自身，是否有‘意识’？它希望这个世界，走向何方？”

　　三个问题，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头。这是直指存在本质的哲学拷问。

　　众人陷入沉思。连玩闹的【小甜甜】都安静下来，趴在海面上，歪着头看着垂钓者。

　　孙悟空挠了挠头，率先打破沉默：“意义？俺老孙不懂那些弯弯绕！俺只知道，活着就要痛快！有架打，有果子吃，有朋友交，有天可以闹！被关在笼子里定期清洗，算个什么鸟意义！”

　　赵珩沉吟道：“朕以为，意义在于‘进程’本身。文明的生长，思想的碰撞，情感的流淌，哪怕其中充满混乱与痛苦，其过程本身，便是价值。强行设定终点并周期性抹除，是对生命最大的不敬。”

　　马代码推了推眼镜：“从技术角度讲，一个不允许进化、不允许产生意外、只能按照既定剧本运行的‘世界’，根本不能称之为‘活’的系统，顶多算个精致的沙盘。真正的创造，应该赋予其‘自由生长’的可能，哪怕这会带来风险。”

　　悟情仓鼠用电子混音郑重说道：“意义，存在于每一个‘此刻’的感受中。是爱，是痛，是思考，是选择。剥夺了这些，世界即便永恒，也是虚无。”

　　林知理听着伙伴们的回答，心中思绪翻涌。她想起自己前世的孜孜以求，想起今生的波澜壮阔，想起母亲的牺牲，想起与身边这些人的羁绊。她抬起头，看向林清源（本我），目光坚定：

　　“父亲，意义不是被赋予的，也不是被规定的。意义，是每一个存在体，在其有限的生命和认知范围内，主动去探索、去创造、去赋予的！系统可以设定规则，但无权定义意义！我们存在的价值，就在于我们能够思考‘意义’，并勇敢地去追寻属于自己的答案！这，才是文明的火种，才是对抗虚无最强大的力量！”

　　林清源（本我）静静地听着，脸上的笑容渐渐扩大，最终化作一声释然的叹息。他手中的光线鱼竿轻轻一提，鱼线从代码海洋中拉起，末端悬挂着的，并非什么实体钥匙，而是一团不断变化形态的、蕴含着无穷信息与可能性的……光。

　　“很好的答案。”他将那团“光”递到林知理面前，“这就是‘管理员密钥’。”

　　林知理愣住了：“这……是什么？”

　　“它不是具体的物件，”林清源（本我）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如同即将融入这片海洋，“它是‘可能性’，是‘选择权’，是‘自由意志’的具象化。它一直存在于每个敢于追问‘为什么’的心灵深处。”

　　“拿起它，理理。用它，去回答系统那个冰冷的、关于‘意义’的终极提问。你的答案，将决定这个世界的……最终协议。”

　　他的身影越来越淡，声音也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

　　“小心……我的另一部分，‘绝对理性’的我，不会轻易放弃格式化……他，来了……”

　　话音未落，林清源（本我）的身影彻底消散，那盏悬浮的油灯也随之熄灭。

　　与此同时，整个根源之海突然剧烈翻腾起来！远处的数据天空开始崩塌，一个冰冷、庞大、与林清源（本我）面容一模一样、但眼神绝对理智毫无感情的巨大面孔，在崩塌的天空中缓缓凝聚，俯瞰着他们！

　　而那团代表着“密钥”的光，则轻盈地落入了林知理的掌心。

　　(第95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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